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賀內川家屋敷。
院子中,一個身穿絳紫色服飾的中年男子背著手,面前幾十個站著幾十個孩子,男女各一半,年齡從七歲到十歲,就是沒有超過十歲的。
其中繪理子和千裕兩人就站在隊列的后面,緊張地看著前面的中年男子。
繪理子其實心中有些激動,自從秋守瞳那日將她帶到這間屋敷后,就再也沒有來看過她,倘若不是在這里認識了千裕的話,靠著相互打趣聊天度日,否則繪理子一定會無聊死的。
不過繪理子在這幾日中,收獲也的確不小,從千裕那里套取了許多情報…呸,好盆友的閑聊怎么能叫套取呢,這叫交換情報,千裕不是也從她這里獲得了很多源田城·城下町的信息嗎。
從千裕那里,繪理子知道這是一個處于盆地中的小村,但與外地的村莊不同,這里的小村根本沒有名主一類的官職,每個村子竟然實行的是半自治的模式。而且這里的村民大多尚武,民風極其剽悍。
繪理子在聽千裕講話的時候,心中就已經驚濤駭浪了,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雖然她對日本文化幾乎處于一個白癡的了解程度,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結合之前這幾日的見聞,她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此前在伊勢到伊賀的路上,她一直在留意秋守瞳的那柄怪異匕首,因為她覺得這武器非常熟悉,但與伊賀這個地名一樣,繪理子一直都只是覺得眼熟,直到千裕說起這個村子的結構時,她腦海中已經冒出了一個名詞…忍者!
對于忍者,繪理子此前也并未了解太多,但奈何忍者實在太有名了,幾乎與藝伎一樣成了后世日本的代名詞,有名到了想不知道都不得不知道的程度。
并且,繪理子本來就喜歡玩游戲,后世的日本文化輸出這塊搞得很好,其中游戲這一塊就做得有聲有色,繪理子就玩過一款非常經典的主機游戲——《只狼》,這部游戲中的主角就是一個忍者,雖然后來她沒有完全通關,但其中的忍者文化還是給她留下了極大的震撼。
除去游戲,日本文化的另一個大頭——動漫,也非常喜歡借用忍者題材來編造故事,即便繪理子并非一個老二次元,但也看過兩部關于忍者的動漫,第一部是只有二十四集的《甲賀忍法帖》,其中講述一個二十個忍者相互殘殺的故事,至于第二部動漫,則更加如雷貫耳——《火影忍者》,《火影忍者》集數非常長,繪理子當然沒有全部看完,但也稍稍看過百余集。
但這兩部動漫,當時繪理子記得全部都是奇幻,因此其中的忍術幾乎都是一種超能力,但繪理子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由于她對超凡能力的向往,使得自己連續被澆滅兩次的幻想又開始死灰復燃了。
此時,繪理子眼睛全部盯在那名中年男子身上,她這幾日其實一直都在等這一天,但奈何修習遲遲不開始,直到今天上午,忽然千裕從屋敷外告訴她——下午就要開始培訓了,當時繪理子興奮地都快跳起來。
繪里子在看著前面的類似老師的中年男子時,眼睛也開始用余光大量身邊的少男少女,這幾日她沒有被允許離開屋敷,因此除了千裕外,她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么多的同齡人。
院子中,中年男子背著手,手中拿著一個類似馬鞭的棍狀物,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數十名孩子。
繪理子有時會生出一種錯覺,這好像后世的那些特種兵電視劇里的場景,教官在一群人面前訓人的場景。
想到這里,她熱血沸騰,抬頭挺胸,希望將自己最精神的一面展示給對方。
“孩子們,你們好。”中年男子此時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老師好。”繪理子由于后世上課的經驗,剛想張口來一句,忽然發現身邊的人都沒有開口,連忙生生閉上了嘴。
見鬼,差點丟人了,繪理子此時尷尬得想捂臉。
數十名孩子寂靜無聲,中年男子繼續說道:
“不管你們有沒有這個覺悟,但我必須首先和你們說清楚,自從你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親人的那一刻,你們的性命就已經不再屬于你們了。”
很好,就是這個感覺,繪理子此時心中樂開了花,覺得這種說話的腔調不就是后世特種兵影視劇里面的嗎。
然而,相比于繪理子的沒心沒肺,其余的孩子此時大多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苦楚,畢竟方才中年男子的話,讓他們想起了自己的家鄉,甚至于,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孩子,已經開始偷偷用手背去抹淚了。
“哭什么哭!誰在哭!”中年男子驟然一聲怒喝,聲音仿佛一道炸響在院子中的驚雷,頓時在場全部的人都嚇了一跳。
其中自然也包括繪理子,方才她正在遨游天外,想象著自己以后裝叉時的場景,就忽然被中年男子直接給嚇沒了思緒。
繪理子受到驚嚇的程度還算較輕,最嚴重是那些剛剛抹眼淚的孩子,此時聽到中年男子的話,頓時以為要受處罰,魂都被嚇沒了,戰戰兢兢地站立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中條哲。”中年男子在那一聲怒喝后,似乎并沒有繼續追究的打算,著實令某些孩子松了一口氣。
院子前方走著的中年男子,依舊是板著一張臉,對著數十個孩子繼續問道:
“你們最好忘記過去,不要再留戀過去的一切,現在我問你們一個問題,知道這是哪里嗎?”
或許是想著將功贖罪,其中一名眼角掛著淚珠的女孩低聲說道:“是伊賀。”
“范圍太大了,有知道更加具體的嗎?”中年男子中條哲臉色沒有變化。
良久,繪理子眼睛左看看又看看,發現并沒有人回答,臉上掛上一絲笑容,連忙回答道:
“伊賀郡內川村!”
中條哲看了繪理子一眼,頓時,繪理子內心一下喜滋滋起來,深感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相信通過剛才的回答,這個中條哲老師一定能記住自己!
事實上,她可不相信在場所有的孩子都能成為忍者,肯定是有一定淘汰率的,畢竟,她還記得秋守瞳在將她留在這間屋敷時說的話——“你一定要努力成為亂波啊”。
此時,繪理子已經明白過來,秋守瞳口中的亂波,很可能就是這個時代對于日本忍者的稱呼,抑或著是這個地區對于忍者的稱呼,但關鍵點不再這里,她已經從秋守瞳的話中,明白了一個潛藏含義——忍者的培養是選拔制的,是淘汰制的。
其實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忍者的性質在后世來說,其實就是一個特種兵種,需要執行很多的特殊任務,這樣的要求下,忍者的身體素質當然必須過關了。
“很好,剛剛有一個孩子說得很對,這里就是伊賀郡內川村,而此時你們所在的屋敷,就是內川家屋敷,”中年說到這里臉色愈發地嚴肅起來,“至于我和你們,都算作是內川家的家臣。”
不知不覺地,繪理子臉色也愈發地肅穆起來,似乎被中條哲的說話給感染。
“如今日本愈加地戰亂,各地大名們需要大量的人手,來刺探敵軍情報以及對敵人城市開展破壞活動,所以我們刺客將在這一時代展現出光芒。”中條哲用著富含激情的語氣說道。
在這幾日中,這些孩子其實也都知道了這里是培訓刺客的地方,因此聽完這些話,并未太過大驚小怪。
然而此時,繪理子心中有些怪怪的,因為對方最后的說的話,和后世看過的傳銷頭子實在太像了,以至于讓她心理涌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另外,你們要知道刺客技藝發達的地區有以下幾處:武藏、甲斐、越后、信濃、伊賀、甲賀、紀伊等地區,但是其中我們伊賀的技藝在日本是最強的!”中條哲此時目光灼灼看著面前的孩子,聲音鏗鏘有力。
繪理子緊繃著嘴巴,生怕自己會笑出來了,她以前常常聽聞日本人是一種很中二的生物,沒想到自己今日還能從一個大叔身上看到。
“接下來,我來給你們上第一課!”中條哲將手上的棍子杵在原地,頭朝后喊道。
繪理子精神一振,知道前面的訓話終于結束了,戲肉要開始上場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中條哲身后,此時大腦中開始天馬行空地幻想起來。
繪理子還是譚既白的時候,看過很多的奇幻的影視劇,比如《哈利波特》之類的,而如果這個世界的忍者真的有異能的話,那作為老師的中條哲,此時就是他展示異能最好的時機。
自己開啟龍傲天劇情的道路將從此開始!繪理子在心中大喊出來!
然而,隨著中條哲說完一番話,現場并未發生如繪理子所期待的那般超現實的事情,而是走廊響起了腳步聲。
咚咚咚!
聲音乒乒乓乓,繪理子根據腳步聲的密集程度,判斷至少有幾十個人。
很快,現在就出現了數十名的身著絳紫服飾的青年,每個人都押送著一名衣衫襤褸的犯人,犯人手上和腳上都綁著鎖鏈。
另一間閣樓之上,秋守瞳和她的兄長正在陽臺上,目光俯視著繪理子這間院子。
直到那數十名犯人開始入場的時候,秋守瞳輕輕地皺眉:
“地牢的人?兄長,他們要干什么?為什么將地牢的人押送到這里呢?難道…”
秋守瞳將目光看向自己的兄長,臉上一開始是疑惑之情,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頓時開始震驚起來,一臉地不敢相信。
秋守瞳的兄長叫作秋守明,其實兩兄妹本來只是內川桂馬從一個鬧饑荒的村中買下的,一開始根本沒有姓氏,只單一個名,兄長叫“明”,妹妹叫“瞳”。后來內川桂馬當上家主后,兩兄妹立下了赫赫功勞,因此才被內川桂馬賜下姓氏。
秋守明雙手撫在閣樓上,面色不悲不喜,也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妹妹,就直接輕輕頷首。
“這樣會不會對他們太殘忍了,要知道,他們連十歲都沒有。”秋守瞳愣在原地,低下頭不再去看院子,此時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叫作繪理子的孩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些異樣的情緒。
“守瞳,你在同情他們嗎?”秋守明的話從前面傳來,秋守瞳依舊沒有抬頭,搖了搖頭,說道:
“并非同情,其實在他們來到伊賀,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他們的命運,只是我不懂,為何一定這樣呢?這才只是第一天而已。”
“是家主的命令,家主特意囑咐過的,倘若下面有孩子接受不了的話,那內川家也就接受不了那個孩子。”秋守明回頭看向自己的妹妹,慢慢說道。
“家主為何要如此心急呢?”秋守瞳剛剛說出這句話時,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連改口,“我不是質疑家主的決定,我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最后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因為此時秋守明望向自己妹妹的目光已經開始嚴厲起來。
“守瞳,下次要說話前要注意過腦子,身為家臣,是絕對不能質疑自己的主公的,”秋守明作為兄長的威嚴一下子展現出來,接著語氣有柔軟下去,對著秋守瞳說道,“更何況,當年若非家主將我們兄妹帶離那個村中,我們根本就已經死了,成為了地獄的孤魂,為了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情,我們也必須衷心于他。”
秋守瞳抬頭注視著自己的兄長,聲音中沒有一絲猶豫:“知道了,兄長。”
“這次是我在你身邊,但你也要學著長大,萬萬不可以再任性了,要知道,你方才那番話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是會惹來殺身之禍的,”秋守明繼續背過身,雙手抓住扶手,“至于你的疑惑,其實我也稍微猜出一些主公的心思。”
“是什么呢?”秋守瞳連忙問道,她還是對這個有些好奇,畢竟今日根本就有些不合常理,要知道在過去二十年里,地牢中的犯人也從未被動用過,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因素導致家主如此的心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