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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辦案

  紅衣女鬼在公堂中顯出了身形,周圍頓時如同進了寒冬。

  老縣令則像是中了定神般一動不動,表情也沒什么變化,甚至就胸膛都忘了起伏。

  “老縣令?”李廝在后面輕聲叫了叫。

  廖必會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抬手一道金光打入了老縣令的體內。

  “嘶...呼!!”

  老縣令如同剛從水中爬起來的溺水人般大口喘息了幾下,要不是身后有李廝在攙扶,說不得一把老骨頭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這,這,這......”

  老縣令抬起一只手顫顫巍巍指向了紅衣女鬼,舌頭有些打卷。

  他當縣令好幾十年,什么人都見過,但唯獨這鬼,是真沒見過。

  好在周圍人多,好在提前有人燃了蠟燭,否則他說不得真會一口氣直接悶死過去。

  “這位是仟景街李氏。”

  廖必會指了指紅衣女鬼,略帶歉意地對老縣令拱了拱手。

  隨即簡單解釋了事情的緣由經過。

  老縣令到底是人老成精,三兩下搞懂了里面的經過,腿腳還有些發軟,他讓李廝攙扶他走到公堂前面的案牘下坐下。

  隨即似乎是覺得不對勁兒,又讓李廝把他扶起來,到側面的桌椅上坐下,才指了指案牘對廖必會道:“你坐上去。”

  “我?”廖必會指了指自己。

  “要你坐就坐。”老縣令瞥了一眼紅衣女鬼,沒敢多看,倒是在紅衣女鬼懷里的幼兒尸體上停了停,“既然是你領來的......鬼,自然是你來審問。”

  說罷,他又看了一眼被周捕頭押解的鄧公子,略顯渾濁的眼眸瞇了瞇,內心里開始了琢磨。

  鄧公子進了公堂后,倒像是松了口氣,這言語神色仿若是比在自己家里還放松,這會兒看見老縣令終于看向了自己,便開口道:

  “大人,我鄧家......”

  這年頭但凡是生意做到了一定規格,上頭必然是有關系存在的,否則也不可能在城內這般肆無忌憚的行事兒。

  先前在鄧宅里面,他還真怕這幾個人給自己砍了,但進了公堂,那算是到了他熟悉的地界。

  這老縣令,他熟,沒露面的縣丞和縣尉,更熟。

  跟他有染的那位富貴婦人,如今便是縣尉家里大兒子的正室。

  真要說起來,他們還真有‘連襟’之情。

  “跪下。”老縣令淡淡道,沒留半點情面。

  鄧公子直視老縣令,舔了舔嘴唇還要說話。

  ‘砰’

  周捕頭直接兩腳踹在了鄧公子的腿上,隨即更是一只手放在其肩膀上往下一按。

  他現在是徹底看開了,也不在乎得罪什么人,倒是真符合了他爹娘對他的期盼。

  廖必會最后還是坐在了公堂上方的案牘后面,雖是動作有些生疏,但也算是擺正了姿態,目光如炬地看向了堂下的鄧公子和紅衣女鬼。

  南柯站在公堂門口,依靠在墻壁上,算是旁聽,也算是防止待會可能發生的意外,提前在這里堵住人或鬼的出路。

  ’砰!‘

  廖必會一敲驚堂木,看李廝道:

  “去請縣丞、縣尉。”

  李廝點頭應諾,縣丞和縣尉也算是縣里面的管理層,在處理這些大事時,通常都需要他們到場來做個見證,也能夠出些意見。

  這驚堂木沒嚇到下面幾個人,倒是讓老縣令的瞌睡又清醒了些,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此事既然要辦,就得速戰速決,拖延不得。”

  廖必會看向老縣令,“您的意思是?”

  “你提出來的法子,我楚國是沒有先例,但也沒有哪一條律法明令禁止過,作為一縣之主,在不觸犯律法的情況下,理應以百姓為主。

  既然用這...女鬼能夠讓惡人伏法,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來辦,有老夫在這里充當一個見證足以,不需要再去牽扯其他人進來。”

  老縣令說罷潤了潤自己的嗓子,抬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夜色,繼續道:

  “時候不早,念在證人...有難言之隱,事急從權,此案可不照尋常流程來斷,趕緊吧,把案子判下來,我還得回去睡個回籠覺。”

  說罷,老縣令正經危坐。

  “就依您的話。”

  廖必會深深看了老縣令一眼,語氣里頭倒是多了些尊重。

  他先前對這老縣令的印象不是太好,現在倒是有些改觀。

  隨即,

  他大聲對下方喝道:

  “鄧良杏,你可知罪?”

  鄧良杏便是鄧大公子的名諱。

  來衙門的路上劉老倒是簡單介紹了一下鄧家幾個人的信息。

  著重介紹了那位在仙門里面修行的二公子。

  據說是十二歲被游歷的仙師給挑中,直接領回了仙山上修行,每隔三年會歸家探親一回,傳聞跟鄧大公子的關系倒是挺融洽。

  至于其所在的仙門,劉老倒是不太清楚,畢竟仙門那種存在在他們看來可是比縣老爺還神秘,那道壁壘不是普通人能夠跨越的。

  廖必會對此也沒細問,顯示對自己背后的仙門很是自信,因此劉老倒是對這位新縣令更熱切了些。

  “小人無罪可知。”鄧良杏矢口否認。

  他現在雖是跪姿,但整個人的態度明顯比先前在他家里頭還硬氣得多。

  在場所有人心里頭都明白,他這是有恃無恐,等待他們家背后的關系來救急呢。

  那紅衣女鬼跟他并排跪在一起,身上的陰氣陡然間濃郁了許多,但顧及了場合,也沒發作。

  廖必會看向鄧良杏搖了搖頭,隨即指了指紅衣女鬼,“你說。”

  審案流程已經被拍板定下,那么他也不再去糾結浪費什么時間。

  紅衣女鬼先是一拜,隨即又轉身朝老縣令拜了拜,才緩緩把整個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道。

  相較于現在廖必會向老縣令解釋的經過,紅衣女鬼說得要詳細許多,時間線也是從南柯敲門那日開始。

  當然,紅衣女鬼不傻,她在敘述過程中隱去了南柯當晚的具體行為,只說南柯是路見不平,結果硬被鄧良杏給牽扯了進去。

  期間鄧良杏幾回想要反駁,但剛要張嘴便被周捕頭給粗暴地按住,在場其他幾人雖是看見了,但也都沒開口出言說些什么。

  南柯更是樂呵呵在后面聽,像是事不關己般不時還咂巴咂巴嘴。

  紅衣女鬼說完,整個身子直接匍匐在地上,“請兩位大人替小民做主!”

  “你可還有什么話要說?”

  廖必會看向鄧良杏。

  后者剛想說話,老大一個巴掌直接從后面扇了過去。

  鄧良杏住嘴,腦袋扭過去看向了老縣令,眼眸里面全是怨恨。

  他不敢恨其他幾個狠人,便只能挑最軟的那位發泄發泄。

  廖必會也看向了老縣令,這案子該如何處理,他還是得看后者的意見,畢竟現在嚴格意義上講,老縣令才是衙門的掌控者。

  老縣令裝作沒看見,兩只手塞進袖子里面,“既然無話可說,那么這案子,便結了吧。”

  “你!”鄧良杏驚叫。

  ‘啪!’

  鄧良杏安靜了。

  廖必會捏在手里的驚堂木忘了拍落。

  他看向了老縣令,先前還覺得這位老人辦起事來暮氣太重,拖拖拉拉沒得效率和決心。

  如今,倒是真讓他刮目相看。

  “結案?”

  廖必會有些愣神,這跟他想象中不一樣。

  他沒親眼見過其他衙門審案,但大致的流程規矩書里面都有記載。

  老縣令搖了搖頭在旁邊李廝的攙扶下站起來,“年輕人做事兒,怎這般拖沓?”

  頓了頓,老縣令繼續道:

  “既然犯人無話可說,那便是默認了罪行,按照律法,這殘殺百姓是死罪,更何況還是滅門慘案,郡城先前就知會了,若是找到兇手便即刻問斬。”

  “會不會有些不妥?”

  廖必會也站了起來,他總覺得事兒有些不對勁。

  “人也抓了,案也審了,公道自在人心,如何不妥?”

  老縣令眼睛瞪大了些,像是終于睡醒了般,他顫顫巍巍走到了案牘前。

  廖必會從上面下來,免得讓老縣令仰視自己。

  “你,不敢判?”老縣令語氣很沖。

  “為何不敢?”廖必會擺了擺手,“就是覺得有些太倉促了。”

  “既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兒,為何還要在乎是否倉促?”老縣令指了指廖必會,“先前可是你們跟我說的,這頭要是起了,對天下百姓都是善事兒。”

  李廝在旁邊幫腔,“這要是鬼魂能上公堂,那些罪人可就真沒法脫罪了。”

  “正是看在這一點,老朽才準了你們來這一出。”

  老縣令緩了緩,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頭沒敢看紅衣女鬼,而是看向了鄧良杏,

  “但你們可能保證,這女鬼說的句句屬實?”

  俗話說鬼話連篇,這鬼魂的話,在大多數人看來,都是經不起推敲的謊言。

  鬼魂能上公堂是好,但前提是它們上了公堂后,都說實話。

  “你可敢用你兒的名義起誓?”廖必會看向了紅衣女鬼。

  他是相信紅衣女鬼不會說謊的,但多一層保障總沒錯。

  紅衣女鬼也不猶豫,她側頭看向了鄧良杏,慘白的眼眸讓鄧良杏連忙移開了腦袋,“如若我誣陷了他,便叫我兒不得入輪回!”

  她是成了厲鬼不得入輪回,但她的兒子還是有機會的。

  南柯在心里為女鬼點個贊。

  這誓言說得有技巧,要是她說個什么‘但凡有半句虛言’之類的話兒,說不得她的苦命孩兒就真沒了輪回的機會。

  要知道,自己當初可不是什么見義勇為的好少年。

  “你可知你已經算是踏入了鬼道,這誓言,是作數的。”廖必會提醒道。

  這鬼修,跟練氣士有些類似,都是走神神鬼鬼的道兒。

  這一條道講究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違背誓言壞了修行先不說,萬一真跟天道響應了一回兒,這誓言的內容八成還真會發生。

  起碼在練氣士的圈子里面,是真出現過那種把誓言不當事兒,結果誓言最終應驗的例子。

  因此,要不是萬不得已,一般練氣士或是妖修鬼修都不會隨意起誓。

  “妾身所言非虛!”紅衣女鬼道。

  這會兒,用所言非虛便沒天道在看了。

  這紅衣女鬼隨是個小妾,但到底是跟了李家掌柜好些年,這些字里行間的話術,倒是信手拈來。

  廖必會看向老縣令,他現在有些摸不清老縣令的門道。

  老縣令依舊是那副嘴臉,面容肅穆,渾濁的眼眸望了回去,“既然她所言非虛,你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廖必會搖頭,“如此,便先押進牢里,明日問斬?”

  老縣令聞言也搖頭,“郡守先前發話,說是即刻問斬。”

  “現在?”廖必會指了指外面,夜色愈發黑暗。

  老縣令轉頭看了一眼李廝腰間的佩刀,又看了一眼鉗住鄧良杏的周捕頭,“刀也有,人也有,還等什么?”

  “恕我直言。”廖必會忍不住了,“您,到底在急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要不是知道內情,還以為這老縣令的老婆被人給殺了。

  老縣令面色不變,“你當初不是說要為民除害,如今禍害在眼前,你難不成想要反悔?”

  “您,是怕我不殺?”

  廖必會琢磨過味來。

  老縣令抿了抿嘴唇,知道先前的想法行不通,也不再裝糊涂,“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知。”廖必會點頭。

  “你可知道我先前有多次想要辦了他?”

  “這倒是不清楚。”

  老縣令嘆了口氣,“我跟你明說,他背后有大背景,我...動不得,但,要是你敢動他,我愿意明日便啟程離開,把這衙門直接托付給你。”

  他一雙眸子盯住了廖必會,渾濁的瞳孔里面似乎有光澤。

  “這兩日我算是了解了你的性子,是個有底線的,但有些時候卻是太拘泥于形式,這般作風,對于治理一方來說算不得優點,你得會變通。

  我今日跟你說實話,這縣令,不是這般好坐的,就算你有朝廷的旨意,但要是我堅決不配合,你就算是坐了上來,也會處處掣肘,沒法坐得安穩。

  但你要是真能如你說得那般為民為國,老朽我就算是舍下了老命,也會在退位前幫你掃清前路阻礙,留你一個干干凈凈的衙門!”

  “呵......”

  廖必會笑了起來,像是想通了許多,彎腰深深鞠了一躬,

  “受教。”

  說罷,

  他直接抽出了李廝的佩刀,

  “您要是早說,這事兒,不早辦了嗎?”

  ‘嗡’

  佩刀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銀光閃過。

  ‘啪嗒’

  一顆腦袋砸落在公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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