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步耀先生,你的意見呢?”
譚翼盯著步耀的眼睛,他知道,單憑他與何喻詩的三言兩語,只要是個在唯物主義熏陶下成長起來的人,都是不會輕易相信的。但步耀與別人不同,經歷了那么多苦難,怎么說都極其不正常,多少應該能理解一些才對。
步耀低低的笑起來。
“你們對我調查得很清楚啊,是誰告訴你們的呢?讓我猜猜,是丁叔嗎?應該是了,事實上,這也正是我能和你們坐在這里的原因。只有他才是真的在乎我是否活著。畢竟,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就什么都沒有了。好了,我累了,你們回去吧。”
“步耀先生…”
“查猜,送客。”
已經換了一聲干凈衣服的查猜當即站起,將門打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站在門口,譚翼又把耳朵貼在門上,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家酒店的隔音做得也太好了吧。
“何小姐,關于海報的問題,你了解多少?”
步耀那邊目前只能暫時擱置,譚翼念頭一轉,同何喻詩聊起了海報的事情。難得遇到另外一個演員,這樣的機會怎么能錯過。
然而讓譚翼失望的是,何喻詩的情況同自己大同小異。
“我的新手任務,是去我家附近一個停車場里阻止一個偷車賊。我的新手獎勵,就是那輛大切諾基…怎么回事,這么豪華的酒店,廊燈有問題都沒人發現處理的么?”
走廊的路燈忽然閃了一下,何喻詩不由蹙起眉頭抱怨。
“可能電壓不穩吧,你繼續。”
“在我準備買車的時候,上天就送了我這么一輛車,甚至連各項手續都辦齊了,很奇妙不是嗎?”
“也很巧合。”譚翼繼續問道,“十連抽,你有試過嗎?”
“這種不能確定會發生什么的事情,一般都要等獲得足夠情報后再做才比較正常吧。難道你已經抽過了?”
“和你一樣的想法。”譚翼苦笑。
告別了何喻詩,譚翼乘電梯從第11層回到他在第4層的普通客房。
美美的洗了個熱水澡后,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安靜。
太安靜了。
一夜風雨,氣溫降得非常厲害。即使是門窗緊閉的室內,也彌漫著冷意。
等天亮了后,有機會就買一件冬衣吧。
譚翼這樣想著,從床頭柜上拿過遙控器,想將空調打開。
只聽滴——的一聲,整個世界再沒有了任何光亮。
“跳閘了?”
譚翼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用房間內的座機撥打上面的酒店客服號碼。
無人接聽。
一股不詳涌起,轉眼就像浪潮一般瘋狂的拍打著心頭。
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打開門的瞬間,無數雜亂的聲音朝譚翼撲面而來。
叫喊聲,警鈴聲響作一團。
同樣撲面而來的,還有隱隱的焦灼氣味。
譚翼撒開腿向安全通道跑去,腳步踏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讓他隱約有種脫力的感覺。
連續轉過兩個拐角,終于見到了建在酒店大樓邊側的安全通道。
沖到樓道窗口,譚翼這才發現窗戶是嵌入式的,根本無法打開。四下尋找,根本沒有趁手的工具。
這酒店過道上和樓梯間里居然連個滅火器都沒有。
揮起拳頭就要往窗上砸,在拳頭就要觸碰到玻璃時忽然止住。一拍腦袋,譚翼掏出手機,緊緊握住。
“差點忘了這玩意兒現在比板兒磚還硬。”
用手機一下把玻璃砸爛,,譚翼探出腦袋向上望去。
一片濃煙滾滾,隱約還能在濃煙里看到竄動的火苗。
我現在在四樓,濃煙看起來應該是七八樓往上,狀況似乎不太妙啊。
如果步耀還在上面的話,等消防車趕來,怕是都燒成灰了。
上去找步耀,可能會有危險。不去找他,任務很可能就此終結,后果怎樣誰都不知道。
在譚翼糾結時,又有兩個人從上面的安全樓梯往下跑,其中一人身上還裹著條浴巾。
譚翼一咬牙,拼了!
翻出何喻詩的號碼,譚翼一邊聽著話筒里的嘟嘟聲,一邊往上跑,同時尋找著樓層中有沒有打開門的房間。
當譚翼抱著一沓用水澆透的浴巾從六樓一個房間里出來時,第一口呼吸就被嗆到,可以想象得到,走廊上肯定已經被大量的煙霧占據。
抽出一條浴巾包住頭臉,遮住口鼻,只露出眼睛部分,將剩下的披在身上。譚翼一邊借助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光往上走,一邊繼續撥打何喻詩的電話。
依然無人接聽。
那個女人八成是慌亂中忘了拿手機。
掛斷電話,譚翼再不遲疑,重新打開手機電筒功能,直奔十一樓而去。
警鈴聲不知什么時候停了,說明酒店整座大樓都已斷電。
起初還能經常在應急通道見到逃生的客人。
但是從九樓起,譚翼再沒遇上一個活人。
在十樓,譚翼平生第二次見到真正的尸體。
因火災而死去的人,大部分并不是死于火焰本身。而是死于窒息,或者是一氧化碳中毒。那個人衣衫完整,但死狀扭曲,即便已經死去,兩手還抓著自己的喉嚨,顯然屬于前者。
譚翼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確認不是自己認識人后,便跨過了尸體。
他此時的呼吸有些沉重,左眼眶周圍一片通紅,眉毛被燒掉大半。十根手指輕輕顫抖,手指上的皮膚和浴巾黏在一起,通紅的手指肌肉上隱約還滲著水。
十一樓。
過道地毯坑坑洞洞,兩側的墻皮大量脫落,有的還在燃燒。
事實上,這些并不是墻皮,而是由聚酯纖維制作而成的隔音材料。只不過,除了下面幾樓使用的是做過阻燃處理的正規材料,靠上樓層使用的聚酯隔音層都是偷工減料的產物。
即便用浴巾包著手,譚翼還是能感受到從門把手上傳來的灼熱。
門推不開。
譚翼后退幾步,撐開浴巾擋住上身,然后猛的前沖,一腳踹向步耀所處的客房大門。
一連踹了好幾腳,興許是大門原本已經在大火中被燒變了形,不再像想象中那么堅固,在又一腳踹上去后,終于嗙的一聲,朝著客房大廳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