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分。
一老一少相隔對坐,兩碗酸菜面,一盆萬年甲魚湯。
湯味如鼻,無鮮氣,但是有股醇厚仙氣,滋味似苦非甜,聞一口頓覺神清氣爽,略有縹緲之感。
宇文君道:“這味道而言,不好推測是幾萬年的甲魚。”
輕手輕腳給秋清盛了一碗,又給自己盛了半勺就著酸菜面。
秋清撇嘴道:“少來這套,我身子骨沒那么虛。”
宇文君道:“午飯過后,可調息打坐,消掉補性。”
秋清無話可說,硬著頭皮喝了,花了國庫的銀子,便不能白花。
食無言寢無語,一老一少安安靜靜吃了一頓午飯,秋清說道:“今夜當不回去了吧?”
宇文君欲言又止道:“丞相大人想的可真周到。”
秋清哈哈笑道:“彼此彼此。”
兩人起身,管家準備車攆,兩位八顧之首一同坐車,前往正弘街。
這里有一座府邸,名曰青陽府邸,原來的主人家是一位手中并無實權的王爺,平王私底下出面,將那位王爺安頓至金馬巷子,騰出這座府邸。
總不能將當朝大臣的府邸給宇文君騰出來居住。
這座府邸共計一百二十畝,要論奢靡之風,自然是不如靈都那座夢都府,然青陽府邸是距離皇宮最近的一座大府,且四面八方通往最好的酒樓客棧青樓,風水亦是上佳,有丹錦朝陽之美譽。
以往有不少達官貴人都想私底下購買這座府邸,奈何那位王爺不賣。
饒是當朝的尚書大人,也對這座府邸念念不忘。
門口,兩尊貔貅雕像,高約一丈寬約十二尺,整體鍍金,日光照下來,兩尊貔貅雕像便會透出黃金瑞光,似是要碧氣橫流。
大門前,兩位身著黃金甲胄的守衛,均身高八尺,體態英武,面部覆甲,有黃庭修為。
不知不覺間,秋清的車駕到了。
宇文君緩緩下車,兩位守衛見狀,瞬息向左右退后一步,半鞠躬,姿態虔誠。
秋清在車內靜坐,微微扣響桌角,馬車便原路返回。
大門開啟,宇文君緩步進入其中。
一眼望去,前庭假山嶙峋,左右兩側有清泉石上流,水流匯聚之處,翠竹依依。
此時,走來一位衣著樸素,眉眼柔和的管家,亦是宇文君昔日在清水居與白鹿閣的管家,他是曲禮。
看到此人時,宇文君心生感慨,輕聲道:“好久不見,昔 日分別之后,以為不會再重逢。”
曲禮微低頭道:“殿下所言極是,我也是這么想的。”
宇文君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真元托起曲禮的脊梁,柔聲道:“既是熟人,便無需多禮。”
曲禮卻笑道:“持舊不虔,乃是大忌,多謝殿下美意。”
宇文君玩味笑道:“所以,此次你是不情不愿。”
曲禮如實言道:“非也,對我而言,主子永遠都是那個人。”
平王,還是陛下?
宇文君本想追問此事,問道:“不知碧珠碧瑤是否也在這里?”
曲禮應道:“就連那位廚子也在這里,較之以往有所不同之處,府邸內多了些護衛,修為都不弱。”
宇文君走至曲禮近前,微笑問道:“你覺得這些黃庭境界的勇士聚集于此地,護佑我一人,是否大材小用?”
曲禮連連退后散步,雙手作揖深鞠一躬,凝聲應道:“殿下說笑了,萬金之軀,理當如此!”
宇文君單手探出,一片竹葉飛至雙指之間,往前一點,竹葉激射而出,斬掉一朵并蒂蓮,輕聲笑道:“我是一個念舊的人,且我也知道,你也是一個念舊的人。”
并蒂蓮之畔,只剩下一朵霸王花。
曲禮見狀,低頭道:“是。”
宇文君凝聲笑道:“無需拘束,我依舊是我。”
曲禮半鞠躬讓開道路,宇文君徑直走入前方,觀園而行,心情不算上好,也不算差,廟堂的誠意,永遠取決于手里的刀是否足夠鋒利。
便是在這里修建一座殿宇,宇文君都覺得有些不夠體面,顧雍的份量,沒那么輕才對。
昔日少年,已成政客,許多風景,終歸是和以往不一樣了。
可宇文君,真的是一個念舊的人。
皇宮,御書房內。
這里唯有人皇與孔沖二人,得知宇文君特意要了一盆萬年甲魚湯,饒是人皇也一時覺得有趣,這兩位的交情還真是醇厚。
孔沖面色微冷,似是被風霜撲面。
人皇問道:“怎么了?”
孔沖聚氣應道:“那座府邸,他不配進入其中,心中意難平罷了。”
人皇從容道:“比起季建,你已在強處,季建非但挨了一頓毒打,且還被種下混沌血契,而你,頂多就是被雷劈過。”
孔沖:“…”
“這狂徒未免太囂張了!”
人皇打趣道:“打不過,便要受氣,自 古如是,據朕觀望,近些日子你有破境的契機,去一次妖域,叩一次生死關,歸來后可名正言順同宇文君切磋較量。”
孔沖微微一怔,低頭道:“遵旨。”
人皇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言,孔沖近些時日,格局小了些,已讓陛下心生不悅。
不久后,柏小衛來了。
半只腳踏入御書房,人皇便問道:“以愛卿之見,宇文君這是何等姿態?”
柏小衛緩步而來,平和回道:“不客氣,不拒絕,不負責。”
“無用之用,是為大用。”
“朝堂之上,有這般修為的人,寥寥無幾。”
人皇苦笑道:“所以,該當如何?”
柏小衛道:“今日我并非為此事而來,另有一事,還得陛下斟酌。”
人皇擺正姿態,正色道:“愛卿可直言不諱。”
柏小衛道:“文臣以權謀私之風,已有萌芽之兆,長此以往,朝綱或有不正,需得下殺手,且將種子弟近些時日,也有飛揚跋扈之風,如何制衡,我一時拿不定主意。”
人皇略有輕慢道:“此事,可徐徐圖之。”
柏小衛道:“皇都之外,已發生多起官逼民反之事,或是奪走百姓家財,或是結黨營私,矗立山頭。”
“清河郡內,已有一位郡守侍郎,被暗中千刀萬剮而亡,其郡守也險些身中劇毒。”
“權力之毒,正在蔓延。”
“恐釀出滔天大禍!”
人皇眉頭漸深,輕聲道:“容朕三思,愛卿姑且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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