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她藏在畫里并不是為了害人,只是為了等一個人罷了。”
林滿月忽的自嘲的笑了下,“那人活在絕對無法回去的時間里,想要見到,談何容易,不過是癡心妄想,執迷不悟罷了。
總之,她不會再回到畫里了。”
望著林滿月的背影,黑色的蕾絲洋裙下白皙的肌膚隱隱綽綽。
蘇晴明關注的卻不是這些,安靜了兩秒,他忽然開口,“在那絕對無法回去的時間里,你肯定也有懷戀的事情吧?”
林滿月輕嗅酒香的動作突然靜止!
她緩緩抬起頭朝蘇晴明看來,眼神中透著詢問。
蘇晴明向前一步,“我好像看到了。”
林滿月歪著頭,繼續聽著。
“我不是說過,你出現在我的夢里嗎?”
林滿月轉身直面他,“夢?”
目露疑惑。
“你在笑,在一棵大樹下,因一句普通的會為你蓋房子的話,雖然也像現在這樣有些小情緒,但你很開心。”
氣氛漸漸變得奇怪,在聽到‘為你建房子’這句話時,林滿月瞳孔放大,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
蘇晴明卻沒注意到,仍在說,“裝著酒的瓶子上刻著月亮,周圍充斥著樂器的聲音,是古箏嗎,我不知道,我只聽到你開心的笑聲。”
蘇晴明總算注意到林滿月盯著他的表情反應。
除了瞳孔變化,她拿著酒杯的手輕輕顫抖著。
但他沒有停下,繼續說道,“你很開心很幸福,因為你不像現在一樣獨自一人,而是身邊一直有人陪伴著你。”
“那個教會你如何寫滿月這個名字的人,在這么漫長歲月里最想念的,是那個人嗎”
蘇晴明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他的眼前依稀浮現夢中的景象。
在某個不知名的湖邊。
月下。
林滿月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坐在湖邊,烤著火堆,喝著美酒。
歡聲笑語中,男子忽然握住了林滿月的小手,后者身體瞬間僵直。
男子就這樣握著她的手,沾了一點酒水,在旁邊的石頭上寫下了‘滿月’兩個字。
“你…真的看到了那個人啊!”
林滿月放下了手上的酒杯,目不轉睛的盯著蘇晴明的眼睛。
“在這里,在這漫長的歲月里,你一直在等那個人吧!”
同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林滿月,也許不是詢問,而是在確認。
南唐都城江寧城內。
月下。
西樓之上。
林滿月趴在欄桿之上望著清冷的街道。
一身紅衣,夜風將披散的柔順長發撩起,美得寂寞。
她望著遠處,似乎在期待什么,卻又最終失望。
北宋都城開封城內。
滿月堂內小池塘邊。
林滿月蹲在邊上,湖水倒映出她和燈籠的影子。
寂靜無人的庭院里,她撿起旁邊的小石子砸向池塘。
石子激起水波,一圈圈擴散開去,與水波一起散開的是她的思念。
名國二十五年金陵。
彼時叫做滿月餐館的地方,林滿月站在門口等候。
一身黑色中山裝,頭戴一頂小帽,看上去像個男子,卻俊俏的過分。
直到她摘下帽子,露出一頭柔順秀發,才知道原來是名女子。
門口掛的油燈亮著,將她孤單的身影投照在墻上。
街上不見一個人影,傳言日君要進城,能跑的都跑了,沒跑的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
建國二十一年京北。
這一年全國饑荒,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即便是手都,每天也有無數餓死的人相繼走入滿月飯店。
可是每一次有客人進來,都不是想見的那個,只是失望罷了。
失望的久了,仿佛已經不會再難過了。
但她仍舊每日每夜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進來的鬼魂,一直等待下去。
這些記憶在林滿月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千年來的等待,她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一丁半點當初的事情。
可現在蘇晴明卻一絲不差的將某些記憶深刻的畫面描述出來。
她不得不震驚,甚至還有一絲絲的驚慌。
望著蘇晴明的眼睛,林滿月試圖用平靜的表情掩蓋真實的情緒。
只是眼神不會騙人。
那晃動的瞳孔,無不說明她內心的不平靜。
“為什么…你會看到那些?”
“就是說啊,我為什么會看到你?我很怕會因此付出什么代價。”
“但是,林滿月,當我在夢中看到你時,我非常…十分的…總是會去想你。”
氣氛在這一刻變的越發怪異而凝重。
蘇晴明注視著林滿月那雙好看的眼睛,認真道,“林滿月你,究竟為什么占據了我整個的夜晚和夢!”
林滿月表情平靜,但眼神晃動和胸口劇烈起伏,無不說明她此刻內心的波動,她第一次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啊!”
突然一聲大叫。
蘇晴明從夢中醒來。
想起夢中的畫面,想起昨晚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丟臉極了,不如死了算了。
“蘇晴明,你究竟怎么回事,當時怎么說出那樣的話,那不是等于在告白嗎?
你喜歡林滿月嗎?
你當然不喜歡啊。
誰會喜歡那個動不動就生氣,喜歡使喚人,愛吃,貪錢,花錢大手大腳的女人啊!
既然不喜歡,你當時究竟為什么要那么說啊!”
“不對,這不能怪我,我是被當時的氣氛影響了。
林滿月她會不會對我施了什么魔法?
現在的問題不是魔法,而是林滿月會怎么想,她不會真的認為我喜歡她,在和她告白吧?真是頭疼啊。”
想著想著,蘇晴明忍不住陷入昨晚的回憶中。
當時說出那番近似于告白的話后,見林滿月胸口起伏卻沒有說話,立刻問道,“你的心結或執念是什么?而我,來到你身邊,是不是為了解開你的心結?”
林滿月仍舊不說話,望著他,像是傻了一樣。
蘇晴明還從未見過這樣失去主意和鎮定的她。
他不忍再面對她的目光,轉身看向大樹,仿佛受到什么召喚,慢慢走上前。
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干枯的樹枝。
就在他的手指觸摸樹枝后,隱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身后的林滿月也被聲音嚇了一跳。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在蘇晴明和林滿月的注視下,被蘇晴明摸過的枝條最先抽枝發芽,長出綠葉。
頃刻間,整棵樹上長滿了綠葉。
林滿月驚慌的望著滿樹的綠葉。
因為這意料之外的事情,林滿月想起了,之前白無常曾和她說過的話。
“你是沒能死,是因為你與月靈樹捆綁,你的生死輪回已經停止。等到有一天,這樹長出葉子,然后開花,花開了又謝,你的生死輪回才會再次啟動。”
蘇晴明回頭看向林滿月,指著長出綠葉的大樹說,“這顆樹變了呢。”
“是啊,”林滿月漸漸恢復冷靜,“你可能不只是零順位,而是更特別的人。”
另一邊,某個便宜的出租屋門口。
一個滿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慘白的女人匆匆趕至此處。
是白無常,也有人叫她白婆。
白婆臂彎處攬著一個花籃,里面裝滿了黃白色的菊花。
而在租房的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
車旁站著一個黑衣男子,男子面相兇悍,身寬體胖,個小面黑。
是黑無常,也有人叫他黑夫,
走近后才發現車后面還有另外一個年紀很大的男人,穿著背心和短褲,一副老大爺形象。
老大爺神色焦急,對著黑夫叫道,“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我走了,我們家乖寶怎么辦?”
男子冷聲道,“黃泉之行由不得自己。”
老大爺不滿道,“我不管這些,我不走,我不要走!”
說完穿過身后租房的門進入租房里。
簡陋的租房里,地板的被子上躺著一個老人。
從尸體的僵硬程度不難知道老人已經死了有段時間了。
而更重要的是,這個死去的老人和他旁邊蹲著的老人一模一樣。
不用問,蹲著的這位是老人的鬼魂。
在老人尸體的臂彎中間,還趴著一條黃色的中華田園犬,從矮小的個子和斑駁的毛色不難知道也許它還不是純種中華田園犬。
此時老人蹲在一旁,不斷對這條黃狗叫著,“臭小子,叫啊,叫出聲,你才能活下去,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老人不斷的嘗試著各種辦法,可是黃狗并不能聽見和看見,又或是聽見也不愿聽,仍舊安靜的趴在原地。
“快叫啊,叫了才能活啊…”
租房外的黑白無常人聽見里面傳來的話,對視一眼。
男人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已經三天了,他還是不愿意離開。”
女人說,“他這樣是因為放心不下那條狗,遇到這種情況,可以給他開一條門。”
女人話音落地,租房的門忽然打開,露出一條縫來。
租房里的老人聽見聲音,轉頭看見門開后,立刻對著黃狗叫道,“豆豆,出去吧!快出去,臭小子,出去啊,快出去…”
不斷重復著‘出去,快出去’,可是黃狗仍舊趴在老人身邊,動也不動。
租房外,女人對男人說,“你先走吧,他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的,再不濟他還可以去滿月客棧。”
男人面無表情道,“現在不叫滿月客棧,叫滿月酒店。”
“啊,你說得對,是叫這個名字。不過滿月堂,滿月閣,滿月旅館,滿月飯店,滿月酒店,改這么多名字,她也不覺得麻煩。可惜啊,名字一直變,滿月的心卻一直不曾改變。”
“已經過去千年,依舊沒有變,那個女人沒有希望了。”
“所以說,我特地往酒店安排了一個人”女人一臉得意的笑容。
男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問,“酒店要迎來新主人了嗎?”
“那個死腦筋的滿月,我也給她開了一道門,哼。”
滿月酒店花園里。
蘇晴明指著面前長出綠葉的大樹,驚訝的問,“這棵樹怎么會變成這樣?”
“還能是為什么?是因為你。”
“你說是因為我?”
“那段枯竭扭曲的記憶,被喚醒,都是因為你。”
“我做了什么嗎?”
“我只是夢到了你,所以向你訴苦。沒錯是訴苦,能看到鬼,是我的工作,可是夢到你,就超出了我的工作范圍。任何非我意愿發生的事情,我都不該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轉頭望向蘇晴明,聲音清冷,“因為你已經招惹我了!”
看向大樹,煩躁道,“這棵樹變綠都是因為你,丑死了現在!”
“知道你人不善,心不正(也壞),但是話可不能亂說。應該說這棵樹回春了才對。”
“問題就出在這里!”林滿月大聲訓道。
“不該復活的東西,因為你而復活了!”
看著林滿月的眼睛,蘇晴明雙手抱胸,“看你這么生氣,那我夢里所見到的一切,應該是你的過去沒錯。”
“你的過去被我窺見,讓你這么難為情嗎?”
“是啊,難為情到全身都綠了!所以我要好好的確認一下。”
說著,林滿月向前邁了一步 蘇晴明下意識朝后退了一步。
她繼續向前,見蘇晴明一直后退。
林滿月不耐,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領口,將他一把拽向她。
“啊!”蘇晴明只是叫了一聲,卻完全無法反抗。
等反應過來,他和林滿月的臉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掌。
他聞到了很香的味道,不像是香水的味道,讓人心情愉悅。
“你…你要做什么?”蘇晴明緊張的叫道。
林滿月仰著頭盯著他的眼睛看,突然小手松開衣領,掌心輕輕一推他的胸口。
蘇晴明發現自己好像瞬移了一樣。
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躺在一張床上。
而林滿月分開雙腿,跪在他身上,兩條白嫩玉腿落在他腰腹兩側。
林滿月雙手按著他的胸口,居高臨下看著他。
這奇怪的姿勢。
讓人尷尬,又讓人怦然心跳。
雖然她穿的是長裙,還是黑色,即便兩腿分開,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
但蘇晴明感覺自己的心臟上裝了馬達,跳的飛快,像是隨時會從胸口里跳出來。
他結巴著說,“你不能這樣。”
天知道他有多艱難才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