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地小雨籠罩著昆明城。街上冷冷清清,沐王府里悲悲戚戚。沐天波的先祖沐英雖是公爵,但他管轄云南以來愛民如子、發展經濟,云南百姓將其稱為“沐王”。這個叫法也就一直延續至今。
沐王府不似尋常親王的府邸那般豪奢,但也是水榭樓臺,小樓林立。尤其是那飛檐斗拱的壯美殿宇,不消進去,只在外看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皇家一般的威嚴。
在大殿的正中央擺著一口金絲楠木的上好棺材,棺材之前是孫可望和李定國二人。他們穿著孝衣,跪在牌位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抬頭起來時,孫可望臉上并無表情,但李定國早已淚流滿面、涕泗滂沱。
站在一旁的沐天波也以袖拭淚。他接過仆從遞過來的一碗酒,走上前去,對著那牌位說:“艾將軍,你是為云南的百姓而死,為我沐天波而死。這碗酒,我敬你。”他說完,手掌一斜,酒水緩緩灑在了地上。
李定國哭著說:“四弟,可憐你戎馬一生,無一日享過富貴。你既去了,就保佑我們能驅逐滿洲韃子,光復我漢人的江山吧!”
李定國一番話說完,心中悲苦地心情再也難掩,不禁是伏地痛哭,聲震屋瓦。在場的沐天波、楊畏知、白文選以及諸多仆從侍女也都紛紛垂淚,就連不輕易動感情的孫可望也垂下了幾滴熱淚。
“云南燥熱,瘴氣又重。”孫可望頓了頓,繼續說:“還是把四弟盡快葬了吧。入土為安,總算交代了。”
白文選上前來哽咽道:“孫將軍,末將與艾將軍并肩作戰。下葬的事就讓末將來主持吧。”
沐天波也說:“我會向朝廷請旨,為艾能奇將軍討個侯爵的哀榮。”
孫可望和李定國都轉過身來沖沐天波拜了一拜,說:“謝小公爺恩典。”
沐天波慌忙將二人扶起,說:“兩位將軍不要行此大禮。若沒有你們出手相助,我沐氏一族只怕早已灰飛煙滅了。是我該謝謝你們才是。”
他猶豫了一番,才又吩咐左右:“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有事和孫將軍、李將軍商議。”
“是。”楊畏知應了一聲,便帶著白文選和眾多仆從侍女徐徐退出了靈堂,還不忘將門從外關緊。
待人徐徐退出去,沐天波才踱步到艾能奇靈位前,鞠躬上香。孫可望和李定國對視了一眼,各自嘆息。
“兩位請坐吧。”沐天波轉過身來笑著說:“這次平定沙定洲,我也會向朝廷表功。兩位將軍能夠不念舊惡,歸順朝廷,乃是大明之福,是我億兆百姓之福。”
二人剛一落座,孫可望便拭去眼角的淚水,正色道:“咱們當著我四弟的面兒,有些話可得說明白了。我們和大明天子是合作抗清,并非歸順。”
沐天波步子一頓,愣在了當場。李定國急忙打圓場,說:“無論如何,我們的抗清之志不墮。將來若能光復故國,我們也會尊大明天子為帝。”
沐天波點了點頭,坐在了旁邊說:“李將軍所言極是,可是我們該如何抗清呢?”
李定國沒有立即作答,而是將目光微微地轉向了孫可望。
孫可望與他四目相視,有點發窘,匆忙答道:“只有聯絡朝廷,兵合一處,共圖大業。”
李定國立即接口道:“不錯!朝廷的‘江防總督’徐楓曾在揚州城下擊退清國王爺多鐸的大軍,想來此人是可以合作的。聽說如今他在松江府阻擊清軍。”
“敵進我退,敵疲我打。”孫可望呵呵一笑,道:“徐楓的‘游擊戰術’雖然油滑,卻也能牽制清軍。”
沐天波的臉上也露出驚喜之色,道:“原來我朝還有如此人物?只可惜這一年多來,我深受叛軍之苦,對云南外面的事所知甚少。”
李定國微微一笑,道:“其實臣等也是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既然云南已平,臣便有意親自前往松江府與徐總督一敘,共商抗清大計。”
“好!”沐天波興奮地喝了聲彩,正要再說什么時,孫可望卻用冰冷的語調打斷了自己:“萬萬不可。”
李定國和沐天波都是一驚,雙雙望向了他。孫可望面罩陰郁之色,游目將二人一瞧,才解釋道:“其一,昆明距松江府千里之遙,而且道路崎嶇難行。這一來一往少說也得月余。二弟你受顛簸之苦倒在其次,若是耽誤了軍情可大大地不妙了;其二,沙定洲的叛亂剛剛平定,人心浮動,云南不可少了二弟你坐鎮呀。”
李定國雙眉一豎,揚聲道:“大哥,你不是同意我去和徐楓見面的嗎?”
孫可望露出了一點笑意。他按了按李定國的肩膀,說:“二弟你稍安勿躁。我不是不許你見,只是咱們要換個見法。”
沐天波和李定國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道:“怎么見?”
“讓他來昆明。”孫可望望著二人,目光中透著堅定。
“可他來昆明豈不也是要一路顛簸?”沐天波皺眉道:“再說,他坐鎮的松江府,乃是抗清的最前線。他這一走,清軍趁虛而入,那我南直隸的局面豈不都要葬送了嗎?”
“小公爺此言差矣。”孫可望說:“徐楓有水師支持,可走水路來滇。那比我們走陸路要快得多。只要我們行動迅速,想來松江府的局面不至于太壞。”
沐天波想了想,說:“若是徐楓分身乏術,也可叫別人來滇商談。”
話音還未落地,孫可望就已毫不留情地反駁:“不可。”
孫可望出語無狀,毫不顧及沐天波的顏面,讓他有些慍怒。
沐天波將面色一沉,冷冷問道:“有何不可?”
孫可望說:“徐楓乃是大明朝廷的‘江防總督’,統轄江南的兵馬與錢糧錢糧。只有他才配和咱們說話。”
李定國察言觀色,埋怨孫可望道:“大哥,咱們當著黔國公的面兒,這樣說話太失禮了。”
沐天波勉強一笑,說:“只要是為了中興,繁文縟節我可以不計較。具體事宜的謀劃,就請孫將軍定奪吧。”
沐天波說完便起身闊步而走。李定國忙叫:“黔國公!”但沐天波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揚長而去了。
孫可望卻不以為意,端起茶盅來輕輕地吹著熱氣。李定國皺眉勸道:“大哥,咱們以后可不是流寇了。說話辦事總得有點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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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抬目將他一瞧,正色道:“我已有言在先,咱與大明只是合作,并不是歸順,又何來造反一說呢?”
“你…”李定國怒火升騰,但孫可望在他心中畢竟深受崇敬多年,一句重話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你好自為之吧。”李定國說完之后也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