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銳目如鷹,傲然望著遠處的太原城。一陣風吹過,黃沙漫天而來,諸多將士紛紛瞇眼遮目來避這大風。唯有多爾袞始終雙目圓睜,牢牢地盯著眼前的城。
自從姜襄他們在河間府起兵以來,整個直隸都亂成了一鍋粥。滿清朝廷剿撫并用、恩威并施,企圖撲滅這反清的烈火。多爾袞為了收服姜襄,甚至還封了他一個總兵的官職。
可是姜襄不僅不為所動,而且還變本加厲地四處出兵,襲擾清軍。也虧得他們戰略思路對頭,總是以破壞清軍的運輸線為主。所以大半年過去了,河間府雖已為清軍所占,但姜襄他們也已運動至山西一帶,就在半月之前攻克了太原城。太原一失,京師震動,宣化、天津一帶自然也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清廷的兩支主力大軍一支在川陜邊界,一支還在回京的路上。總之都是鞭長莫及。倘若姜襄此時發動對北京的攻勢,那對滿清朝廷而言便是滅頂之災。
在此危急時刻,多爾袞已率自己麾下的五萬大軍和三百門紅衣大炮傾巢攻來。這是滿清朝廷的最后一點家當。所以,太原之戰只可勝不可敗。
而對多爾袞本人來說,此戰還有另一重的意義,那便是爭奪自己“攝政王”的位置。
就在不久前,順治皇帝發下了嚴譴,申斥多爾袞用人不善,以至于釀成揚州之敗的苦果。為此,多爾袞的“攝政王”頭銜被褫奪,改由皇太后垂簾聽政。
每每想及此處,多爾袞的心都會翻過一陣絞痛。此時,他的兩道劍眉揉成了一團,使得目光愈發深邃了。“玉兒,我一定不會叫你失望。”他輕聲念叨了一句。
“王爺。”一名貼身的親兵說道:“時辰到了。”
多爾袞將眉一揚,冷笑道:“我就料到這個姜襄不會出降。”
“攻吧。”親兵說。
多爾袞將面色一沉,左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喝道:“攻!”
一聲令下,三百門紅衣大炮緩緩轉動,炮車的車輪深深陷在泥土里,壓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車轍。一門紅衣大炮由兩人操作。一人測距瞄準,一人點火。隨著三百根引線一齊點燃,炮手們急忙捂住耳朵蹲在一旁。
只聽“轟隆隆”的一陣震天巨響,太原城的城墻頃刻間坍塌了下來。三百顆炮彈紛至沓來,轟轟巨響震耳欲聾。而那埋在沙塵里的太原城則獨自戰栗。
“再放!”多爾袞又將手一揮。炮手們以迅捷的身法填了火藥、塞進鉛彈,再一次點燃引線,又急忙捂著耳朵蹲在旁邊。
炮彈猶如雨點一般直擊太原孤城,大地一陣震顫,無數匹戰馬都因巨大的爆炸聲而驚得前蹄揚起。此時,城門已是轟然炸裂,碎石破瓦四處翻飛,城樓更是矮了數寸,一眼望去,狼藉滿地。
煙塵過后,太原城依舊立著,破敗之下透著一絲倔強和頑強。多爾袞“蒼啷”一聲拔出佩刀來,大喝道:“滿洲巴圖魯!跟我殺進城去!”
這一聲令下,大軍齊發。五萬的正白旗鐵騎猶如是天上的一大片云彩,整齊劃一地向太原城沖來。一時間萬馬齊奔,喊聲陣陣,帶著腥味的空氣彌漫在了太原上空。
伴隨著一陣喊殺聲,沖在最前的一隊清兵猶如利箭一般沖入了城中。此時的太原儼然是空城一座,形如鬼蜮。兩側是鱗次櫛比的破敗民房,中間是一條寬敞但碎石遍地的街道。
這隊清兵一邊揮舞這戰刀一邊縱馬疾奔,還在扯著嗓子吼叫著:“漢狗!漢狗出來受死!你們這幫溫順的綿羊,最渴望的就是滿洲勇士的屠刀!哈哈哈…”
眾騎兵笑聲未絕,只聽“嗖”地一聲,一名騎兵“呃…”地發出一聲低吟,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其余眾人大吃一驚,也不再揮刀叫喊了。
“牛錄大人!我去看看!”一名騎兵正要下馬去察看那個同伴的尸體,卻也是“呃”地慘呼一聲,一頭栽了下來。
“糟糕!有埋伏!”這個牛錄話音未落,兩側的民居中已是飛箭如蝗,左右交織,形成了一張密實的箭網。而被網在其中的這幾百清兵都是“哎呀!哎呀…”的一陣叫喊,連同所騎的馬匹一起翻身倒地,血流滿地。
大部隊此時也已沖了進來。大隊人馬奔馳而來,卻見這遍地的尸體,狂熱的興奮剎那間冷卻。但奔騰而來的大軍猶如是掀起的驚天駭浪,哪里又能收得住?“城里還有人!”一名甲喇章京心思機敏,立即下令道:“不要停馬,朝兩邊放箭!”
于是大軍未做片刻的停留,依然是自街上奔騰而過,不過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張弓搭箭,銳利地箭射向街道兩邊的民居。
這些八旗勁旅弓馬嫻熟。雖然是倉促間下的命令,卻也是信手拈來。他們奔馳而過,箭簇猶如疾風驟雨,只聽一陣“嗖嗖嗖”的破空之聲,兩側民居已是千瘡百孔、隨著多爾袞率本部人馬的涌入,射向民居的箭也已經越來越多。
但令他們奇怪的是,箭雨如此密集,為何屋中卻沒有人發出中箭后的叫喊,更無一滴半滴的鮮血流出。
多爾袞騎著高頭大馬入城之時,騎兵就像刀片一樣游走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他們所過之處不見一個人,所發現的井也早已被人填上。至于屋里,好像還沒有人敢闖進去。
“駕!”多爾袞輕輕一搖馬鞭,胯下高大的烏騅馬便邁著四蹄悠然前行。他目光深邃,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報!”“報!”“報!”兩名甲喇章京和一名梅勒章京縱馬而來。他們行至多爾袞的面前紛紛下馬,單膝跪下依次奏道:“稟攝政王!城里未發現一人,更沒有一粒糧食和一口可以飲用的水。”
“堅壁清野?哼!”多爾袞不屑地將嘴角一瞥,又問道:“可有人進了民屋?”
“不曾。”那梅勒章京回答道。
“好。”多爾袞贊賞似的點了點頭,說:“這個姜襄用兵往往出人意表。他常會利用民屋來做掩護,設下埋伏。咱們要小心行事。”
“喳!”三人齊聲道。
多爾袞仰頭望了望街道盡頭的空曠廣場,說:“本王要親去巡查,你們都讓開。”
這三人對視了一眼,卻不起身。還是由這梅勒章京說道:“攝政王,您方才也說姜襄用兵往往出人意表,您要保重貴體,不可以身犯險。奴才們去察看便可。”
多爾袞雙目一瞪,喝道:“皇上已奪了我攝政王的名頭,還哪來的什么‘貴體’!”
“可是…您始終是我們兩白旗的攝政王啊!”最左邊的一個甲喇章京如此說。
“讓開!”多爾袞厲聲一喝,跪在面前的三人都打了個哆嗦。他們只好起身讓出了一條路,說:“攝…王爺,奴才們來帶路吧。”
“帶路?何需帶路?”多爾袞催馬上前,臉上又綻放開了笑容,說:“當年錦州之戰,本王率一萬五千人馬與那明將曹變蛟血戰。那時本王都沒有怕,難不成現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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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多爾袞已經騎馬穿過了長長的一條街,來到了長街盡頭的廣場。這廣場正中是一棵粗壯的老槐樹,四處皆是空曠。
“哼!姜襄小兒嚇破了膽,竟不敢來與我一戰!”多爾袞說罷放聲大笑。他的笑聲還未落地,就聽“轟”的一聲響,烏騅馬蹄下煙塵驟起。這雄健的戰馬一聲長嘶,將多爾袞狠狠地甩了下來,而它自己也像被什么彈開了似的“噗通”倒地,震得眾人腳下發顫。
多爾袞一頭栽倒在地,動也不動了。眾官兵愣了片刻,忽然叫喊開來:“快救攝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