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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江防總督

  柳如是急匆匆地走出來,跪下來說:“陛下萬歲,這位溫姑娘是我的朋友,情急失禮,望陛下恕罪。”

  “朋友?”朱慈炯疑惑的眼神一閃,便吩咐道:“報上名來。”

  “民女溫雨。”她低著頭,不敢直視驕陽。她的聲音溫柔中又帶著堅定,落在朱慈炯的心里十分地滋潤。

  錢謙益忙介紹道:“回陛下,阮大鋮自獄中逃脫,險些逃出南京城去。是這位溫姑娘及時趕上,手刃此獠。想來對我朝也是有功的。”

  “哦?”朱慈炯來了些興致,又重新坐下問:“你會功夫?”

  溫雨點了點頭。但她猛然想起,面對皇帝問話不得不答,便說了聲:“幼時隨家父學過一些擊劍之術。”

  朱慈炯露出了笑顏,說:“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可以斬殺阮賊?你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瞧瞧。”

  溫雨驚慌失措,但也只好將頭抬起。朱慈炯一瞧之下兩眼不禁發直,溫雨的美麗讓他的臉皮有些發燙。然而也就是這一瞬,溫雨又立即將頭低下了,忙說:“民女冒犯天顏,望陛下恕罪。”

  “哦。”朱慈炯也才反應過來,說:“無罪。你剛才沖出來說了聲‘不可’。朕要封徐楓官做,究竟為何不可?”

  溫雨一時躊躇,不知該怎么回答,忙說:“民女是怕徐楓難當大任。”

  朱慈炯微微一笑,轉過頭來說:“如今朝廷危急,必得用奇人奇法。徐楓若是能挽狂瀾于既倒,朕不吝封侯拜相之賞。若是一敗涂地,那…”

  徐楓慌忙跪倒,接口說:“那臣提頭來見。”

  “好!”朱慈炯激動地站起身來。但他想了想,又將激動的心情一收,壓著聲音問:“徐卿可還記得袁崇煥嗎?”

  徐楓一呆,隨即明白了朱慈炯問他話的用意,連忙說:“記得。先帝平臺召對,袁崇煥放出‘五年復遼’的豪言。”

  “可沒想到,短短一年之后,遼東未復寸土,而己身先滅之。”朱慈炯說道。

  “陛下所言甚是。”徐楓一個頭磕了下去,說:“臣定引以為戒,絕不重蹈袁督師的覆轍。”

  朱慈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既如此,朕封你做江防總督。江南之兵、之財、之人可任由調遣。另,賜尚方寶劍,節制諸軍。嗯…包括史可法。”

  “臣謝過陛下隆恩。”徐楓又重重地磕下一個頭去。

  溫雨有些急了,正要起身說話,朱慈炯卻將頭轉過來望向了她。她心里一緊張,再一次低下頭去。

  朱慈炯微微一笑,目光投在了溫雨身后的徐昊身上。徐昊見皇帝望他,也急忙將頭埋得低低的。

  “皇叔?”朱慈炯故作疑惑地叫了一聲,便起身去扶他,說:“皇叔,你怎么在這里?”

  徐昊連忙擺手,說:“陛下圣明,草民可不是皇親。”

  “哼!”朱慈炯忽將面孔一板,厲聲說:“你這大膽妄為的小民,竟敢竊據朝堂半年有余。我大明朝二百多年何曾出過如此荒唐事?來人!把這廝拉下去凌遲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徐楓和錢謙益連忙磕頭說道:“陛下息怒!”

  “你們還要為這廝求情嗎?”朱慈炯厲聲喝問。眾人無不是瑟瑟發抖,心驚肉跳。

  錢謙益奏道:“陛下,如今國家動蕩,陛下登基未久,不宜大開殺戒。這廝雖是大膽妄為,但也是迫于馬士英的威逼和利誘。望陛下網開一面,饒過了他吧。”

  朱慈炯將牙一咬,恨恨地說:“錢卿!難道你忘記了張邦昌嗎?張邦昌竊國也是逼不得已,但最終還不是被勒令自裁?”

  錢謙益一時無語,犯起難來。徐楓卻揚聲道:“那是宋高宗昏聵而已。陛下萬不可學他!”

  “什么?”朱慈炯氣得滿面通紅,大喝道:“你說朕昏聵嗎?”

  “不敢!”徐楓昂然不懼,一雙有神地眼睛與朱慈炯四目相視。他解釋道:“張邦昌被金國人立為傀儡皇帝,非出自愿。加上他后來又歸政于趙宋皇室,不僅無過,反而有功。高宗殺他,是因他玷污了宮中妃嬪。”

  “難道這廝沒有玷污宮中妃嬪!”朱慈炯指著徐昊厲聲質問道。

  “他沒有!”徐楓也望了正在瑟瑟發抖的徐昊一眼,說:“他所納的妃子都是從民間選來的。況且這些女子也是阮大鋮授意安排的。他做偽帝時,并未玷污任何一位皇室妃嬪呀!”

  朱慈炯心有不甘,但對此情形卻也無可奈何。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對徐楓說:“好。徐愛卿果然有大才。朕說不過你。不過,這次倘若你沒能退敵,那朕不僅要殺他,也要殺你!”

  徐楓覺得脖頸發涼,忙問:“若是臣能僥幸一挫敵鋒,使滿洲韃子暫不敢過江,那和議…”

  “不許和議!”朱慈炯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若是能阻住韃子兵鋒,接下來便要設法收復失土。”

  “是。”徐楓深深地埋下頭去,但心中卻有一絲隱隱地不安。因為他知道,以南明朝廷目前的家當,要想收復失土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朱慈炯金口既開,自己只好硬著頭皮扛下來。

  朱慈炯起身一甩袍袖,大踏步走了。“恭送陛下。”眾人一齊說道。

  徐楓望著朱慈炯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之后,才長出了一口氣,自己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那樣癱倒在了地上。溫雨連忙過來將他扶住,埋怨道:“你看你,就知道逞英雄。南京要是守不住,你的人頭還能保得住?”

  徐楓緩緩轉過煞白地面容來,勉強一笑,說:“那咱們就拼了性命也要把南京守住了。”

  徐昊早已是六神無主,連滾打爬地過來,一把揪住徐楓的胳膊說:“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我,無論如何都要救我呀!”

  柳如是也過來將錢謙益扶起,一臉憂愁地說:“如今南京城是四面楚歌,要想守城,談何容易。”

  徐楓微微一笑,問錢謙益道:“鄭森將軍回來了嗎?”

  “昨日就已回了。”錢謙益說。

  徐楓一拍手,站起了身子說:“那太好了。即刻帶我去見他!”

  徐楓如此雷厲風行,錢謙益倒是有些吃驚。他愣了一愣,忙道:“好!咱們一起去!”

  “徐楓!”溫雨忽然從兩人身后叫了一聲。徐楓急忙回頭,與溫雨那憂愁的目光一觸,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要對我有信心,我一定會成功的。”

  徐楓說完便與錢謙益一起去了。溫雨忍不住仍追上了兩步,面帶恓惶神色。柳如是含笑迎來,兩手輕輕撫在了溫雨的肩膀上,說:“他們男人的事,我們可幫不上忙。”

  溫雨回頭將柳如是望了一眼,也是勉強一笑,點了點頭。一旁的徐昊神情尷尬,蜷縮在角落里不知是哭還是在笑。

  鄭森手里捧著茶碗,雙目如刀似戟的望著面前的海防圖。隨身攜帶一張海防圖是鄭森多年養成的習慣。一個面容姣好地中年女子從他身后緩緩而來。

  這女子身穿和服,腳踏木屐,兩手優雅地交疊在小腹前。她望著鄭森的背影露出了點點笑意,用日語問道:“福松丸,你不休息休息嗎?”

  鄭森也回頭沖這日本女子一笑,說:“母親,我不累。”

  這日本女子便是鄭森的母親田川氏了。這次鄭森去日本購買火器,順道也將母親接了來。雖然中國尚處在戰亂之中,但田川氏毅然決然地來了。在她的心目中,那個做海盜的丈夫已不足掛心,唯有這個英俊挺拔地兒子才是她最牽掛的人。

  田川氏踏著木屐緩步走到鄭森身旁,輕輕用手絹拭去他額上的汗水,笑道:“還說不累,你看你淌了多少汗。”

  鄭森雙目不離海圖,皺眉道:“母親,滿洲韃子真是欺人太甚,不僅奪我舊都,更是步步進逼。前幾日兒子得到消息,他們已攻陷了淮安府。下一步,只怕是要渡江來攻鎮江或揚州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地圖上的城市為母親解釋著。

  “現在左軍在西,滿洲在北,揚州和鎮江兵力空虛。他們若此時攻來,我們定無力防守。而這兩城偏偏是南京門戶,不可不守啊。”

  聽兒子這么說,田川氏也憂慮了起來。她微微皺眉,問道:“那大明國的軍隊呢?”

  “大明的軍隊?”鄭森不屑地哼了一聲,說:“劉澤清望風而逃。史閣部已從揚州移駐南京城外的燕子磯。劉良佐離此處尚遠,而黃得功的主力還在銅陵防御左軍。長江一線我軍勢力單薄啊。”

  這時,一名衛士“噔噔噔”上了樓來,雙手一拱,說:“鄭將軍,徐大人和錢大人求見。”

  鄭森眼睛一亮,忙轉身叫道:“快請!”

  田川氏有些疑惑地望著兒子,問道:“福松丸,這兩個官員可是能干的?”

  “當然。”鄭森笑著點了點頭。

  徐楓和錢謙益在侍衛的引領下上了樓來。雙方見面寒暄了幾句,鄭森便興沖沖地拉著二人來到地圖前,對徐楓說:“徐大人,如今我大明朝已是內憂外患,你有何對策可以退敵呢?”

  徐楓也是皺著眉頭看著圖。他看了許久,才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剛剛被陛下封為‘江防總督’,南京的防務由我全權指揮。鄭森將軍,你可愿服從我的調遣?”

  鄭森將拳一拱,道:“卑職萬死不辭。”

  “既如此,你給我五百支火銃。”徐楓望著圖說:“然后我帶著火銃去黃得功那里和左夢庚來場大決戰。”

  “然后呢?”鄭森問道。

  “然后鄭將軍你就帶領你的艦隊從長江沿岸撤下去,一直撤到…撤到…”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向下劃去,停在在松江府上重重地一戳,說:“就撤到這里。”

  鄭森一愣,忙問:“徐大人的部署卑職有些看不懂。難道我們要放八旗兵過江不成?”

  “對,我們就是要放他們過江。”徐楓將頭微微一側,道:“不許攔阻,一炮都不能發。長江的水師要全部撤出去。”

  “可這是為什么?”鄭森說:“若是艦隊撤走,滿洲韃子必長驅直入,直搗揚州。”

  “哼!”徐楓笑著說:“他們沒你想的這么笨。他們是想等咱們和左軍打成兩敗俱傷才趁機南下呢。若是此時南下,反倒是讓左軍隔山觀虎斗了。”

  “可是…”鄭森仍是惴惴不安。“你不用怕。今年雨水少,自淮安到南京的水路很淺,艦隊極易擱淺。既然如此,還不如撤出來。”徐楓瞅了他一眼,笑道:“清兵無非兩個選擇。第一,見咱們的艦隊撤走,立即渡江。這樣的話,你率領艦隊直逼淮安,截斷他們的退路。再讓史可法從燕子磯出發,正面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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