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帝移蹕杭州以來,杭州城上下便亂作了一團。且不說皇帝帶來的上千臣工、家眷的吃喝問題,就是皇帝本人的住所都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杭州知府只好將自己的住所騰出來供皇帝及長平公主居住。而那隨駕而來的大小臣工也只能在空曠的地方搭起帳篷,猶如難民一般。
這幾日來,杭州岳王廟的香火卻忽然鼎盛了起來。香客們絡繹不絕。在這家國變亂的時代,岳王廟、關岳廟總是香火鼎盛。
上一次有此場景,還是在正統年間的“土木堡之變”的前后。那時蒙古鐵騎進兵北京,兵部尚書于謙力排眾議,堅守孤城,最終一挫蒙古軍的鋒銳,保住了大明江山。
而今,北京城已破,胡馬渡江來。莫說是遙遠的北京,就是近在眼前的南京都已失陷,蘇州、杭州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赫然成了前線。這是杭州百姓們始料不及的。
“唉,聽說了嗎?”一個上完香的男子在回程的路上和同伴攀談著:“韃子兵在揚州屠城,殺了八十多萬人呢。真是慘絕人寰。”
“可不?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韃子殘殺我漢人百姓,絕討不了好去。”同伴一臉不屑地說。
之前那人長嘆一聲,說:“只盼岳王爺顯靈,能帶咱們打回去,收復山河。”
同伴一臉不屑地說:“如今的朝廷軟弱庸懦,就算岳王爺顯靈了,這樣的主子可也扶保不起。”
“喂!”男子急忙伸手捂住了同伴的嘴,驚慌地四處看看,說:“天子幸杭,你這話要是給官家聽了去,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同伴也有些后怕,緊張地點了點頭。“得虧老兄提醒,要不然咱這腦袋為什么丟的只怕都不知道呢。”
這是一句抱怨,意思是說如今的朝廷抓人殺人都不需要理由。于是二人長長一嘆徑直走了。
在他們身后是兩個化裝成尋常百姓樣子的錦衣衛。兩人一眼對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杭州兵馬司。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許世番便在此辦公。而此時,與他在一起的還有那朱慈炯的貼身太監孫元德。
許世番笑著說:“還得感謝孫大官的提攜栽培,不然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小弟可坐不到。”
孫元德哈哈一笑,道:“許指揮何出此言,您是先前北鎮撫司的掌刑僉事,馮可宗一死,這個位子該歸老弟。”
兩人正說話間,那兩個錦衣衛便已快步而來。“見過許指揮、孫大官。”兩人抱拳行禮。
許世番問道:“民間可有對陛下移蹕杭州的怨言?”
“有。”其中一人答道。
許世番和孫元德目光一觸,有些局促不安了。孫元德哈哈一笑,道:“錦衣衛是聽許指揮的,看咱家干什么呀。”
許世番尷尬地一笑,便又板起臉來下令:“去做了。”
“是。”二人應了一聲,便轉頭離開了。
孫元德徐徐起身,說:“許指揮做得好,這種臟事不可驚動陛下。”
“是是是。小弟銘記。”許世番也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將孫元德送出了兵馬司衙門。
孫元德穿過滿城的百姓和熱絡的街市,來到了朱慈炯的臨時居所。朱慈炯正在幾個宮女的伺候下洗著頭發。他那長長的頭發已被洗好,此時正捧在兩個宮女的手里,用干凈的毛巾擦拭著。
“哎呦我的爺!”孫元德叫了一聲,慌忙迎上去,替下了一個宮女說:“您早言語一聲,老奴就來幫您洗了。”
“你?”朱慈炯瞧了他一眼,笑道:“你的手太糙,洗不好。”
孫元德望了望這兩個宮女,笑問道:“那她兩個手可還算細嗎?”
朱慈炯將頭發一揚,腰也直了起來。那兩個宮女在他身后細細地搓著長發。
“她們嘛…倒也不算細。”朱慈炯又望了孫元德一眼,問道:“你上哪去了?這半天才回來?”
“老奴上街訪民情去了。”孫元德笑說:“百姓們都說,圣天子駕幸杭州,是杭州百姓之福。”
朱慈炯呵呵一笑,踱步到床邊坐下,道:“他們真是這么說的?”
“老奴可不敢欺瞞。”孫元德也跟上步子去說:“只是百姓們對那徐楓頗有些非議。”
“哦?”朱慈炯眉頭一皺,問道:“都怎么說的?”
“老奴不敢言。”孫元德故弄玄虛,似乎是有意將朱慈炯的怒氣挑上來。
“朕乃天子,有何不敢言的,講!”朱慈炯果然動了怒氣。
“百姓們都說,徐總督棄南京,是要引狼入室,葬送我大明的江山。”孫元德說:“而今徐總督不知去了何處,投敵了也說不定。”
朱慈炯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他們懂什么,這次可多虧了徐楓呢。”
“是,陛下洪福齊天,韃子兵占了南京便止步不前了。”孫元德偷偷抬眼將朱慈炯一瞄,說:“想必徐總督也是有功勞的。”
“這就是徐楓的功勞。”朱慈炯言辭鑿鑿地說:“以后不要再去訪什么民情了。愚夫愚婦,能說出什么真知灼見來。”
“是。”孫元德皺了皺眉,不敢再說什么了。
這時,一個宮女自門外緩步而來,行禮說道:“陛下,杭州知府進獻了些糯米湯圓給公主,公主特邀陛下去嘗。”
“湯圓?”朱慈炯呵呵一笑,說:“這兵荒馬亂的,他倒費心思。”然后揚起頭對孫元德說:“你先去公主那點個卯,就說我把頭發弄干就來。”
“是。”孫元德應了一聲,轉頭走了。
朱慈炯的居所和公主的居所并不遠,但孫元德的步子邁得緩。他邊走邊想:“當日徐楓被褫奪官職,我給過他一個大大的難堪。倘若徐楓日后得勢,必沒我的好果子吃。”
想到此處,他更加堅定了信念:“此人必得除掉。”可怎么除呢?皇帝對他的信任無以復加。這可真是個難題。
想歸想,腳下的路還得走。不知不覺間,他就到了長平公主的門前。
“原來你和徐楓他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這是長平公主的聲音。孫元德心頭一震,停下了步子,側耳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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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含笑將她扶起,說:“不必推諉,這是你應得的尊榮。”
一墻之隔的孫元德聽得清清楚楚。他眼珠子一轉,一條毒計便浮上心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