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獸將至,氣焰兇狂。
成才眸光很穩,如萬年磐石。
握劍的手亦很穩,若鐵鉤嵌入血肉。
一聲輕微劍鳴透出,輕薄劍光噴涌而出,于眼前三丈勾勒新月弧線。
噗!噗!
弧線所過之處,無物不斷,兩頭惡獸瞬息一分為二,噴薄大片血水。
惡獸頭顱刺地,微微向前滑行三尺有余,獠牙微微抵在成才小腿邊緣,再往前一寸,成才這條腿便沒了。
呼呼呼…
成才眸光未有絲毫渙散,只是少了些光澤。
胸膛起伏不定,粗重的喘息聲與周圍厲風相互交織共鳴。
忽然間,一陣輕柔腳步聲傳來,接著透出一道溫和聲音:“不錯的一劍。”
成才心驚轉過頭來,張本初手握破荒到了,冥沌就在身后不遠處。
張本初眼神柔和,像是看著弟弟,又像是看著未來的兒子,心中暖意橫涌,這一劍,勝過張本初當年。
成才笑了笑,繼而撲通一聲癱軟在了地上。
“還好,我這一劍有見證者,若沒見證者,總覺得不得勁。”成才微笑道。
心中無成就,無狂喜,有的只是經歷狂風巨浪過后的安心,這一劍刺出,這一步也就自然踏出,往后,他可以厚著臉皮自稱為一名劍客。
張本初望向前方,柔聲對成才說道:“我后方三十里外,有一參天古樹,樹冠成三角傘狀,樹干有樹洞,空間方圓一丈有余,內里有些熟肉干,花雕,還有些水果,待得你恢復后,便再來戰場。”
話語間,一道溫潤真元涌入成才,梳理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原本困乏的身軀漸漸涌生些許活力。
成才沒有磨嘰,兄弟二人互相點頭致意,便短暫分別開來。
成心要戰的人,張本初攔不住,世上許多事都可逆,唯獨本心不可。
隨后,張本初視野前方,一輪黑色獸潮來了 此次是暴熊發動獸潮,數量一眼望去,不下于兩千,獸潮能蔓延至此地,便意味著前方將士,多數已陣亡,活下來的大致也都在茍延殘喘中。
洶涌浩蕩,如黑河之水倒灌。
為首的熊王修為大黃庭巔峰,差一步便是破極,可這已然不重要。
兩千暴熊縱然良莠不齊,可獸潮便是獸潮。
張本初皺起了眉頭,他得一氣呵成,得一往直前,中途不可換氣,不可心思稍亂。
微微提了一口氣,張本初便一步奔雷沖殺了上去。
塵土飛揚,碎石橫射四方,激蕩出漫天狂亂。
一息間,張本初近身熊王,破荒噗然慣穿熊王,一步跨出,又將破荒拔出熊王體外,腰部發力,氣勁旋轉出一道暴烈槍花,衍生數十道森然刃氣。
嘀嗒嘀嗒滴答…
獸潮中下起了一場磅礴血雨,這場血雨愈發勢大,繼而血流長河,隱約透出韜韜之聲。
良久后,此間歸于平靜。
張本初在一處上坡地帶,拄著破荒,極其謹慎調整自己的呼吸,身上的黃金甲固然材質不凡,一戰后也染上了血色,且透出腥臭。
一人挑一輪獸潮,郭盛和做不到,高志做不到,許還山做不到,蕭楚便更做不到。
張本初心中卻有些失落,他是萬人敵,可他深知,無破荒在手,他破不開這輪獸潮,任何生靈一旦亡命沖殺,其殺力之大無法以境界衡量之。
腰腹之地,大腿均有不同暗傷,至少得緩一炷香后,方可化解開。
可他知道,他沒有這一炷香時間。
前方會是何等慘烈,張本初不敢想象,但必然可隨處看見人族袍澤尸首。
隨后翻身上馬,駕馭冥沌,以奔雷之勢沖向前方,而后方,兩千重騎駕馭銀狼猛獸浩浩蕩蕩追隨而至。
這條路,是張本初自己選的,并非因為成才在這里,只是前方強敵無數,人族軍伍已然式微,他得去添柴加火,得扶大廈之將傾。
郭盛和,高志,索成郭,燕照等人,均開辟出自己的戰場,與張本初一樣,他們都無能力入主戰場化作一根棟梁,只能游走四方,靠水磨工夫溫吞敵軍。
一處高地上,武宓手握血矛,獨自站在一顆穿山青石上,望向遠方天幕,岳擘與九幽雀無試探,一開始便是膠著。
此二人交手,眼下無法分出勝負。
武宓深知這個道理,但她也不打算出手,只是想要穿上自己的黑金甲胄,以極其莊重的姿態看一場熱鬧。
但再好看的熱鬧,一直盯著看,也就慢慢沒了興致,她見過無極強者爭鋒,此二人招式簡單實用,都是殺招,無任何可推敲之處,少了意境,也少了氣度。
龍眸如炬,遠方戰場上,武宓見到古青皓手握重刀,靠一身橫練在妖獸群中縱橫穿插,每一刀揮出,都有妖獸應聲倒地血流不止。
周圍亦有人族游俠時不時觀望兩位無極強者鏖戰。
偶爾,兩人泄出的戰斗余波,更是令兩邊將士都吃不消,誤殺自己人,也是常有之事,若是赤元還在巔峰,其實也不會對決九幽雀,總不能奪了人族軍伍的風頭與威嚴。
武宓自言自語道:“你倒是好,與老婆去了神域游山玩水,我們卻在這里拼死拼活,但愿你們可從神域得來些有用的情報。”
隨后一尊體型壯碩的白獅,裹挾無窮風雷沖殺向武宓這里。
白獅,黃金獅子一脈的繼承者,血脈不純,戰力勉強可同云雷豹比肩,喜獨居,喜獵殺,屬于戰場上的穿山甲,令人防不勝防。
這尊白獅有歸元初期修為,勢頭之盛可吞雄山大岳。
武宓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隨后聚氣于手腕,瀟灑擲出手中血矛,只見血矛飛射途中兩邊虛空摩擦出滲人的絲絲裂縫。
血矛至,若天外彗星砸擊大地,白獅還未來得及發出狂暴獅吼,便剎那間爆體而亡,血肉內臟橫飛四野。
武宓單手探出,血矛瞬息回歸玉手,又看了看遠處,獨孤儷與柳青華倒還算是瀟灑寫意,清明劍氣若磅礴大雨連綿不絕,壓制一方小小戰場。
獨孤儷四方天地失色,劍光若書法大家手中筆墨般寫意風流,落筆之處先是破陣,后是破城,圓潤如意的真元流淌出漫漫道韻。
又看了一眼燕照與索成郭所在的戰場,此二人較之其余幾人稍微弱了一線,偏偏又遇到了擅長組合列陣的奔雷獸,一時間令場面陷入了難看,燕照胸口更是險些被一道雷光擊碎。
武宓心里默念道:“本初弟弟啊,這一戰你若是不出彩,往后再無出彩機會。”
然后,武宓一人一矛,殺入了一方極其混亂復雜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