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鄭森的規劃,舟山的水師兵分兩路。一路由黃冰卿、張煌言為正統帥,陳邦傅、黃道周為副統帥,直撲上海、嘉定,牽制清軍;一路由鄭森親自率領,入長江,威逼南京。
于是在會議結束的第二天,黃冰卿的水師便出發了。
這一天,天空陰云密布,萬里波濤寒風凜冽。在這刺骨的風中,一隊明軍水師赫然出現了海平面上。
黃冰卿站在甲板上,舉起單筒望遠鏡向海岸線的方向瞭望,只見沿海一線堡壘森嚴。黃冰卿搖了搖頭,暗自叫苦。
自從上次鄭森擊敗鄭芝龍水師,清廷大為震恐,征調了萬千人夫來修筑海岸線的防御工事。
“這個鄭森,分明是要讓咱們去給他當肉盾!”黃冰卿忿忿地說著。
站在一旁的張煌言愁眉深鎖,只望著遠處清軍的防御工事說:“黃大人,咱們要不要開炮轟擊?”
黃冰卿冷冷一笑,說:“咱們配備的不是紅衣大炮,打不了這么遠的距離。”
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船體左側轟然作響,一個巨大的水花被揚上高空,船也跟著劇烈地一晃。船上諸人立足未穩,紛紛跌倒在了地上。
驚慌失措地黃冰卿拾起身子來,大叫道:“什么人?什么人在打炮?”
“報!”一名水手奔過來說:“是岸上清軍用紅衣炮轟我們。”
黃冰卿和張煌言相互攙扶著站起來,喝了聲:“豈有此理!”
須臾之間,岸上清軍萬炮齊發,寂靜地大海頓時掀起無邊巨浪。黃冰卿的水師猶如風中落葉,在這大浪中搖曳。
黃冰卿在甲板上左搖右擺,翹起地船頭將他一甩,重重地撞在了船舷上。
他雙手緊緊抓住欄桿,聲嘶力竭地大吼:“開炮!開炮還擊!”
就位的炮手點燃引線,“嘭嘭嘭”一陣齊鳴,大炮噴出憤怒地火舌,一枚枚炮彈向海岸線飛去。
然而正如黃冰卿所言,自己的炮較弱,炮彈還未及岸邊就已墜落在了灘頭,隨著一聲聲的巨響,泥沙飛涌上天,又散落了下來。
張煌言也扶著欄桿,瞪目而望,只見自己的炮彈不能殺敵,心中大急。
黃冰卿艱難地跋涉而來,扶著張煌言的肩膀說:“清軍炮火太猛,咱們還是撤吧!”
張煌言回眸將他一瞥,說:“我軍領命出征,挨了幾炮就要撤回,回去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見鄭森!”
黃冰卿雙眉倒豎,叫道:“鄭森不過是一總兵,我也是總兵。他有何職權向咱們施發軍令!”
“黃大人所言差矣!”張煌言雙手緊緊攥著欄桿,說:“我們所奉的不是鄭森之命,而是桂林齊王之命!”
黃冰卿聞言大震,顫聲道:“難道張大人要背叛魯王?”
張煌言怒而不答,雙眼直勾勾地望著黃冰卿。黃冰卿臉上一陣泛紅,尷尬非常。
“請黃大人下令,全軍迅速靠近,只要距離縮短,我們就可以打到清軍!”張煌言揚聲說著。
黃冰卿顫抖的手一揮,吩咐道:“出…出擊!”
一聲令下,黃冰卿的水師冒著清軍的炮火逐浪而來。
雙方大炮對射,火光四射,炮聲隆隆。無數魚蝦鱉蛇被巨浪裹挾,拋上灘頭,也有不少陸地上的泥沙被席卷向海中而來。
隨著雙方距離地不斷拉近,彼此地命中率都有了提高。
在岸防大炮的轟擊下,沖在最前的艦船已中彈起火,桅桿轟然倒下,砸在了海里。護衛在左右的艦船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但岸防的炮塔也被黃冰卿的水師打中,伴隨著沖天的火光,清軍已是遍地浮尸。
黃冰卿水師雖然船小炮弱,好在數量較多。
就在雙方角力地關鍵時刻,黃道周和陳邦傅率領的艦隊已展開楔形攻勢從兩側而來。
陳邦傅是個十足的文人,從來沒有帶過兵。此時他見雙方炮戰慘烈,便難以自持,大聲叫道:“開炮!快開炮!”
于是,一輪新的炮聲自戰場右側響起,而這一側的清軍防守薄弱,被突如其來的陳邦傅大炮一轟,登時土崩瓦解。
黃道周見時機成熟,也發炮猛攻。
一時間,海上的黃冰卿水師竟成“群毆”之勢,將清軍苦心營造地岸防系統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
對于有經驗地將領來說,此時正是登陸的最好時機。若是登陸,建立起了灘頭陣地,便有機會奪下清軍炮臺,然后掉轉炮口,便可向城里的清軍轟擊。
可黃冰卿四人都非大將之才。
陳邦傅、黃道周和張煌言,都是典型的文人士大夫。他們指揮海軍作戰已頗為難,此時再要他們審時度勢,搶占先機未免要求過苛。
而黃冰卿雖是水師總兵,卻無指揮長才,也無膽略。此時便也不敢貿然登城。
隨著炮戰的愈加激烈,蘇松二府的清軍便馬不停蹄地向上海城匆匆趕來。
黃冰卿水師奉行的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方略。因此他們圍攻上海而放棄嘉定。
所以,僅僅兩個半時辰,上海的岸防就已完全被摧毀了。陸上清軍慌不擇路,抱頭鼠竄。
黃冰卿舉起望遠鏡瞭望著,激動的說:“快!登岸!”于是,明軍紛紛登岸,占領了清軍的防御陣地。
城里的清軍也早已被隆隆的大炮聲嚇傻了。他們或逃或躲,竟無一人敢殺出城來阻敵。
所以黃冰卿的水師可以從容地將剩余不多的紅衣炮的炮口掉轉過來。
不一會兒,只聽馬蹄得得。黃冰卿立即駕著小舟向自己的旗艦趕去,生怕被清軍的援軍追上似的。
“鄭將軍!是鄭將軍嗎?”一聲呼喝從縱馬而來的清軍中傳了來。
守衛在陣地上的明軍一呆,紛紛回頭望向黃冰卿。
黃冰卿也呆住了,雙目緊緊地盯著這隊清軍的騎兵。
“來者何人?”炮手們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