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紅衣大炮憤怒地吐著火舌,隨著一陣“嘭嘭嘭”的巨響,成都的城墻上磚石紛飛,守城士卒們急忙隱蔽,炮手們則躲在城垛和炮口后面,準備還擊。
這邊廂炮聲一響,那邊廂自也跟隨。一時間,三處炮響,漆黑不見五指的暗夜被炮火映照得光亮如晝。
連綿起伏地巨響將城上守軍的呼號聲完全壓制著。只待炮聲一停,蓄勢待發的明軍洶涌而上。
隆隆地戰鼓在四處敲響,明軍將士士氣如虹,喊殺聲響徹四野八荒。
一條條云梯被搭上城頭,巨大的撞車在一百余士卒的操作下重重地撞在緊閉的城門上。
“咚!咚!”推動撞車的士卒們齊聲喊著號子:“一!二!開!一!二!開…”
城門固然堅固,怎奈得如此摧折?不一會兒,厚實的門板上就現出了微微地裂縫。
城門的另一面,是無數清兵士卒以全身之力將門頂著。他們承受著這猛烈地撞擊,五臟六腑都要給震碎了,只能緊咬牙關,閉著眼睛,把自己當做一塊頑石,抵御著門外明軍的侵襲。
成都城火光沖天,殺伐聲聲傳千里。不遠處的白文選已能用肉眼望見。
他騎著高頭大馬,瞇著眼睛向成都的方向眺望。兩眼所見,只是濃濃的煙霧,閃爍地火光。
在他的身后,是怒目橫視的麾下士卒;在他的身前則是一條并不很寬敞的河。
這時,一騎探馬縱入河中,“嘩啦嘩啦”地水聲四濺,朝自己這邊奔來。聽到這水聲,白文選飛揚地思緒重新被拉了回來。
待得探馬到了眼前,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么樣?”
“回白將軍,蜀王大軍馬不停蹄,已發起總攻。”探馬回報。
白文選不滿地“滋”了一聲,皺眉道:“這么大的炮聲,還用你說?我是問你現在戰況如何?”
“十分膠著。”他也現出了愁容:“蜀王雖占上峰,但吳三桂憑借堅城固守,而且調度有方,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如此人物,竟然甘作滿清鷹犬。”白文選嘆息了一句,雙眸中又匯聚起了騰騰殺氣,對身邊的將官吩咐道:“大家隨我殺過去,助蜀王一臂之力!”
他說完便狠狠地一抽馬臀,縱馬躍入了面前的河里。河水冰涼,但也只沒及戰馬的小腹。
隨著他的縱馬入河,身后的數萬精騎兵也爭先恐后地跟了上去,小河瞬間沸騰了起來,白色的水花瞬間綻放開來,也煞是壯觀。
也就在這時,成都城的東大門忽然打開,城中唯一的一支騎兵部隊在夏國相的帶領下蜂擁而出。
吳三桂欲仿效保寧之戰,發起孤注一擲地逆襲,希望可以撕開一個缺口。
果然,夏國相的騎兵一沖出來便收到了奇效。圍攻這一側的李本高只顧強攻而未做防御的準備。
待城門大開,夏國相帶人殺出來的時候,這些撞城門的明軍士卒竟毫無還手之力。清兵手起刀落,一顆顆血淋淋地人頭滾落在地。
明軍本來進攻如潮,但誰也沒想到清軍居然還有勇氣發動逆襲,一時竟陣腳大亂,轉身便跑。
可他們都是步卒,哪里能跑得過騎兵?
夏國相抄起掛在馬鞍上的三眼銃,對準正在逃跑地明軍便是一連三發。眾兵士也都各自抄起三眼銃,“砰砰砰”連開三槍。
數槍并發,明軍士卒慘呼一片。他們或被打死,或被打傷。即使僥幸未死,也會喪命于清軍騎兵的鐵蹄之下。
這些騎兵雖是漢人,但都是關寧兵出身,戰斗力絲毫不弱于“真滿洲”的八旗兵。
如此一來,雖然成都城仍然被四面合擊,但至少在東門,已是攻守易勢,李本高大有不支之勢。
夏國相見明軍后撤,心神激蕩,大叫道:“弟兄們,明軍將敗,跟我一起殺呀!”
在這戰馬嘶鳴、呼號遍野的戰場上,也不知有沒有人能聽到夏國相的呼喊。但他如此地喊著,也算是為自己鼓勁。
就在這成敗轉念的緊要關頭,數道黑影忽然從暗夜中殺奔而來。夏國相心下一沉,暗叫不好。
“難道明軍還有埋伏?”他想法及此,不禁冷汗直冒。
“殺呀!”陣陣喊殺聲從正前方傳了來。那早已被填平了的壕溝、架上了浮橋的護城河上,已有數不清地戰馬奔騰而過。明軍的步卒雖退,但騎兵部隊卻迎面殺來。
夏國相緊緊握著戰刀,只楞了一刻,便呼喊道:“賊兵精銳已出。只待將這支部隊擊敗,我軍可取全勝!”
轉眼之間,兩軍便廝殺在了一起。霎時煙塵滾滾,噪聲大作。兩支精銳騎兵馬頸相交,真正是棋逢對手,殺得難解難分。
雙方酣戰,墜馬者不知凡幾。而在這亂軍中一旦墜馬,就絕無生還的可能。雙方戰馬的馬蹄在頃刻間便會將他踏作肉泥。
白文選怒目圓睜,身先士卒地突入敵陣。他左沖右殺,十分驍勇。護衛在他身邊的親兵衛士一個接一個地戰死,白文選的面頰也都被鮮血染紅,卻也毫無所覺。
廝殺之中,夏國相只覺身邊的敵兵越來越多,似乎已陷入了明軍的重圍之中。
不過,他身邊的五十名貼身衛士奮勇殺至。他們左劈右砍,勇不可當。
殺到夏國相眼前的明軍本以為可將清軍主帥生擒,未料到其反撲之意竟是如此強烈,不禁都躊躇了幾分。也就是這稍稍地躊躇,給了夏國相喘息之機。
“將軍!快走!”衛兵們將夏國相緊緊地護住,縱馬沖出了明軍的包圍圈。
“將軍!”士卒們驚呼一聲,但要救他,為時已晚了。一條細細地血痕露在了夏國相的咽喉上。
鮮血在血管地壓迫下,“噗”地一聲噴了出來。噴到了一個士卒的臉上。他瞪著驚恐地眼睛望著夏國相,嘴巴微張,嘴唇抽搐,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