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御林軍的大開殺戒,徐楓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安定局面徹底地化為了泡影。朱慈炯得知了“暴民動亂”地消息之后更是雷霆大怒,派出御林軍和錦衣衛一起上街搜捕,不僅要撕毀揭帖,更是要拿人。
拿什么人,自然是對朝廷心存不滿的人。可是,又有誰能夠判定什么人是對朝廷不滿的?
于是御林軍和錦衣衛趁機勒索,給了好處的自然是順民,沒有給或者給不出好處的自然是亂民。
如此一來,南京更是亂上加亂。不僅街市是一片狼藉,人們對朝廷的怨恨更是匯聚。
溫雨和環兒在家里守了整整一天,外面的動亂從早晨持續到了傍晚,瞧樣子這一夜是無法消停的。
溫雨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咬著下嘴唇,滿眼盡是怨氣與怒氣。而環兒則急得團團轉,在她面前來回踱著步子。
徐昊坐在溫雨的旁邊,看上去頗為鎮定。但他端起茶杯的手卻出賣了自己的心。他那手不住地顫抖著,茶水也潑灑得滿手都是。
“徐相公!”一個侍女忙上前去將他的茶盅接了下來。徐昊有些狼狽地將茶水打濕的手甩了甩,對這侍女道了聲謝。
侍女將茶盅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強顏一笑,施禮道:“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徐相公不必言謝。”
這侍女五官勻稱,鵝蛋似的面龐也精致得似畫中人。徐昊與她四目一接,不禁有些發愣。侍女見他總盯著自己,面上也是一紅,急忙低著頭退了開去。
溫雨將他掃了一眼,心中頗為鄙夷。“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著風流快活事!”溫雨自己想著,不禁搖了搖頭:“沒想到暮帆一世英雄,居然會有一個如此不成器的表哥。”
環兒忽然站住了腳步,側過身來對溫雨說:“王妃,不如咱們沖出去吧!”
溫雨面露詫異之色,問道:“沖去哪里?”
環兒的雙手不斷地揉搓著一塊手絹,十分焦慮地說:“最好能去錢大人那里,總好過這樣坐以待斃。”
溫雨淡淡一笑,說:“錢牧齋那里也未必就安全了。”
“可是…”環兒話還沒說,只聽“砰”地一聲響,大門已經被什么重物給撞了開來。
環兒的身子便是一震,忙回頭向門口望了去。夜已深,庭院中也無人點燈。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只聽得一個家丁的暴喝:“齊王府邸,何人擅闖?”
“錦衣衛捕人!”這一問一答之間,又聽得“呃”地一聲慘呼。
環兒本能地捂住了嘴巴,向后退了兩步。溫雨也是目光一瞪,忙站起了身來。她們雖然看不清,但從聲音也可判斷,那個家丁被錦衣衛殺了。
溫雨生在一個武學之家,這幾年來又歷經磨煉,面對此情此景面上毫無半分地懼色。
此時屋中的女子們已是驚呼一片,就要四散奔逃,只聽溫雨叫道:“誰都不要跑!”
她這一聲斷喝猶如晴空霹靂一般,本已慌亂地眾人便都鎮定了下來,一雙雙迷茫、恐懼地眼睛向溫雨望來。
“此時逃跑只能枉送性命!”溫雨說著便大踏步向庭院走去。侍女們噤若寒蟬,呆立在原地不動。環兒和徐昊則壯著膽子跟著她迎了上去。
她三人來到大堂的門口,一片黑暗中望見了寒光閃閃的繡春刀。幾個攢動的人頭也在暗夜之中來回移動,就像大海中露出海面的鯊魚背鰭。
溫雨目光一轉,望見了地上的一具家丁的死尸。這家丁躺在地上,鮮血從背后涓涓流出。他雙目圓睜,面容猙獰。另幾個家丁則抱著腦袋蹲在墻角,一動也不敢動。
溫雨望著身處在黑暗中的錦衣衛,質問道:“為什么殺人?”
“這不是很好嗎?”一個錦衣衛總旗迎步走來,身子也進入了光亮之中。
這人年約四十左右,留著兩撇八字胡,一雙圓滾滾地眼珠子盯著面前的溫雨。
他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又用手中的刀指向蹲在墻角瑟瑟發抖的那幾個家丁,說:“這叫殺雞儆猴。不殺一個人,他們就不會老實。”
“你們要怎么樣?”溫雨冷冷地問。
這錦衣衛總旗向紫禁城的方向一拱手,道:“奉皇命,請王妃入宮。”
“入宮?”溫雨有些奇怪,便問:“你們錦衣衛捕人何時是捕到宮里去的,難道不該去詔獄嗎?”
“哼!陛下有旨,請王妃入宮。”這人頗為不屑地回答。
環兒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緊緊攀住溫雨的胳膊,說:“王妃,怕是兇多吉少呀!”
溫雨還沒有回答,這錦衣衛總旗便瞅向了環兒,笑著說:“呦!瞧瞧,齊王可真是艷福不淺,就連身邊的使喚丫頭都是標致的美人兒。”
他說著就快步上去抬環兒的下頜。環兒有些害怕,急忙向后撤了幾步。待他的手伸過來時,溫雨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喝道:“不許輕薄!”
他眼中厲芒一閃,叫了聲:“閃開!”說著就動手來推溫雨。溫雨雖是做了王妃,功夫卻也沒擱下。只見她腰身一轉,伸腿一踹,他“哎呦”地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老大!”還在黑暗中的幾個錦衣衛小旗想一擁而上,但見首腦被擒,竟也是投鼠忌器,不敢放肆。
“好狠的婆娘!”這總旗叫道:“難道你要抗旨嗎?”
溫雨冷冷一笑,道:“你們要捕的人是我,不關別人的事。”
這總旗被溫雨擒住,覺得十分地沒面子,這時也只能說:“不錯!陛下要的正是王妃。旁人就隨他們去吧。”
“但愿你言而有信!”溫雨說著又是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他的腰眼上。他又是“哎呦”地一聲,從大堂門口的三級臺階上滾落了下去。
“老大!”眾錦衣衛這才圍上來,將狼狽的總旗扶了起來。
溫雨轉頭對環兒和徐昊說:“你們快些走吧。一定要把這里的事告訴錢牧齋、顧炎武他們。”
環兒已是淚如雨下,拼命地搖著頭,說:“王妃,要走咱們一起走。”
溫雨和藹地一笑,用手擦拭著她的眼淚,說:“你放心,皇帝不會為難我的。”
環兒呆了一呆,便問:“這是為什么呀?”
溫雨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對徐昊說:“幫我照顧好環兒,不可趁機輕薄!不然的話,我絕不會放過你!”
“啊?”徐昊楞了一下。他明白,自己的為人秉性溫雨最是了解不過,這時也不禁是面紅過耳,連忙答應著:“是是是,我一定…一定照顧好環兒姑娘。”
溫雨點了點頭,轉身便與錦衣衛一道向黑暗中走去了。
環兒見她遠去,更是傷心不已,大聲叫著:“王妃!”若不是徐昊拼死把她的身子抱住,她非得撲上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