原本繁華熱鬧的衛府,在蟲群的襲擊下眨眼間就成了人間煉獄。
夏流風壓低斗笠,悄然穿梭在房屋的陰影中。一邊奔跑出了衛府,一邊不斷想著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忽然,一陣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自一旁傳來,打斷了夏流風的思路。
夏流風仔細一瞧,卻是一隊十數個身披厚甲,手握長槍,揮舞著火把殺氣騰騰的隊伍,用急行軍的速度直奔著落仙湖而去。
他們的甲胄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普通匠人能打出來的,舉手投足行動方便,手腕和護足收束密實,那些飛蟲們殺人的口器和翅膀完全撕裂不動他們的防御。
“這好像是王室的兵馬,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夏流風停下腳步,沒太在意他們來的原因,但見這十五個軍士一邊與蟲廝殺,一邊呼喊著鎮民向他們靠攏,一邊迅速靠近人群最多的落仙湖,想來也和他目的一樣是救人。
這讓夏流風稍加思索,果斷將向東的方向讓出來,轉而去望月鎮西救助別的鎮民。
生死面前,生命沒有多少和貴重之分。
在夏流風的眼中,望月鎮東的富人和鎮西的貧民一樣值得他來營救。
望月鎮西巷。
白日里摩肩接踵的人群早已不見。不知是不是這條街馬匹牛畜的氣味太重,掩蓋了人的氣息,前來圍攻此處的小型蟲群僅有一隊,正無頭蒼蠅一樣在房舍間劫掠,卻甚少聽見有人慘叫的聲音。
夏流風越過街邊的幾具尸骨,對著遠處的蟲群叱罵:“一群臭蟲,速速給爺爬過來!”
這一聲怒罵中氣十足,在夜半西巷炸出驚雷的效果。
蟲群霎時躁動不已,成百上千的黑點在夜空里飛速襲來,放棄了別的零散目標,全部殺向夏流風!
夏流風冷笑一聲脫下外袍,他這一件新買的錦衣上面早已斑駁印滿了花綠的蟲血,每一滴都是方才他和衛家蟲群戰斗的證明。
但和剛才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身邊沒有以一擋百的夢瑤。
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只是短暫的幾秒內,夏流風整個人完全被蟲群包圍。
銳利的口器、堅固的甲殼、鋼刃的蟲腳。
登仙界的靈氣充沛,不止是讓夏流風這個老頭能以六十多歲高齡修仙,更是充分滋養了此地的花草蟲蟻。
這里的甲蟲足有人的拇指大,蚊蟻飛蝗更不用說,隨便十幾只匯聚在一起,頃刻就能咬得一個壯漢皮開肉綻,頭破血流。
遠離了夢瑤的感知區域,夏流風終于從袖中掏出了乾坤山河卷這一封塵已久的神器。
“萬萬沒想到,你的第一次見血,竟是見的蟲血。”
“委屈雪晴仙子了,回頭我一定打盆水好好給你擦擦,哈。”
乾坤山河卷迎風抖起一道優雅的波浪,夏流風翻手一揚,這副一尺見長的畫卷看似薄如蟬翼,實則硬如泰山般的狠狠撞向了蟲群!
一陣令人牙酸的噼啪聲接連響起,那些凡兵砍上去都吃力的甲蟲在空中霎時暴成一片血霧!
唰唰!
夏流風彎腰俯身,右手舞動畫卷猛地轉身,從他身后繞來的蟲群砰砰暴死。
這兩擊夏流風找準的都是蟲群最密集的點去砸,他的巨力加上乾坤山河卷的長度,竟然當頭將這些蟲子一劈為四,生生在空中殺成了四段!
纖長的畫卷仿若夏流風拳頭的延伸,他越戰越勇,揮舞著畫卷的模樣不似在殺戮,反而像在以蟲為紙,以畫為墨,在這尸骸遍地的空巷舞出一副令人心驚的萬蟲祭天圖!
一朵朵墨綠色的血花憑空乍現,潑灑在他黑色紗幔的斗笠上,潑灑在他蒼白如雪的發絲上,潑灑在他略顯蒼老,卻殺伐果斷的臉頰上。
終于,飛撲向他的最后一只蟲子也被他徒手握住,用力捏碎,隨手扔在了腳邊。
乾坤山河卷緩緩合上,讓夏流風驚喜又失望的是,它上面一滴蟲血都沒染,依舊如同剛從袖中取出來時那般潔白無暇。
殺光了蟲群,夏流風在西巷迅速穿行,聲音沙啞地在街嘶喊,讓躲在房中不敢出門的百姓,趁著下一股蟲群未來,速速逃到鎮外活命。
“多謝大仙救命!”
一個兩個,有稍微膽大些的男丁悄悄探頭,發現西巷確實沒有幾只蟲子后,呼朋引伴地叫上其它鎮民也速速離去,他們每人都會在路過夏流風身邊時激動地拜上一拜,不多時,整個西巷已是人去樓空。
夏流風心下稍慰,剛想趕去落仙湖看看情況,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忽然從屋里沖出,跪倒在他腳邊淚流滿面。
“這位好心的大仙,我娘還在衛府,求求你快去救救她!”
柳青臉色慘白,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訴著,顯然被嚇得不輕。
“這位姑娘你先起來,衛府有我一同伴鎮守,不會出什么大亂子的,你娘肯定沒事。”
夏流風一看她捂著胸口,嘴唇發紫的樣子,就知道她的身體肯定不是太好,可不敢再說些什么刺激她的話,不然這姑娘怕不是當場就要嚇死。
柳青眼底亮起些光,剛想再說些什么,忽然被夏流風捂住嘴巴扯進路邊陰影處,在她耳邊小聲警告她別出聲。
柳青渾身一僵,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開始發抖。
捂住她嘴巴的夏流風卻沒想那么多,他只是聽見了西平衛那身重甲跑動時嘩啦嘩啦的聲音,不想平生事端,所以拉著這女人躲了起來。
望月鎮西巷的村民一輩子沒出過這一畝三分地,就算夏流風掏出畫仙跳段大神,他們也分不出乾坤山河卷和一般的掛畫有何區別。
可西平衛在王族辦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遠遠看著此處有人殺蟲也沒什么,近距離要是被他們看清自己是誰,保不準有誰就會留下疑心,到時候又是數不清的麻煩。
兩位身穿重甲的西平衛舉著火把趕來,幾乎全覆蓋頭盔后的聲音甕聲甕氣,聽不真切。
“奇怪,剛還看見此處飛來一群蟲子,怎么現在一只都不見了?”
另一人沉聲回答:“似乎都死在這了。”
夏流風聽到兩人的問答,心下稍安,這兩人原來是追殺蟲子而來,并不是為了他。
他剛想松開柳青出去見人,忽然一副他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畫面出現了!
走在稍后處的那個西平衛悄無聲息地拿出一把短匕,趁著前方同伴半跪在地查看飛蟲尸體時,從他頭盔和肩頸的縫隙中穿匕而過,極為陰險毒辣地將那名西平衛一匕割下頭顱,血流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