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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微行

  孫可望死了。與其說他是死于徐楓和柳如是的反間計,倒不如說他是死于洪承疇心中的恐懼。

  盡管洪承疇想要極力淡化孫可望之死所帶來的影響,但世上焉有不透風的墻。很快,李定國、劉文秀他們就獲知了孫可望的死訊。

  李定國聞訊的時候正在常德城中檢閱三軍。他愣了半晌,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眾將官都嚇了一跳,他們對這位晉王只存有無限地敬畏,卻不知他也會流淚。

  這天,李定國宣布三軍掛孝,為孫可望發喪。消息傳回南京城,洪承疇倒是送了一口氣。

  因為李定國的舉動似乎從側面印證了孫可望就是暗樁的事實。如果朝廷追究下來,他也好以此為托詞。

  相比之下,劉文秀就淡定得多。他在得知孫可望的死訊之后,宛如是一尊雕像似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一句話也沒有說。因此也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這幾日的桂林總下著蒙蒙細雨,天色也十分陰沉壓抑。或許是天色不好的緣故,路上已無多少行人。一乘青衣小轎被兩個轎夫抬著,緩緩駛進了一條綠瓦青磚鋪就的青石小路。

  “好了,就停在這里吧。”坐在轎子里的徐楓如此吩咐著。

  走在前頭的那個轎夫呵呵一笑,說:“徐相公,咱們還沒到呢。這條路濕滑得很,不好走的。”

  “停下吧。”徐楓又重復了一遍,語氣溫和有禮。

  這兩個轎夫一怔,只好了步子。他們緩緩落轎,還不忘提醒一句:“相公當心碰頭。”

  徐楓挑簾出轎,從懷中摸出一串銅錢遞給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轎夫,笑著說:“雖然我是中途下轎,但坐轎子的錢一文也不能少。”

  “哎喲,徐相公真是菩薩心腸,可憐我們做粗活計的下人。”轎夫笑容滿面,伸手將銅錢接了。

  “人就是人,不用分什么上人下人的。你們快回去吧。”徐楓沖兩人笑了笑,獨自轉身向巷子的深處去了。

  雖然天色陰沉,但徐楓的心情卻是難得得好。一來是孫可望這個心腹大患終于被除掉了;二來此次北伐成果豐碩,不僅收復了四川全省,而且還俘虜了吳三桂和李國翰。這大大出乎了徐楓的意料。

  今日他出府微行,并不是要來探訪民情,也不是要獨自在這霧氣繚繞地巷陌中漫步,而是要去見一個人,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行不多時,他看到一戶人家的門口插著三束桃花。徐楓會心一笑,上前敲響了這有些破舊地房門。

  “誰呀?”里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過路的,想斗膽向屋主討碗水喝。”徐楓答道。

  “哦,好說好說。”里面的人應著,聲音也由遠及近。

  “吱呀”一聲,大門輕啟,徐楓就像溜滑的魚兒一樣,閃身進去了。

  徐楓走進院子來四處一望,院子雖不大,但卻井井有條。一口水井、一棵古松,地上落滿了泛黃的枯葉,想來是從遠處被風吹來的。

  “你這里還算清幽。”徐楓笑著說。

  陳洪范迎上來說:“寒舍粗陋,讓齊王見笑了。”

  徐楓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委屈你了,他日天下平定,我不會忘記你。”

  陳洪范沒聽出徐楓話里的深意,心中大喜。

  他急忙將兩袖一捋,學著滿族大臣那樣,單膝跪地,以手垂地,道了聲:“喳!謝齊王恩典。”

  徐楓很厭惡滿人的這種禮節,于是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向中堂去了。

  “這次洪先生帶來了什么消息?”徐楓進得屋來,便高坐在上首,捧起陳洪范為自己準備好的熱茶蓋碗,輕輕地吹著茶碗里騰起的熱氣。

  陳洪范快步跟上來,躬身說道:“回齊王的話,洪先生要我給先生帶幾張大清印發的紙幣。”

  他說著便走進里屋去,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紅木匣子。

  他一臉諂笑地走過來,說:“齊王請看。”說著,匣子打開,六張紙票疊在一起,靜靜地躺在匣子里。

  這六張紙票分成紅、黃、藍三種顏色,每種顏色又以鑲邊區分。徐楓一看便知,這是清廷仿照八旗制度來制定的紙幣面值。

  “怎么沒有兩白旗?”徐楓抬起頭來問。

  陳洪范呵呵一笑,說:“本也是有兩白旗的,但朝中的漢族大臣覺得白色的票子狀似冥幣,嫌晦氣。皇上和太后也不愿在這種細枝末節上和臣子們爭執,便將兩白旗的錢廢了。”

  “哦。”徐楓點了點頭,隨即又低下頭來,一張一張地翻看著這六張紙幣。

  鑲紅旗的面值是一百文、正紅旗的面值是二百文、鑲藍旗的面值是三百文、正藍旗的面值是五百文、鑲黃旗的面值是八百文、正黃旗的面值是一貫,也就是一千文。

  每張紙幣的最上首印著“大清寶鈔”四個大字。面額寫在最中央、最醒目的位置。右下角則蓋著國璽。

  徐楓端詳了半晌,便又笑道:“這六張票子輕飄飄的,只怕你那木匣子都要比它重得多吧。”

  陳洪范笑著說:“茲事體大,奴才不能不慎重。”

  “嗯,這件差事你辦得好。”徐楓端詳著紙幣,漫不經心地問:“這次明廷大舉反攻,奪去了四川全省,也險些打下南京來。難道洪先生就沒有懷疑我?”

  陳洪范道:“不瞞齊王,江寧城中不少人都懷疑齊王像是假戲真做,真的做了明廷的王爺。但洪先生卻沒有絲毫地懷疑,而且還下令,在江寧城中不許議論齊王。”

  “那他為何不懷疑我?”徐楓揚起頭來問。

  陳洪范頓了頓,答道:“奴才也不在江寧,不知洪先生的心思。但他傳了句話來,也教奴才轉告給齊王。洪先生說,如果沒有齊王,只怕江寧早就被鄭森打下來了。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齊王的忠心。洪先生請齊王安心做事,不必有旁的顧慮。”

  “哦。”徐楓心中竊喜,但面上卻不露痕跡,繼續說:“那你也把我的話傳回給洪先生,只要先生還相信我,我徐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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