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多。
楊灝天和藍嵐將張靚靚和肖雪帶回來的時候,劉小妮已經在店里等了有一個小時了。
在路上的時候,楊灝天特意打包了幾份炒米粉回來,因為張靚靚說今晚她和肖雪沒有吃飯。
吃完了炒米粉,劉小妮便招呼肖雪回家休息,反正房間夠用,也就沒有打算去酒店開房間。
畢竟肖雪和張靚靚都是公眾人物,半夜三更的出現在酒店里,萬一被人拍到照片,到時候難免會引發什么誤會。
肖雪聽見劉小妮招呼,便起身跟楊灝天打了聲招呼,便準備跟著劉小妮上去樓上休息。
但是張靚靚卻不為所動,坐在那里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楊灝天,“小天,我聽說你有一本筆記薄,我還聽說里面有很多歌,我還聽說.........”
楊灝天見他連著說了幾個“聽說”,便開口打斷說:“靚靚姐,別聽說了,上次都讓你帶回去公司看了那么久了,誰都知道這個筆記薄,說吧,你想干嘛?”
張靚靚朝楊灝天強行露出一副笑臉,“我要歌。”
楊灝天見她衣服虛情假意的笑臉,嫌棄臉色說:“行啊,不過你好像剛剛出專輯,下一張唱片怎么也是明年的事情,所以不用這么著急,我會給你好好準備的。”
張靚靚將笑容收起,露出一副兇狠的模樣,“我就現在要,你給不給?”
藍嵐這時走到張靚靚面前,雙手叉腰,“張靚靚,你想干嘛?”
張靚靚撇了撇嘴說:“哎喲,你們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我能干嘛呀,要歌,我就要歌。”
劉小妮和肖雪聽見她們的對話,停住腳步。
肖雪一看形勢好像不太對勁,想走過去勸說一番,但是被劉小妮拉住了。
“雪姐,別理她們,她們就是這樣的。”
肖雪見劉小妮一臉笑意,才知道這是她們閨蜜之間獨有的交流方式,于是和劉小妮站在一邊,看著她們繼續表演。
“小天明天還要上學,你不要在這里妨礙他休息了,走上去再收拾你。”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歌,我要歌。”
楊灝天看著張靚靚此時坐在椅子上雙手不斷揮舞著,于是忍不住笑了笑說:“靚靚姐,你這么著急要歌,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張靚靚氣呼呼地看向楊灝天,“把你的筆記薄交出來,不然今晚你別睡了。”
楊灝天笑著搖頭,對于張靚靚這種撒潑的行徑也是無可奈何。
沒法子啊,誰讓她是劉小妮和藍嵐的閨蜜呢。
楊灝天看了眼劉小妮,又看了看藍嵐,她們也是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于是只好點點頭,上去閣樓將那本筆記薄拿了下來。
張靚靚見自己的計謀得逞,又恢復了燦爛的笑容,坐在那里雙手叉在胸前,就像打了勝仗的女將軍趾高氣昂,等著接收楊灝天呈上來的戰利品。
而戰利品毫無疑問,就是他那本寫滿了歌曲的筆記薄。
楊灝天將筆記薄雙手呈上,等張靚靚接過去以后說:“這下滿意了吧?靚靚小公主。”
張靚靚接過筆記薄拿在手里,傲嬌的神情說:“算你識相!”,說完后,直接打開筆記薄看了起來。
藍嵐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于是又嚷嚷著說:“你不會上去看啊?這都幾點了,小天明天還上學啊。”
張靚靚說:“不行,明天中午我就要回去珠市,今晚我就要拿走兩首歌。”
肖雪知道張靚靚是為了自己才會這樣為難楊灝天,于是走過去說:“靚靚,要不我們.........。”
話未說完,張靚靚就抬頭對肖雪說:“雪姐,沒事的,就算這個小王八蛋不拿出來,我討也要給你討兩首歌帶走。”
張靚靚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除了肖雪之外,皆為一驚。
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張靚靚今晚的表現,并非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肖雪。
尤其是藍嵐,驚訝的神色最為嚴重。
她是美樂唱片公司的一員,也是圈子里的人,自然知道肖雪在樂壇的地位,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現在深更半夜來訪,就是為了拿到兩首楊灝天的歌曲。
這樣的事情實在讓她有點接受不了。
可是事實偏偏就是這樣。
就在大家都詫異的時候,肖雪對張靚靚微微一笑,說:“靚靚,把筆記薄給我吧。”
張靚靚以為是肖雪要自行挑選歌曲,便將手中的筆記薄遞給肖雪說:“好吧,那你來挑。”
肖雪接過筆記薄后,對藍嵐和劉小妮說:“不好意思哈,小嵐,小妮,能不能讓我跟小天單獨聊一聊。”
藍嵐和劉小妮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對肖雪說:“雪姐,你們聊,我去樓上給你收拾好房間。”
肖雪笑了笑說:“好的,麻煩你了,小嵐。”
藍嵐回以微笑,然后拉著張靚靚的手往門口拽,“走,別在這里礙事。”
張靚靚一臉不高興地說:“憑什么啊?雪姐又沒讓我走。”
藍嵐白了她一眼,“你沒聽見雪姐說要單獨跟小天聊一聊啊,你真當自己是透明的嗎?”
張靚靚回憶了一下,好像是這么回事,于是說:“哦,好像是這樣說的,那行,我先上去了,雪姐。”,說完后,又對楊灝天做了個兇狠的表情:“你別欺負雪姐,不然我讓你好.........看!”
看字還沒有說出口,她就被藍嵐拉扯著往門口走去。
楊灝天看著藍嵐和張靚靚一邊互相地拉扯,苦笑著搖了搖頭,直到劉小妮將店門關上之后,才轉頭看向肖雪。
肖雪將手中的筆記薄還給楊灝天,用不好意思的語氣說:“不好意思啊,小天,靚靚是在幫我,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楊灝天接過筆記薄,臉上沒有不悅的神情。
他知道肖雪和張靚靚之間的關系,可以說跟姐妹沒有區別,而且肖雪對于張靚靚來說,亦師亦姐,在張靚靚沒有發行唱片的時候,教會了她很多。
想到這里,楊灝天說:“雪姐,你別在意,靚靚姐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我早就習慣了,她要是有一天和顏悅色的跟我說話,說明我肯定惹她生氣了。”
肖雪笑了笑,楊灝天所說的都是事實。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找你邀歌。”
“雪姐,我其實不知道該怎么幫你,甜歌這個類別,我沒有什么好的創作思路,再一個就是,歌手到達了頂峰,就很難再有突破,何必那么執著呢?我認識兩個影視公司的老總,不如我介紹你去拍電視劇或者電影不是更好嗎?”
肖雪見楊灝天這么說,頓時情緒低落了起來。
拍影視作品,黃明明和宋公明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她這樣的身份地位,拍什么角色呢?
女一號?
沒經驗,而且人氣在下滑的時候,也沒有導演或者制作人愿意將這么重要的角色交給自己。
女二?女三?
別開玩笑,就算自己愿意,黃明明和宋公明也絕對不會答應的,所以才一直沒有往這方面去發展。
而且,她喜歡音樂,也享受音樂。
最關鍵的,是她不但是為自己在唱歌,而且還是為了自己的曾經。
想到這里,肖雪不禁嘴唇開始微微用力,上齒咬著下唇,喉嚨里不禁傳來刺痛的感覺,然后眼眸開始出現了霧氣。
楊灝天見她情緒瞬間就變成如此的狀態,于是問道:“雪姐,你怎么了?”
肖雪聽見楊灝天的問題,咽了口口水讓喉嚨減輕一點疼痛感,然后才抬頭看著楊灝天輕聲說道:“小天,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洗耳恭聽。”
肖雪這時在張靚靚坐過的椅子上坐下,背對著楊灝天,似乎在躲避著他的目光,腦海里開始回憶著自己的往事,臉上也出現了悲傷的神情,早已濕潤的眼角滑下一滴淚珠。
楊灝天沒有催促,而是在桌面上拿過來一盒紙巾,放在她的手里,然后回到肖雪身后原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肖雪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頰,閉上眼睛,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贛省山區縣城里某一破爛的屋內,狹窄的空間里,一位扎著辮子的瘦弱女孩坐在床上,眼神緊緊地盯著距離自己不足一米的14寸黑白電視機。
樓下曠漆黑的巷子里坑洼不平路上,一對夫婦正往女孩所在的小屋快步地走著,雖然滿身塵土,但臉上洋溢著笑容,手里提的是今晚一家三口的菜肴,一條不足一斤的草魚,是這對夫婦在市場上買菜的時候看見一家賣魚的檔口老板手里低價買回來的。
“小雪,今晚爸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魚”回到破爛小屋的家里,中年男人就沖著此時正閃著亮光并傳來音樂的小房間喊道。
中年婦女走進小房間看見女兒就差抱著電視機的場景,滿是心疼地說:“小雪,坐那么近看電視,眼睛會看壞的,等爸媽存了錢,買個大電視回來。”
小雪很乖,聽見母親的話以后,便站起身子,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
中年男人走過來伸手摸著肖雪的小辮子寵愛地說道:“爸今天發了獎金,走,出去買你愛吃的雪糕。”
“哦耶”
小雪聽見父親的話,高興地挑起,然后勾著父親的手指一起往門外走去。
肖雪說到這里的時候,睜開了雙眸,抬頭門外黝黑的天空,神情帶著甜蜜,似乎天空中出現了兩個面孔。
到了肖雪初中的時候,一家三口還是住在那個狹窄的房子里。
這時候這一片區域已經變成縣城里的“貧民窟”,稍微條件好點的,都已經搬走了。在這個區域的邊上,有一家貨運站,父親在陽光下暴曬至今,背上扛著重物,腳步踉蹌。
母親拿著掃帚,幾乎掃遍了縣城的每一角落,保持著整個城市的衛生,然而卻每月拿著低微的血汗錢。
可是他們的眼神很堅定,因為他們仍然要生活,而且那個已經初中的肖雪,很想要一臺可以播放磁帶、收音、錄音的三用機。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父親早早地敲開了女兒的房門,今天是小雪的生日。
“小雪,趕緊吃早飯,我帶你去買三用機。”父親看著剛起床的女兒說道,眼神里透著心疼,因為女兒看起來明顯營養不良,身子是那么瘦弱。
“真的嗎?謝謝爸爸!”小雪撲進中年男人的懷里,滿臉興奮地喊了起來。
吃完早飯,兩父女還是一如既往地勾著手指,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了。
走進了商場,只買了一臺三用機,承諾了好些年的電視機,依然沒有兌現。
當小雪興高采烈地抱著新買的三用機回家以后,所有的空余時間,就是在房間里聽收音機,因為廣播里有她平時最喜歡的音樂。
小雪上高中了,因為距離太遠,父母咬咬牙堅持讓肖雪住校,他們舍不得讓女兒每天來回這二十多公里的路途。
一家三口開始只有周末和寒暑假能在一起生活,就在高中的第二年,小雪的父母承諾了多年的電視機,終于買回來了。
但是暑假和寒假這臺期待已久的電視機,都沒有搬出來簡陋的客廳,而是放在父母的房里了。
小雪很不高興,父親為了哄肖雪,勾著肖雪的手指來到商場買了幾盒新上市的磁帶。
小雪的母親看見買了那么多的磁帶,又開始了嘮嘮叨叨,然后每次寒暑假只要小雪回來,都會拉著肖雪往自己放著大電視機的房間跑,但是小雪每次都沒呆多久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小雪,你不多看會嗎?”這是小雪的母親幾乎每一次在看著女兒離去的身影挽留著。
就在那一年,長時間操勞過度的母親身體開始每況愈下,越來越差。
終于在距離小雪高考的倒數第四天,倒下了。
“老肖,我估計這次我過不去了,你要照顧好小雪,我看不到小雪成大明星的時候了,小雪唱的真好聽。”母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話語很微弱,但是眼神卻看向了那個女兒的三用機,這時三用機正播放著女兒錄在磁帶上的歌聲。
“我去打電話給女兒,讓女兒過來。”父親這時看著老伴眼光發紅地說道,醫生的話讓他做足了思想準備,但是依舊不忍老伴臨走時女兒不在身邊。
“不要,她馬上就高考了,我就這樣走吧,幫我告訴小雪,我不喜歡看電視,但是我喜歡和小雪一起看電視,放在我房間里,只是想讓她多陪我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