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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論吃相

  夜盡天明,棋局散場。

  景佩瑤抬手擦拭額頭滲出的晶瑩汗珠,低聲道:“多謝娘親賜教。”

  “這一夜受益匪淺,紫薇真元更進一步,一些路亦更加清晰明了。”

  玉秀伸手捏了捏景佩瑤臉頰,暖心笑道:“緣到了,自是如此,就算扶搖親至,我也是這般說辭。”

  “可惜了,我實在不知她究竟走上了怎樣的一條路。”

  女子修煉紫薇真元,若無扶搖走出第一步,便不會有景佩瑤的第二步。

  學一門手藝,學問實則不難,開創一門手藝學問難于上青天。

  可惜的是,扶搖這一步,注定不會載入修行史冊。

  宇文君端來兩杯熱茶,打趣道:“如此一來,我便更不是佩瑤對手了。”

  景佩瑤噗嗤一笑道:“你倒是很會算賬。”

  玉秀婉約道:“佩瑤之路仍需砥礪而行,而你的路,只要心意順了,便自然可到彼岸,兩條路是不一樣的。”

  “倒也殊途同歸,到頭來都是問心,問道。”

  再過一會兒,岳父岳母就得開始早課。

  宇文君道:“不如先去混沌空間,年關將近,得叫人外出買酒了。”

  半月酒,價值不菲。

  景佩瑤道:“銀子夠嗎?”

  宇文君想了想說道:“銀子當然是不夠的,所以才要去叫人一起去買酒。”

  景佩瑤一時未解其意,見宇文君神色穩如泰山,頓時明悟了過來。

  “這會不會有辱無極高手的風采?”景佩瑤擔憂道。

  宇文君打趣笑道:“不會,世人心中,顧雍已死。”

  景佩瑤:“…”

  玉秀樂呵一笑道:“你的那位師尊,倒是與你秉性類似。”

  “路上小心一些,莫要輕敵大意。”

  宇文君和景佩瑤微微點頭,隨即橫渡虛空離開了玉溪鎮。

  玉秀也起身離開了,親家的早課,她不會參與其中,偶爾過來一觀是可以的,若每一日過來,那份新鮮感難免會大打折扣,直至消磨殆盡。

  走出莊園,玉秀瞥了眼遠處,那只狐貍也已開始了晨修,姿態到也算是虔誠,每一個呼吸吐納都盡善盡美。

  想了想,當下還未到給她指點迷津的時機,即便這個清晨還算是尚可。

  混沌空間。

  霧氣茫茫,叢林木屋周圍更是如此,不過遠處的天籟之音與溪水潺潺之聲涌入楚玉神魂中,這少年在屋頂盤膝而坐,寶相莊嚴,真元內斂其中,乍看之下有些平庸,細細觀察一番后,方可察覺周圍三丈之內的空間,以楚玉為王。

  宇文君和景佩瑤已經到了,在院子里靜靜的看著楚玉。

  小家伙修為喜人,這個年關過去后,若愿意便可進入承圣領域,但在十五歲之前,顧雍斷然不會讓他進入承圣。

  總得經歷血與火的考驗,受些道德文章的洗禮,才能進入承圣。

  唯有這般,基礎才會牢靠,往后方能走上一條康莊大道。

  宇文君昔年走的亦是這樣的一條道路。

  門開了,北寒菲揉了揉睡眼,并未發出聲,宇文君同景佩瑤躡手躡腳的進入屋內,顧雍已在屋子里泡好了早茶。

  宇文君微微釋放虛無之力,凝練一方場域,隔絕此間契機。

  晨修最為重要,絕不可讓楚玉受到一絲一毫的打擾。

  北寒菲與顧雍都怪味的看了看這小兩口,笑的意味深長。

  宇文君摸了摸鼻子,說道:“眼下是弱了一些,不過也無需刻意暗示此事。”

  景佩瑤端起茶杯,早茶并非千秋白水,而是臨近山野里的野茶,口感柔暖,養人肺腑。

  顧雍含蓄道:“我又不曾提及此事,未免是你自己心中有了魔障。”

  北寒菲笑的合不攏嘴,越看景佩瑤越順眼。

  宇文君抿了口茶,淡淡應道:“言重了,魔障是遠遠談不上的。”

  “恒昌宗內也有了些好苗子,近日以來也涌入了六位頗有功德的先生。”

  “關于教導后生一事,我認知略有淺薄,勞煩你寫一部精要,我好帶回恒昌宗。”

  有功德的先生?

  顧雍當即心領神會,恒昌宗有了麒麟子,這自然是好事,這位白鹿書院曾經的三長老心里也驕傲的緊。

  “學問義理一事我無能為力,修行精要一事,等我沉思幾日后,再給你,究竟是怎樣的好苗子,讓你這般在意?”

  宇文君得意笑道:“昔日我在明魂之山修建氣運樓時,便看見了幾人,其中有兩人留了下來,前些日子我親自面見那些學子,比我想象之中更具天資。”

  “且都是自己愿意留在恒昌宗的。”

  “當然了,有那么幾人,去了白鹿書院,未來自然會有錦繡前程的,雖不在同一屋檐下,那幾人,亦算是我的得意門生。”

  “盡管我也沒傳承給他們什么。”

  身為師長,膝下出了得意門生,好比自己娶了個漂亮老婆生了個麒麟子一般。

  顧雍說道:“那你這座門庭可要添磚加瓦了,在他們成長起來之前,一定要有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才可。”

  宇文君忽覺肩頭沉重,應道:“心中有數,此事之前,我總覺得我只是做好事,如今也多了些責任。”

  “卻也不覺得累。”

  顧雍暢然笑道:“不錯,估摸著再過幾年,蒲維清會親自登門拜訪,找你要人,可能還會挾恩相迫,近幾年你便好生想想拒絕蒲維清的說辭。”

  宇文君狐疑道:“院長大人風采有如清風明月,當不會做此事吧?”

  顧雍怪笑道:“你曾給過他半月酒,可記得他看見半月酒時的嘴臉?”

  宇文君當然記得…

  “說起來,我們得去一趟半月城,年關將近,得買點酒了,謝一鳴那里更是豪言數十壇。”

  顧雍想想也是,瞥了眼北寒菲,道:“那我就去先出去幾日,楚玉那小家伙近幾日便交由你了。”

  北寒菲嗯了聲。

  隨即,三人橫渡虛空離開此地。

  魔界。

  神魔兩族近些時日又在邊境發生一場不大不小的戰役,牽扯到了諸多敏感的神經。

  較上一次前來想比,整個魔界的關卡設置頗為嚴密冷峻,半月城門口,亦是設下了防衛。

  同往年相比,如今的半月城談不上人聲鼎沸,也無多少貴族子弟來半月城聞酒香,大爭將至,原本那些出手闊綽的豪客,也逐漸開始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非常時期,若仍舊盛行奢靡之風,自然是不妥。

  故而,當下的半月酒,價格較之以往,也略有下沉,僅是略有。

  城外。

  宇文君凝望漫天風雪,沉聲道:“我這里或將銀子不夠,不知你這里如何?”

  顧雍頓了頓,應道:“如此重要的事,為何不早些言說。”

  宇文君回道:“此時也不算晚。”

  顧雍想了想,說道:“不妨搶一家酒莊?”

  宇文君道:“有辱斯文,不如偷一家酒莊吧。”

  顧雍忽然神色一凝,凝望向半月城,說道:“城內亦有無極高手鎮守,和上一次的行情出入頗大,”

  “得虧了你的虛無之力,掩蓋了天機。”

  宇文君想了想道:“最多還有一個時辰,我們來到此地的消息便會被有心人推算而出,干壞事得抓緊一些。”

  風聲緊張,如今魔界邊境還未設下陣法防止有人橫渡虛空刺探情報,可重要城鎮,已設下星辰臺,外來者橫渡虛空無需太久便會被察覺出端倪。

  或者說,只需片刻,便可知曉外來者蹤跡。

  宇文君的虛無之力,可將這一瞬延長至一個時辰。

  非戰時,不會設星辰臺,只因星辰臺過于耗損財力與窺探者的心神。

  顧雍道:“你龍眸如炬,開路一事便交由你了。”

  景佩瑤此刻心神搖曳不安,她難以置信這對師徒的吃相會是這樣…

  宇文君一本正經凝望向半月城,東南一隅之地,有一酒莊,酒窖位于西北方位,酒窖之外,設有四名歸元境高手守衛。

  更有一座封靈大陣,偷襲者到訪,不消片刻便會被察覺氣息。

  “我所看見的地方,以你的能力,不知有多大把握?”宇文君問道。

  好歹也是一位頂級的無極高手,不說成心偷酒,便是去永恒殿宇里偷點東西,應當也不會太難。

  顧雍沒有回復,瞬息消失在了原地。

  景佩瑤感慨道:“一身本事才華不用來害人,便已算是品質高尚,昔日我尚且覺得此話有失偏頗,如今想來,這確實是一句公正之言。”

  宇文君含蓄道:“比起這些,我在猜測,妖域是否也設下了星辰臺。”

  景佩瑤問道:“有何區別?”

  宇文君道:“同樣都是星辰臺,有些星辰臺神覺敏銳,而有些星辰臺愚鈍不堪,不過當下人族皇都,必然設下了星辰臺。”

  “區別在于,年關過后,我們諸多事都將被動起來,再也無法自如行動,故而這一次,一定要偷夠半月酒才行。”

  景佩瑤思慮道:“而你可將一瞬之間的事延長至一個時辰。”

  “用來竊取情報,已綽綽有余。”

  宇文君無奈道:“可若是發生大事,一個時辰是遠遠不夠用的。”

  “年后,得多多辛苦武宓刺探情報了。”

  “正在想,是否讓武宓親赴妖域之地。”

  景佩瑤想起了李洪山,說道:“還是別了,那里的事,與我們也無多少干系,多事之秋,一動不如一靜。”

  “我們的重心在北方。”

  “真若是發生了大事,是藏不住消息的。”

  宇文君道:“赤元叔叔倒是可以去妖域蟄伏下來。”

  “統御冥蛇一族,伺機而動。”

  “只是這樣一來,應龍就得長居北海,而恒昌宗內部便會少一尊巔峰戰力。”

  “我很擔憂,李洪山對我小勝一場,我若不有所舉動,往后再想有所舉動便會處處落于人后。”

  “他也應當調查過我去妖域的動機,只要赤元去了,他便會以赤元為主,沒有心思琢磨一些別的事。”

  “其實起源之地這個風聲是封不住的,早晚有朝一日會被人知曉,我盡可能多封鎖一段歲月。”

  景佩瑤問道:“這樣會不會顯得痕跡太重?”

  宇文君道:“是有些重,但也無可奈何了。”

  “靈族的靈和王也一直都在調查我,調查龍族,也許他當下無任何線索,可他只要一直調查下去,便總會知曉些什么。”

  “赤元前往妖域,是為了遮蔽那雙異瞳。”

  “至于李洪山心中作何感想,已無那般重要。”

  景佩瑤道:“偷著解決那尊太古老虎,總覺得有些艱難。”

  宇文君苦澀一笑道:“是很艱難,且太古生靈接連發生異樣,消息遲早會公布天下,而那時,我們將面對無數戰火。”

  “故此,每一步路,我都走的極為謹慎。”

  這會兒,顧雍回來了,一臉笑呵呵道:“收成很是不俗啊,玉流壇半月酒,足足有五百多壇。”

  宇文君暢然笑道:“過年夠喝了。”

  “先返回明魂之山,徹底抹掉我們來魔界的痕跡吧。”

  隨即三人再度橫渡虛空離去。

  青冥大瀆磅礴洶涌,天空中雪色迷離,滌清了世間所有塵埃。

  南卓霍穆等人在島上默默修行,宇文君三人無聲無息來到了氣運樓旁。

  此次來只為利用明魂法則抹除痕跡,宇文君不打算與南卓等人會面,近些日子,最好不要在魔界有所舉動。

  或許是因偷了不少半月酒,略有些做賊心虛…

  紫薇真元與龍族帝氣相互輝映,沉下心來,可聽見朗朗讀書聲,亦是可聽見刀槍劍戟金戈之音。

  顧雍駐足看了半晌,說道:“無形之中,你已集結蒼生氣息,往后你肩上的擔子將會很重。”

  “比你想象之中的還要重。”

  宇文君道:“紙暫時還能包住火,我還有時間。”

  隨即,宇文君結印,虛無之力與明魂法則共鳴,皓月清輝涌動,將三人身上痕跡洗滌干凈。

  “氣運樓前,或可養精蓄銳,書寫一篇修行精要?”

  顧雍盤膝而坐,周身混沌氣流淌,逐漸入定。

  宇文君與景佩瑤未打擾,徐徐離開了此間。

  小兩口于青冥大瀆之上踏浪而行,宇文君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次來魔界,他初次體驗到大爭的氣息與威壓。

  景佩瑤握住宇文君的手安慰道:“恪守本心,大不了,就是一戰罷了。”

  “或者,一直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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