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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探視

  “錢老爺,如今只有您能救我們老爺了。”云兒跪在錢謙益面前,重重地一個頭磕下去,說得聲淚俱下。

  錢謙益眉頭緊皺,在云兒面前來回地踱著步子。一旁的柳如是端起茶杯來,含笑走到錢謙益的面前,將手中的熱茶遞了給他。

  “夫人,徐楓他…”錢謙益接過茶來,卻不知說什么好,話到半截也只能深深地一嘆,走開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柳如是苦澀地一笑,道:“我們早該想到的。”

  “錢先生,錢夫人,請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救救我們家老爺。”云兒啜泣不止,又磕下一個頭去。

  柳如是也是喟然一嘆,道:“難得,徐楓竟有你這樣忠心的丫鬟。”她俯下身去將云兒扶了起來,說:“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

  “夫人。”錢謙益叫了一聲,迎上步來說:“現在最緊要的,是想辦法和徐老弟說上話。”

  云兒急忙說道:“我去!我是徐府的下人,就說是去給徐老爺送吃的。”

  柳如是皺眉一想,道:“你一人還不夠,我與你一起去。”

  “錢夫人,這…”云兒含著淚水,心里既是感動又是驚喜。

  柳如是淡淡一笑,道:“我們與徐先生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救他出獄我們義不容辭。”接著,她又轉過身對錢謙益說:“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小宛知道,不然她可能會亂了方寸。”

  錢謙益卻是一聲苦笑,道:“只怕我想瞞而瞞不住。”

  “不必瞞我。”董小宛從后廂房緩步而來。錢謙益、柳如是和云兒都吃了一驚,略顯尷尬。

  董小宛表情肅穆,卻并無多少愁苦,更加沒有慌亂失據。她緩緩地走來,說:“影憐說得對,暮帆被捕,我們早該想到的。南京城里盡是馬阮二賊的爪牙,暮帆恐是逃不過的。”

  柳如是安慰似的說:“小宛,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我們一定會救他們出來的。”

  董小宛也是眼含珠淚,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天下午,云兒挎著一個食盒,隨柳如是一起向錦衣衛詔獄的方向去了。云兒心里惴惴不安,始終低著頭,神情也十分地緊張。

  柳如是走在她的身旁,含笑說道:“你要自然些,越是緊張越是引人懷疑。”

  “是。”云兒點了下頭,但眉眼仍是低垂,生怕叫人瞧見了似的。

  “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柳如是一邊走一邊說,面色如常,語氣也很平穩,“你們老爺是怎么被捕的?你可知道詳情?”

  “我…我不知道。”云兒又匆忙地搖了下頭。

  柳如是瞥了她一眼,說:“你可知你現在這副模樣是騙不了人的。你若不說實話,我可不幫你了。”

  “啊!錢夫人,其實…其實…”云兒忸怩了半天,才說出來:“大概是我媽去告發了徐老爺。”

  柳如是露出了一點微笑,道:“我還在奇怪,你為何如此忠心護主,原來是想折你媽的罪。”

  “折罪是不敢,但求我媽的罪也讓我受著吧。”云兒說著說著又哽咽了起來。

  柳如是眉頭一皺,道:“你可別哭,叫人瞧見了不好。”

  “是。”云兒擦擦眼角的淚水,道:“錢夫人可真是活菩薩,什么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他們說話間就到了詔獄大牢的門口。兩個無精打采的獄卒見來人是柳如是,急忙上去請安,道:“小的見過錢夫人。”

  柳如是走到他們面前,冷冷地說:“你們馮大人可真威風,一連拿了三個復社學生和一個朝廷大員。也虧他下得去手,就不怕日后乾坤顛倒,有人找他來算賬嗎?”

  “這…”兩個獄卒對視了一眼,均苦澀地笑了一笑。其中一個說道:“錢夫人說得是,馮大人也是奉命抓人的。徐老爺犯的可是欺君大罪,要是坐實了,那就誰也沒轍了。”

  “哼!那要是坐不實呢?”柳如是盯著一雙妙目,幽幽地詰問道。

  二人又是一眼對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今天我也不是來找你們晦氣的。”柳如是說:“我們和徐楓也算相交一場,備了點飯食給他送來。麻煩兩位行個方便。”

  “哦,錢夫人是來送飯。”獄卒嘿嘿笑道:“那您交給小的就好,里頭不大干凈,您身子骨要緊,就莫進去了。”

  柳如是將臉一沉,道:“怎么?我們故人相見,說說話都不可以嗎?”

  “不!不是。”獄卒忙擺手道:“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詔獄可森嚴得很,沒有皇上的手詔,誰也別想進去。”

  “皇上?哼!那咱們就找皇上去品品理。”柳如是說:“我這就回去叫我們牧齋進宮面圣,看看能不能請個手詔來。”

  “別別別,咱千萬好商好量的,別驚動圣駕。”獄卒說:“那您二位進去就是,不過可得快著點,叫人看見了就不好了。”

  柳如是笑顏如花,輕輕靠上去,遞了張五十兩的銀票,說:“知道兩位辛苦,這點銀子不妨跟弟兄分了,換點酒喝。”

  “哎呦,您客氣了。”獄卒笑嘻嘻地將銀票接了過來,立即躬身道:“兩位請進。”

  “有勞。”柳如是點了點頭,然后攜著云兒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兩人剛一步入詔獄,一股濕冷的空氣就冷面撲來。云兒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說:“這兒可真冷。”

  “哼!更冷的是這兒的人心。”柳如是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腳下步子也加快了。

  “有人來了。”冒辟疆輕聲說了一句,陳子龍、侯方域和對面的徐楓、寧采兒也都警覺了起來。

  只見是兩個女子緩步而來。正在大家納罕時,陳子龍第一個叫道:“影憐!是你嗎?”

  柳如是皺了皺眉,輕聲道:“不要喊!”

  陳子龍點了點頭,但眼神中仍透著點點喜悅。這喜悅的神情落入柳如是的眼中,也讓她感慨。

  云兒早已是淚流滿面,快步向徐楓和寧采兒奔來,跪坐在地,哭著說:“老爺,寧姑娘,都是我媽不好,害得你們要受這牢獄之災。”

  “云兒你…”徐楓也有些哽咽了。前一晚他自己對云兒的態度過于蠻橫,此番想起讓他臉皮發燒。“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徐楓說。

  “老爺千萬別這樣說,父母的債,子女該當來償。是我和我媽對不起老爺。”云兒啜泣不已,哭聲不絕。寧采兒也只好從旁好言勸慰著。

  柳如是也朝陳子龍這邊蹲下身來,對他們說:“請你們放心,我和牧齋會想辦法救你們出去的。”

  聽到“牧齋”二字,陳子龍也微微地低下了頭去,剛才的喜悅之情頃刻間蕩然無存。

  冒辟疆卻道:“其實我并不很擔心自己,我只擔心小宛。不知她如今怎樣了。”

  柳如是微微一笑,道:“小宛在我的府上。你放心吧,我會替你照顧她的。”

  “那就有勞…錢夫人了。”冒辟疆說“錢夫人”三個字的時候似有意似無意地瞅了陳子龍一眼。

  柳如是和侯方域也交換了一下眼神,雙雙點頭微笑,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后她又扭過頭來,輕聲喚道:“子龍。”

  “啊?”陳子龍猛然抬起頭來,望向柳如是的眼睛有些尷尬。

  柳如是瞧了他半晌,說:“幾年不見,你瘦了許多。可是科場失落所致嗎?”

  陳子龍眉眼低垂,苦笑道:“我早已厭倦科場了。只求能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平頭百姓。”

  “你不想爭,可偏偏有人要與你爭。”柳如是說:“當今便是大爭之世,唯有爭一爭,我們才能有活路。”

  “我們?”陳子龍眼睛一亮,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柳如是含笑點頭。她這一笑,真如春風拂面,真如花香撲鼻。陳子龍只覺得全身上下熱血翻涌。“影憐!”他激動地伸過手去,一把攥住了柳如是的手。

  冒辟疆和侯方域都是大吃一驚,忙叫道:“子龍!你太失禮了!”

  柳如是也是一驚,但沒有掙扎。她也緊緊地握了一下陳子龍的手,說:“你要答應我,認真且孤注一擲地活下去。”

  “認真且孤注一擲的活下去?”陳子龍又重復了一遍,仍然充滿熱忱地望著柳如是。

  柳如是笑了笑,便又扭頭望了望身后的徐楓,道:“好了,我還有些話要和暮帆說。”

  “哦。”陳子龍訥訥地放開了她的手,目送她起身、轉身,又重新蹲下。

  “暮帆。”柳如是滿含關切地叫了一聲。也不知怎的,她本還能克制的情緒,叫出了這一聲之后竟有些哽咽,淚水也充盈了她的眼眶。

  徐楓也靠過來說:“錢夫人,你能來真的太好了。我正愁不能送信出去呢。”

  柳如是也含淚點頭,道:“形勢陡變,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我和牧齋都有些亂了方寸。你想想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你們?”

  徐楓想了想,說:“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讓錢先生去轉告蘇州的復社學子,千萬不能因為我們的被捕而將皇帝的隱私揭露出來。這是我們唯一一件能夠制衡他們的武器。”

  “隱私?什么隱私?”柳如是不解地問。

  “此事說來話長。總之,請錢先生轉告便是了。”徐楓說。

  “好。牧齋是東林和復社的領袖,托人轉告應該不難。”柳如是急急地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就是想辦法讓皇上知道我們的情況。”徐楓說:“我們掌握著皇帝挪用國庫稅銀的證據。若我們出了事,他也不會善終。”

  柳如是皺著秀眉,邊思索邊說:“這事難辦一些,不過我們也會竭力去辦。還有呢?”

  “還有…”徐楓說:“就是想辦法通知左帥。若是左帥要馬阮放人,他們恐怕也得賣左帥個面子。”

  柳如是目光一亮,說:“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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