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趕海
自從決定辦理內退后，李揚老媽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四十出頭的年紀，還很年輕，沒到脫離勞動的時候。
于是在超市沒正式開始前，四處打聽能做零工的地方。
李建民管這叫“干活的命”，一輩子當不了闊太。
換來的自然是挖苦，羅彩云回應說自己當初看走了眼，嫁了個工人，一輩子出力的命。
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這幾天海邊大退潮，晚上趕海的話能撿不少海鮮。
據說上次大落潮，大伯母跟幾個同村的邊聊家常邊撿，都賣了好幾百。
聽的羅彩云心動，她在廠子里工作積極，如果把那股勁頭投到趕海上肯定行！
說干就干，晚上剛黑天還沒吃飯，羅彩云就抑制不住激動要去趕海，而且要硬拉著丈夫李建民。
老李平時本來就不喜歡去海邊，晚上更不愿意，尤其是入秋后，在家烤火看電視才對。
“瞎折騰啥，要是真能發財，海上真要是能發財，人家早就去了！”李建民理由是好事輪不到他們家。
羅彩云立刻反駁，現在天太冷沒有人愿意受這份罪！
“那咱為啥就要去受這份罪？”李建民也不想大冷天我往外跑。
羅彩云脾氣上來，帶著氣說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錢就擺在外面，你連彎腰撿的工夫都沒有？”
實際上李揚也很納悶，老媽這是著了什么道，非要跑海邊去撿錢。
現在秋意正濃，晚上是越發的冷，趕上刮大風簡直就是要人命，更何況海邊要比居民區更冷。
一般都是夏天趕海，很少有人愿意在這種時候去。
吃完飯，羅彩云跟李建民的對立態度達到頂峰，兩人在李揚還小的時候經常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個不停，今晚又有這個先兆。
今天最后兩節課都是自習，老姐回來的早，七點半就到了寧安村口，見老弟面露愁容問怎么回事。
“咱媽大冷天要去趕海，咱爸不去，倆人正在家里吵呢。”
李揚把能包裹的地方全包上了，只留眼睛在外面。
村口沒啥遮擋物，大北風吹的哇哇直響。李玲安畢竟是個女孩，這種級別的大風吹的她走一步都費勁。
李揚充當起移動肉墻，擋在前面牽著老姐往家走。
李玲安心頭一暖，突然覺得自己平時打罵老弟是不是太過份，而且李揚從提出開超市以來表現出的東西讓她刮目相看。
“你叫兩聲。”李揚突然回頭道。
李玲安沒反應過來，“啥？”
“學狗叫兩聲。”
“找死啊！”
回到家，老媽已經穿戴齊整準備趕海了，一個塑料大桶和幾個小麻袋就放在院子里。
李建民一臉不情愿，但還是穿上了外套準備跟著去，兩人雖然吵吵鬧鬧但還是很有感情的。
“媽，外面風可大了，非要今天去？”李玲安試探地問。
羅彩云一副革命女戰士的表情，今天就是有海嘯恐怕也要去。
實際上她已經不為了趕海而趕海，更多的想要在李建民面前保持自己說一不二的權威。
李建民說外面風大，羅彩云就偏要去，并且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目的就是告訴李建民不要啥事都打退堂鼓。
李揚看出了老媽的想法，他突然覺得自己也好久沒去過海邊，于是主動報名要跟著去。
老姐傻了眼，那意味著家里只剩她自己。
雖說李玲安平時大大咧咧，可這種月黑風高夜自己呆在家里還是害怕。
院子里起了陣旋風，把羅彩云準備好的幾個塑料袋瞬間刮到天上，而后又吹到廂房的門上，像被釘住一樣緊貼在上面。
好在月明星稀，月光夠給力，否則連路都看不清。
“你真的要去啊。”李玲安拽了拽李揚的衣角。
“要不咱一塊去，老姐你也給自己放松放松，整天學習都要學傻了。”
李揚說到了李玲安心坎，為了兩年后的高考她基本放棄了個人休息，變成了一個學習機器人。
雖然天很冷，但一想到海邊的那些小螃蟹小貝殼小魚什么的就覺得好玩。
一拍即合，去！
李家四口興高采烈地帶足工具準備出門趕海，走路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海邊，很近。
與此同時，韓家四人也在討論趕海的事。
韓母孫文秀做了半小時動員，老公借工作上的事推脫，打死不去。
韓家倆閨女更是不愿意動彈，她們家條件稍好，屋里暖烘烘的。
小冉嘟著嘴說道，“媽，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天氣，大北風不得把人吹進海里。”
“小冉說的沒錯，這樣的天去海邊會被吹感冒的。”
韓露站在妹妹這邊，兩姐妹鮮有的統一戰線。
韓父韓東海正在炕上抽煙看電視，暖和的根本不想挪動屁股。
“是啊韓露媽，有時候你得多聽聽孩子們的意見，別太拗。”
“再說了，我一個月掙好幾千還不夠你花的？非要大晚上跑去趕海，你想吃什么海鮮我明天去市場買。”
韓東海的話讓老婆更加窩火，孫文秀道，“你以為你個車間主任就了不得了，哪天當上廠長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
孫文秀最后氣鼓鼓地準備自己一個人趕海，就像幾分鐘前的羅彩云一樣。
兩家母親脾氣性格差不多，也怪不得能成為閨蜜。
“媽，今天真的很冷哎，等哪天暖和點，我們全家一起去趕海多好。”小冉做最后的努力，但是她老媽鐵了心要今天。
跟羅彩云一樣的理由，天冷出來的人少，競爭對手少意味著她能多挖不少蛤蜊。
“我去！”
興奮的韓小強一溜煙從炕上跳下來，穿上羽絨服準備跟著出門。
“你上一邊去，在家好好呆著！”
小強的無畏精神并沒有換來老媽的肯定，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看著老媽執拗的樣子，韓露一臉無奈，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孫文秀不死心，出門前又回過頭，“你們真的不去？可別后悔。”
“去吧去吧，十點沒回來我就帶著孩子們去派出所報案。”韓東海揮了揮手。
砰的一聲，屋門被用力關上，幾秒鐘后又聽到院子的大鐵門鎖門聲，韓家恢復了平靜。
晚上八點，田鎮外圍的海面波光粼粼，海水跟陸地之間黑壓壓一片，全是海虹和各種貝類。
天氣太冷，仍然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趕海，接受大自然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