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途解綁以后,就這么坐在地上,和趙忠義大眼瞪小眼。
肖途:_
嘛呢,嘛呢,寧介似嘛眼神?
趙忠義被肖途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舒服,然后緊了緊自己從孫祖明身上扒下來的衣服。
咔嚓!
肖途擦亮了一根火柴,哧!小小的火苗冒了出來。肖途把手放在火苗上面,小小的火光多么美麗,多么溫暖呀!他仿佛覺得自己坐在火爐旁,那里面火燒…
串戲了,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是擦火柴的肖途。
肖途剛才抄起一根棍子,試圖搶救自己的檔案,可惜,救不回來了。
望著火盆里的飛灰,肖途有些絕望。
都沒了,什么都沒了。
“所以,肖先生現在想怎么辦呢?”趙忠義一雙媚眼盯著肖途,語氣中也帶著些嫵媚。
肖途打了個哆嗦,一個大男人用超級嫵媚的語氣說話,真的是有夠惡心的呢。
“不知道。”肖途狠狠抽了一口煙。
檔案都沒了,上線死了,自己身份沒了,獲得的情報都不知道給誰去傳遞了。
“心若在,夢就在,大不了重頭再來唄,哎呦,還好,我的檔案還在。”
在一堆凌亂的文件中,趙忠義找到了標注著自己姓名的檔案袋。
本來,按照正常的事件發展順序,孫正清是要把上海這里所有和自己泄漏的情報有關的檔案,盡數銷毀的,趙忠義的檔案也是算在里面的。
畢竟趙忠義和肖途是同學,所以檔案要銷毀,自然也是要一起銷毀的。
但是,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人心不足蛇吞象!
前面曾經有說過,趙忠義能混上一個地下黨的身份,完全是通過一個謊言獲得的,也就是借著“農夫”的名號,他獲得了地下黨的身份。
“農夫”何人?第二號的親信啊。所以四舍五入,趙忠義的身份就是特派員。
所以為了到后方以后過上好日子,孫正清沒有損毀趙忠義的檔案,畢竟到時候可以用檔案做條件,和“農夫”搭上關系,友誼的橋梁搭上,好日子就來了。
只是精明如孫正清,也是沒有想到,這個代號“紅妝”的臥底,是個女裝癖變態,喜歡裝女人,而且偽裝技術“天衣無縫”。
確實無縫,但是突起。
結局就是孫氏父子二人被趙忠義弄死,然后捎帶手拯救了肖途。
肖途好酸啊。
尤其是他看到一旁的趙中義對著他自己的檔案又摟又抱的,肖途快酸成檸檬精了。
看著肖途這般模樣,趙忠義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肖途,不要擔心,組織是不會丟棄你的,不就是檔案沒了嘛,再寫一份就是了。”
“你說的輕巧,我當時的入黨申請書,還有一大堆證明身份的東西都被孫先生燒了,現在他人都死了,我的身份,是回不來了。”
臥底生活不易,肖途嘆氣。
做個“漢奸”是真的難,一天到晚跟猜謎一樣,要處處小心,這個要防,那個要盯,實在是有些難熬了。
肖途曾經以為這個“漢奸”的任務很簡單,但是等到真的去做的時候,發現很難,難于上青天。
既然是要做漢奸,加入霓虹人里面,所以有些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接觸。
比如抓捕地下黨,比如傳遞情報,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沒一個容易做的,只要稍有差池,自己這個臥底可能就干不下去了,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肖途感覺自己好累。
“踏馬的漢奸真不是人干的工作。”肖途一把將手里的煙頭摔在地上,罵了一句。
事實確實如肖途所罵的那樣,“漢奸”任務非常難干,面對霓虹人的每一次回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漢奸”都是要細細斟酌的,如果出現意外,那就是假戲真做,假漢奸變成真漢奸,遺臭萬年。
所以,肖途這幾年來,不知道多少個夜里,每天都是從噩夢中驚醒。
肖途每一次的噩夢內容其實也都差不多,都是什么臥底身份暴露,被霓虹人弄死,或者被鋤奸隊當成真漢奸暗殺掉。
這一個個的噩夢,結局都是一樣的,都是以自己的死亡為結尾,所以肖途這幾年,一直都沒怎么睡好過。
“行了,你也不要罵了,你再怎么罵,潛伏這個任務,你也要做下去。”趙忠義寬慰肖途道。
“可是,我的檔案都沒了,上線也死了,我還向誰匯報情報,遵循誰的命令?”肖途迷茫了。
每一次自己的行動,都是有著孫先生的指示的,是孫先生告訴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孫先生一死,自己都不知何去何從了。
“嘿嘿,犯蠢了不是?檔案會有的,上線也會有的,只要人活著,什么都會有的。”趙忠義看著肖途,露出了潔白的八顆牙齒。
肖途:“???”
“你還真以為孫正清死了,這世上就沒人能證明你的身份了?這不還有我岳父呢嘛,方老師可沒死啊。”趙忠義說起了一個人。
聽趙忠義這么一說,肖途也想起來了,確實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
方漢洲,方老師,代號“春風”的男人。
雖然現在人是去邊區當一個教書育人的補鍋師傅了,但是他做的功績,我D一直沒忘記,只是現如今正是戰爭的關鍵時刻,也不好啟用一個身份暴露的地下黨,所以現在方老師一直在做老師。
肖途就是被方老師推薦加入的地下黨,當時寫的入黨申請書,還有證明身份的那些資料,方老師都是親自過目的,所以用來證明肖途的身份,完全沒問題。
知道自己的身份沒問題后,肖途突然松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這些年來他從霓虹人那里得來的每一個情報,那都是幾乎用生命換來的,每次面對著武藤志雄,肖途都覺得自己的腦袋會隨時搬家。
這種感覺是真的不妙。
“忠義,你說我下一步該怎么辦?”肖途又抽出了一根煙,借著火盆里的火星,點煙,抽了起來。
咔嚓!
不知道趙忠義從哪里摸來的剪子,一下子將肖途的煙剪斷了。
“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抽煙并不會排解你的苦,所以少抽一點吧。”趙忠義收起了剪子,“孫正清死了,你沒上線了,身份也毀了,武藤那邊暫時你也回不去了,這樣吧,我給你個任務吧。”
肖途有些迷茫,趙忠義這個女裝癖能有什么任務給自己?
看著肖途雙眼無神,趙忠義就知道他不信:“怎么著?還不信我有任務?”
“你也是服從孫正清的安排,你又能有什么任務?”說話間,肖途又抽出一根煙,準備吸起來。
“別不信啊,我確實有任務給你。”
肖途聽后,停止了點煙的動作,抬起頭看向趙忠義:“那你說說吧,有什么任務能交給我?”
只見趙忠義眉頭緊鎖,一臉鄭重:“你的任務就是吃喝玩樂,不在武藤公館做事的日子里,每一天都盡可能的去玩,去逛。”
“呃…”
肖途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于是又借著火盆把煙點著了。
咔嚓!
趙忠義收回剪子,鄭重其事看著肖途:“我就知道你不把這個任務放在眼里,那就讓我來給你好好解釋一下吧。”
說著,趙忠義拉著肖途,坐在了桌子旁,仔細給他講解著自己這個任務。
為什么要讓肖途去吃喝玩樂?原因很簡單,為了麻痹霓虹人和特務科。
前面胡一彪有問過,肖途是否是地下黨,從這里就能知道,胡一彪有懷疑過肖途的身份。
而商貿團事件之后,因為暗殺計劃的失敗,武藤志雄看誰都像是泄漏情報的內鬼,自然,肖途也是算在這些內鬼里面的,所以,肖途失業了,不再去武藤公館工作了,而是要回到了自己的報社去工作。
因為懷疑肖途有問題,所以武藤志雄短時間肯定是不會啟用肖途的,更多的是先排查出自己身邊是否有內鬼的存在,所以肖途要做的就是避免武藤志雄的懷疑。
別人不知道,但是肖途本人還有趙忠義知道,那個泄漏計劃的“內鬼”真的是肖途。
所以,要避免武藤志雄將懷疑的目光放到肖途身上。
能成為日本領事,就代表著武藤志雄是有本事的,所以對于叛徒,肯定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哪怕是他自己最鐘意的肖君。
如何避免肖途被武藤志雄懷疑呢?答案就落在了趙忠義給肖途安排的吃喝玩樂上了。
按道理來講,如果真的是想查肖途的身份,其實是很容易查到的,畢竟肖途不是專業的士兵,本質是一個半吊子加入潛伏大業的學生,無論當了多少年的“漢奸”,某些專業的知識,說不會,那是真的不會,就像什么偵察和反偵察技巧,他向誰去學?
如果武藤志雄真的懷疑自己身邊這個肖君肖記者,只要派出幾個手下,跟蹤肖途走一走,總會查出點蛛絲馬跡來的,而就是這一點的蛛絲馬跡,就足以讓武藤志雄起殺心。
結果就是肖途必須去吃喝玩樂,只有這樣,才能降低胡一彪和武藤志雄的戒心,才能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肖途會暴露身份的敗筆就幾個,孫氏父子,方家父女,肖途本人,莊曉曼。
現在方氏父女遠離上海,孫氏父子集體撲街,莊曉曼自己就是個臥底,肖途不會自己出賣自己,所以理論上來講,肖途是安全的。
但這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肖途的某些反常行為吸引了胡一彪或者武藤志雄的注意,那就對不起了,胡蜂要變成死蜂了。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犧牲,肖途就要有所犧牲。
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肖途都是要吃喝玩樂,聲色犬馬的,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營造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漢奸”形象,只有這樣,才能降低武藤志雄的戒心,再待到某一天,重新回到武藤志雄的身邊。
“好了,和你說了這么多,你也該知道我給你的任務是什么了,肖途,別擔心,組織是不會放棄你的。”趙忠義拍了拍肖途的肩膀。
肖途撇了撇嘴:“什么任務啊,說的你好像比我多高級一樣。”
嗯哼!
“其實,我真的比你高級。”趙忠義震聲道,“我的身份不便詳說,但你若是喜歡,你可以叫我,特派員。”
肖途:Σ(°△°)︴
好家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都什么情況啊,咋趙忠義的身份就比自己高了呢?你也是臥底這件事我就不說什么了,身份還比我高,明明都是上的同一個學校,怎么就你一枝獨秀?
趙忠義:這種事情怎么說呢,我只想說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釋,畢竟自己知道就好,細細品吧。你也別來問我怎么了,利益牽扯太大,說了對你我都沒好處,當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說這里面水很深,牽扯到很多東西。詳細情況你們自己是很難找的,網上大部分敏感詞已經刪除干凈了,所以我只能說懂得都懂。
肖途:你跟我擱這兒擱這兒呢?
“好了,肖途你先回去吧,回去想想之后的日子怎么玩耍,畢竟好歹算是放假了,該考慮考慮了。”趙忠義下了逐客令。
肖途聽完站起身,正想向門外走去,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轉過身看向趙忠義:“那孫氏父子怎么辦?”
趙忠義整了整領口,袖口,看著地上的尸體道:“還能怎么辦?我來處理唄。”
聽到趙忠義再三保證自己會妥善處理以后,肖途才安心的走了。
都是過來人了,尸體見了不少,肖途其實都習以為常了,只是曾經見過的那些尸體,一般都是自己不怎么熟悉的人,這還是自己頭一次見到熟人躺在了地上。
拖過來孫祖明的尸體,將其和孫正清的尸體擺在一起。
趙忠義抓過一旁的油燈,將油燈里的油潑灑在屋子里。
確保密室里每一處都有燈油以后,趙忠義站在父子倆的前面,喃喃道:“于私,你們這種混蛋兒子和誤入歧途的父親組合,其實還蠻感人的,但于公,你們兩個就是國家的罪人,死一萬遍都不夠,但是你們兩個已經被我弄死了,我也就不追究你們兩個的責任了,畢竟,死者為大。”
“密室簡陋了點,但我覺得,火化兩位應該是夠了,畢竟你們兩個干過的那些事,并不適合在什么陵園里還有什么殯儀館里風光大葬,沒把你們兩個的骨灰揚了,都是我趙某人在行善積德。”趙忠義擦亮了一根火柴,“若有下輩子,做個報效國家,愛國愛D的好人吧。”
趙忠義手指一彈,火柴被丟到了一旁沾滿燈油的書籍上。
火,燒了起來!
走出密室以后,看向身后濃煙滾滾的濟仁圖書館,趙忠義深吸一口氣,大喊道:“走水啦,走水啦,圖書館著火啦,快來救火啦。”
喊完之后,趙忠義就走了,像他這樣做好事不留名,叫人滅火,功德無量的好人了,這個時代已經不多了。
1941年,在代號古城的聯絡員指揮下,特工胡蜂傳遞德國侵略蘇聯情報。特工紅妝提供情報拯救我D地下工作者無數。
1942年,一月至三月,古城,胡蜂,紅妝工作出色,屢獲黨組織的表揚。
三月十八日,古城未參加聯絡員會議。
三月二十日,經調查,古城及其子已于數日前死于大火之中。胡蜂,紅妝,失去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