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小筑。
先前裂開的墻壁已經被人恢復原樣,小八被天武門派出去執行任務,院里只剩下夢瑤一個人。
夏流風買完東西剛一回來,就看見了她在院子里轉圈圈。
“咦?”
兩人見到對方俱是一愣,夏流風是被她一身正紅色喜服襦裙晃了眼,夢瑤則是一眼就看見了夏流風鬢角黑發,和手上拎著的兩提果子。
夏流風一臉懵,脫口而出道:“你這是在玩什么?”
七八歲大的少女,學人描紅黛粉也就算了,怎么她手上那片帕子怎么看怎么像紅蓋頭…
然,夢瑤比他還滿頭問號,杏眼溜圓盯著夏流風年輕了好幾歲的臉頰,好難才將眼前這個氣色紅潤的老大爺和她的夏爺爺聯系起來。
“瑤瑤在試新衣服啊。”
夢瑤理所當然道:“我問了鎮上的裁縫去結親要穿什么,他給我推薦了這個,好看不?”
她拎著裙角轉了個圈,松松垮垮明顯大了好幾號的衣裳差點叫她絆倒,剛綰好的頭發也散了,頭上的發簪珠翠噼里啪啦掉一地,只剩下一朵珠花搖搖欲墜,好不可憐。
夏流風捂住眼,不忍直視。
“哎呀麻煩死了。”
夢瑤本來就不擅長這些,眼看忙活一早上的成果全都掉了,氣鼓鼓干脆把喜服脫掉一揚,穿回自己的練功服來,還不忘再踩那地上的喜服兩腳。“礙手礙腳,那賣衣服的家伙不會是在騙我?”
夏流風默默擦了一把汗:“我感覺,是你們的溝通出現了一些問題。”
他將那件無辜的嫁衣從地上撿起,疊整齊,牽著一頭問號的夢瑤在院中石椅下坐好。以指為梳,將她亂糟糟的頭發梳理整齊,在耳后綰了一個精巧可愛的發髻,插上在夢瑤手底僥幸存活的珠花。
一直是兩個丸子頭示人的夢瑤此刻半披著長發,坐在石凳上安靜啃沐白果的模樣,憑生出幾分安靜可愛來。
“不許吃完,爺爺買它有用的。”
夏流風告誡她兩句,去一旁打了一盆水,仔細把夢瑤臉上的白粉和胭脂擦的干干凈凈。
夢瑤乖乖仰著臉,奇怪道:“去結親不是都要化妝的嗎?”
夏流風好脾氣解釋:“我們是去吃婚宴酒,不是去結親。你也應該買賓客的衣服,而不是新娘子的衣服。”
“新娘子。”夢瑤似懂非懂,舉起紅蓋頭轉圈。“那這個手帕是干嘛的?”
夏流風無語道:“那是新娘的蓋頭,結親當晚只有新郎官能掀開,是新婚夫妻增加儀式感的…游戲!”
“哦哦哦。”
卸了妝,夢瑤又恢復成了一只清秀蘿莉,她被夏流風拎回來的沐白果哄好了心情,在石凳上翹著腳看他搗碎了余下的沐白果,濾干了果肉將剩下的乳白汁液放在鍋里小火慢熬。
“爺爺在做甜點嗎?”夢瑤抽了抽鼻子,可惜沒有聞到好聞的香味。
“不是。”夏流風咳嗽兩聲,想將她從廚房騙出去。“這可不是吃的,瑤瑤先去外頭等著,半個時辰我就陪你一起出發。”
“不妨事。”夢瑤擺擺手,拒絕被趕走。“我御劍去望月鎮快得很,帶個人頂多慢一分,還是很快就到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夏流風打不過她,妥協。
他從砂鍋中撈出煮好的沐白果醬,仔細稱量以后勻出一半在瓷碗里,撒上白糖遞給夢瑤。
“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今天看到的事不許出去亂說。”
這似曾相識的話,叫夢瑤聽得一愣一愣的,撲哧笑出聲:“你竟學我說話。”
夏流風擺出嚴肅的表情:“聽到了沒。”
夢瑤有被笑到,吧唧吧唧吃著果醬:“聽到了——”
夏流風這才放心,他翻出幾片桑葉細細搗碎,濾掉葉渣,又將方才熬好的沐白果醬倒入,仔細和成了一團羊脂一樣潔白如玉的白色藥膏。
夏流風一本正經地掏出一小面銅鏡,尋到一柄小刷,蘸取白色藥膏稍許,刷刷刷、刷刷刷。很快叫他兩鬢的黑發重新染成了一片銀白。
夢瑤被他的操作驚呆,眨巴著眼,看著夏流風三下五除二就從那別扭的模樣又變回了一個老頭,神奇的很。
染完鬢角,夏流風連他的胡子和眉毛也沒放過,整套洗剪吹下來,除了因修為精進而變年輕些的面容不算,絕不會再叫認識他的人看著感覺奇怪了。
“把下巴收收,都快張掉了。”
夏流風非常淡定,拇指拈濕水試了試染發膏的效果,防水效果很不錯。
夢瑤忍不住鼓掌,“厲害啊爺爺,易容術?”
“不過是雕蟲小技。”夏流風老臉微紅,轉移話題道:“該出發了,望月鎮咱們走!”
如果不是衛千說衛家準備了一份厚禮,夏流風覺得自己變化太大衛家人未必認得出自己,他才不會費這么大力氣折騰…
咳咳不對,厚禮不厚禮的不重要。他就是喜歡把頭發染白,主要是顯氣質。
天武門,外門演武區。
三十多個天武門的外門弟子兩兩成對,在小黑的巡視下次序上臺,用四象拳決出勝負。
經過小黑一周的特訓,這些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厚積薄發,將之前從武泰那學到的拳法在一次次實戰中融會貫通,打起拳來又兇又狠,血性十足。
衛千到來告假時,正巧趕上九進四,一個幸運兒輪打兩次。
小黑淡淡聽他說完請假原因,黝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凝眸看著不遠處的演武臺,忽然開口:“你,去上去打幾場。”
衛千一愣,為難道:“黑師兄,一天時間趕二十里路去望月鎮,本身就有些難…”
小黑沒理會他,側身向臺下的外門弟子們沉聲宣布:“這次外門小試優勝者,我會直接向大長老寫一封內門推舉信。”
推舉信?
就是那種可以直接被大長老召見的,每個內門弟子只有一次名額的推舉信?!
演武臺下坐著的外門弟子們呆愣半晌,一片嘩然。
有人扼腕嘆息自己淘汰的早,有人暗惱自己隱藏了實力,有人單純地發出羨慕的噓聲。
而聽到這段話的衛千,二話不說放下行李,一個箭步就竄上了演武臺。
對不起大哥,你和大嫂的結親宴還是往后稍稍吧。
衛千在心里一點都不虔誠得向衛才道了個歉,抬手向對面的少年行禮:“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