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心里也在疑惑,為何陛下會忽然間打問宇文君是一個怎樣的人。
須臾,端王像是回過味了,遲疑道:“莫非,此次謠言流傳,和宇文君有關,可依照常理,唯有靈族的靈網可有這般手段,為了一個龍族后生,怕是不值得如此去做。”
“而且,這則謠言,的確有些扯。”
扯與不扯,謠言成風,已無法阻擋。
明魂之山的事,端王已從桐霧的口中知曉。
端王繼續說道:“便是宇文君想要營救明魂之山其余的人,也不值得靈族付出這般手筆。”
魔君思量道:“這也是孤疑惑不解的地方。”
“可這則謠言,的確是有鼻子有眼啊。”
魔君或許不會信任溫翰,但必然會信任上一代的內閣之首陰長生。
端王道:“可現如今,溫翰也并未做出自證清白的舉動。”
魔君道:“自證清白,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端王道:“可若是這則消息,一旦傳揚至南望城外,必會影響三軍士氣。”
魔君道:“無妨,因為破城之日,也就在這幾天。”
端王微微一凝,輕聲道:“也就是說,這個節骨眼有這樣的一則謠言,的確與南望城之戰有關?”
“靈族圖什么?”
“只是為了牽制我永夜諜網?”
魔君道:“事實上,靈族那位布局深遠,在許多年前,就已在神魔邊境之地有所布置,只是我們不知罷了。”
“靈和王頗有才能,有這樣的一個人輔佐,是那個人的運氣。”
“可我們的暗探,事到如今,都無法窺探出有用的消息。”
“不過整體局勢而言,靈族也的確一直都在作壁上觀。”
“罷了,一些爛賬,是無法短時間內算清楚的,甚至根本就算不清楚。”
“先與靈網精銳對峙,若非萬不得已,盡量不要開戰。”
“此事,的確疑點重重。”
言語間,漆黑的夜色里,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道:“陛下,長生大人去了溫府。”
魔君嘴角微微上揚,看著端王說道:“或許事情,很快便能有一個了斷。”
端王一時云里霧里,有些秘密,陛下不說,端王也不會知曉,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去執行陛下交代給他的任務。
溫府。
正堂內,燭火明亮,將角落之地映照無遺。
“所以,是真的?”說話的人,約莫六十來歲,身材高瘦,臉上輪廓立體,便是上了年紀,也有鋒芒透出,他身著一襲深紫色的長袍,長發微微發白,看著猶如一尊謫仙人。
他是陰長生,魔族上一代的內閣之首。
離開了權力中心多年,他依舊還是陰長生,振臂一呼,依舊擁躉無數。
溫翰今日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裳,呈淡灰色,是天陰宗的練功服,這身衣裳,溫翰一直都在珍藏在自己的衣柜里,已很多年不曾穿過這身衣裳了。
“是。”溫翰的聲音平靜,像是訴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陰長生雙眉緊鎖,卻又很快恢復云淡風輕的氣態。
“所以,你沒有對不起魔族,也沒有對不起神族。”陰長生道。
溫翰沉默不語,默認了此事。
父子二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溫翰執政多年,功勛卓著,打壓老舊貴族,提拔寒門,為寒門之士開生路,平衡朝野內外局勢,且主動與眾多修行宗門結下善緣,為魔界軍方,輸送不少人才。
軍方不少將領,細算起來,都和溫翰有著一份不溫不火的香火情。
無論內政,亦或是外政,溫翰都對得起魔界山河社稷。
在陰長生執政的那段歲月里,魔界階層不算和睦,且常有派系之爭。階層和睦一事,也有一部分功勞出自于溫翰的手筆。
故而,這些年來,魔界日漸強盛,形成將相和局勢。
不知過了多久,溫翰突然開口道:“她還好嗎?”
陰長生微微一怔,道:“心里惦記著你,也有些恨意。”
愛過,也恨過。
一個一心為政的男人,自然會在許多時候忽略妻子的感受。
這些年來,溫翰也深知他對不住自己的妻子。
陰長生道:“若是你愿意的話,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
溫翰一臉平靜的從袖筒里亮出一柄短劍,這柄短劍叫做霜月,劍脊劍刃晶瑩剔透,可在夜間散發曼妙銀輝。
陰長生見狀,聲音微微顫抖道:“當真要如此決絕?”
有些人,注定無法成為一個自私的人。
溫翰執政多年,誰都知曉他公心大于私心,他唯一的私心,就是要將所有的事情盡善盡美,介于兩族之間,立場,信仰,由不得溫翰。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拿捏著這份尷尬的分寸。
而今,東窗事發,溫翰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釋然。
終于啊,可以徹徹底底的放下心里的包袱了。
溫翰說道:“這則消息,當是從靈族那邊傳來的,情報一事,永夜諜網有些弱于靈網了,以后還得多多查漏補缺。”
“我這里還有一則消息,便有勞父親大人告知陛下了。”
“南望城今夜就會被破開,或許當下,已經在破碎的邊緣。”
陰長生頓時眉頭緊皺,本以為過上幾日,謠言才會遍布魔界上下,沒想到謠言從爆發開始,就已經被南望城那里的人知曉了。
“若是我不來,你便會一直裝聾作啞?”陰長生問道。
溫翰沒有否認,道:“也不會,我是內閣大臣,父親大人若不能來,我也會前往永恒殿宇,跪在陛下面前,將所有事情說清楚。”
“有幸成為父子,是我的福氣,也是我的運氣。”
陰長生深深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不過是一個選擇罷了,當你做出一個選擇,就自然會產生一個相對應的答案,何至于這么多年,一直都讓自己的本心處于血脈的夾縫中。”
溫翰無悲無喜,言道:“整個南望城,已被設下天殺地絕大陣,這座陣法,并非一朝一夕設立而成,而是經過無數年潛移默化的積累,才徹底竣工。”
“武王殿下之所以能夠一口氣,攻破大小五十座城關,屬于姬壅佯裝敗北。”
“之所以對峙如此之久,潛移默化的消耗武王殿下的士氣,就是為了最后的決戰做鋪墊。”
有時候勝了一連串的碎仗,看似兵鋒正盛,實則卻經不起一場大敗。
“父親大人,兒子先走一步了。”
話已至此,溫翰已無話可說。
陰長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婿,手握霜月之刃,自盡而亡。
陰長生大袖一揮,將溫翰的尸體橫渡虛空轉移至天陰宗,傷感的自語道:“說到底,你也是我的半個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