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做了一桌子佳肴,平時沒舍得用的食材盡數用上了。
謝一鳴難得來一次,此次相談甚歡,宇文君與景佩瑤甚是開懷。
飯桌上,謝一鳴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飯桌上的菜肴,有靈珍菇,龍鯉,以及橫龍山深處特有的麻香樹葉,以及若干昂貴食材。
菜香撲鼻,可惜宇文君已經沒了半月酒,只好用萬年紅來代替。
謝一鳴道:“我身為南方領袖,也不曾如此奢侈過。”
宇文君笑道:“許多食材,橫龍山本就有。”
風水寶地之所以是風水寶地,是因為具備其余山脈不具備的某些珍貴特產。
靈氣濃郁的地方,自然會生長諸多昂貴的食材。
“今日我們好好喝幾杯,公事已談完,只論故交。”宇文君溫和笑道。
謝一鳴摸了摸肚皮,暢然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北海,無邊無際,深海之中一片寂靜,混沌未開。
明月山上,楚謹言遠遠地凝望遠海,數道恢弘的氣息鋪展開來。
海面上轟然一聲巨響,一尊體積數十里長,渾身潔白如玉的巨蟒出現了,雪白巨蟒口鼻之間云霧涌動,透出一聲嘶鳴,身后展開一對潔白如雪的開闊羽翼,長達十余里,羽翼微微揮動間,便是狂風巨浪,引發劇烈海嘯。
白色巨蟒氣勢如虹,險些撐破北海的天空。
海面上海水轟鳴,深海之中,又有一尊巨獸出現了,人頭巨大如府邸,下半截身子為魚身,魚尾之上閃耀著藍色符文,玄妙無比。
又隨著一聲巨響,一尊如山如岳大鱷抬起了頭,鱷頭,鯨身,蝎尾,極其怪異。
三尊巨獸散發出無極修為,海浪涌動與三尊巨獸的呼吸一致。
天宇之上,遮天蔽日的應龍古井無波的凝望向三尊巨獸,單論體型,應龍比不過這三尊巨獸,深海之中,更有諸多海妖獸匯聚,組合列陣,隨時都可沖鋒。
比起這些龐然大物,赤元身著錦衣玉帶的模樣,在這里顯得微不足道。
這位壯年男子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和顏悅色道:“本以為只有兩尊巨獸,卻出現了三尊,極靈玉蟒,鯤人,以及上古絕跡的清冥巨鱷,真是稀奇啊。”
極靈玉蟒眸光略有謹慎,望向赤元,透出古老厚重的聲音,說道:“龍族重現世間了?”
赤元負手而立,睥睨三尊巨獸,誠聲道:“終歸會重現世間,大爭之世將會開始,龍族特意招攬三位,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鯤人虎視眈眈看向赤元,冷聲道:“在那遙遠的時代,龍族也沒能走到最后,當下豈是你們說招攬,便可招攬的?”
清冥巨鱷并未回答,眼神中有思索,有窺探,這雙眸子見證過很多大世凋零與崛起。
赤元笑道:“鯤人兄莫非不賞臉?”
鯤人頭角崢嶸,煞氣橫流,沉聲道:“鯤人族,永不為奴。”
赤元無奈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也只能讓鯤人兄陷入沉睡了。”
話音落下,天宇之上的應龍揮動龍翼,頭蓋骨處射出一道比夜色還要漆黑的光束,一瞬之間涌入鯤人神魂之中。
應龍微微動念,這尊巨大的鯤人奮力掙扎,卻是無濟于事,眼眸不受控制的緩緩閉合,連一聲怒吼都未來得及吼出。
轟隆隆…
巨大的身軀沉入了大海,附近海域,泛起了滔天巨浪。
赤元神色一凜,對剩下的極靈玉蟒與清冥巨鱷沉聲道:“大爭之世將開啟,北海是人族與神族之間的戰場,往后二位誰也無法獨善一身。”
“歸順我龍族,至少不用受那階下之辱。”
“若同意,便率領各自舊部,潛伏深海,聽候我家殿下差遣。”
“若不同意,便陷入沉睡,待得萬年之后蘇醒就是了。”
“如何?”
赤元口吻堅決,不容反駁與質疑。
三尊巨獸,雖有無極修為,卻并非扣生死關而成,存活歲月過于漫長,一點一滴,積累到了無極境界,其戰力在北海之地可稱之為無極,可若離開了北海之地,頂多便是外界的凌霄中后期。
他們也不會離開北海之地。
清冥巨鱷和極靈玉蟒緩緩下沉,海域逐漸歸于平靜。
赤元清越言道:“我們的對手是神族!”
抬起頭,看向天空中的應龍,赤元心中無限感慨,轟然一聲,化作了一條赤色巨龍,旋舞于高空之上,體型略微弱于應龍,看似差距不大。
兩尊巨龍,在北海的天空里散出無盡的龍吟,聲波所到之處,北海生靈莫不是安然靜聽,雖已不是龍族的時代,仍不可否認,龍族終歸是血脈完美的一族。
“應龍啊,可知我們思念了你多少歲月。”赤色巨龍誠然道。
應龍透出一聲悠揚的龍吟,時隔漫長歲月,當下的應龍,并未恢復巔峰戰力,體內仍有歲月之傷,得以氣運修補。
海岸上,伏城率領五千之眾來了,妻子赫連清漪與赫連正雄等家族元老立在伏城身后,此時此刻,這些人無不是被遠海里的兩尊巨龍所震撼。
赫連清漪呢喃道:“八顧之首,竟有這般底蘊。”
伏城知曉宇文君有著與人皇叫板的底氣,此次他來到這里,心中顧慮不小,一旦來了,便站在了人皇的對立面。
看見這兩尊巨龍后,心中好受了許多,尤其是不久之前,還有三尊深海巨獸浮出水面。
這般陣容,足以抵御北海以北的神族大軍了。
一道紅光射來,赤色巨龍化作人形,頃刻之間來到了伏城近前。
伏城等人盡低頭。
赤元看向這位人族俊彥,柔和一笑道:“你便是伏城?”
伏城微微點頭道:“晚輩見過龍族前輩。”
赤元嗯了一聲,瞥了眼赫連家族的眾人,隨即吩咐道:“在這里建立港口,聚集戰船,捕魚與基礎海防一事,便交由你了。”
“明月山方圓五百里,為生命禁區,不得擅自闖入。”
伏城輕聲應道:“前輩大可放心。”
赤元道:“好好干,日后不會虧待你,龍族一諾千金。”
伏城低頭道:“多謝前輩賞識。”
赫連家族的眾人仍舊低頭,盡可能控制自己的呼吸,這位龍族高手流露出的氣息雖然柔和,可無形之中仍是透出如山如岳的壓迫感,令他們渾身汗毛豎起。
有生之年,竟然和龍族打起了交道。
遠方,應龍騰飛而來,一路南下,盡頭是宇文君的額頭。
赤元忽然來了興致,自言自語道:“很久了,不曾游歷過人族世界的名山大川。”
一路向南飛去,輕松悠然,猶如剛剛會御風而行的少年郎,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與難堪。
待得這位離去后,伏城等人如釋重負。
赫連正雄的額頭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非膽魄小,只是兩尊巨龍的氣息著實讓人喘不過氣,便是那尊白虎還在赫連家族,還可庇佑赫連家族,赫連正雄仍舊覺得難以喘息。
小聲說道:“接下來該當如何?”
伏城是一家之主,赫連家族并未因為伏城是外姓人而對伏城心生不服,相反,有八顧之一當家做主,可讓如今的赫連家族豎起一道生機勃勃的旌旗。
曾經的輝煌已是過去,如今的赫連家族不算寄人籬下,也不算沒有寄人籬下,立場與地位尷尬又微妙。
伏城從容道:“我們先在這里堪輿地勢,選擇港口要塞修建之地,確認綱領以后,便讓能工巧匠開始動工。”
“調動麾下附屬勢力參與其中,捕魚一事,利潤不小。”
“況且,這里是北海。”
“告知眾人,往后無論發生了什么,盡量不可與人紅臉爭吵,若占了道理,可以據理力爭,卻不可得理不饒人。”
“我們只是苦力,手中尚無實權,過些日子,或許是恒昌宗里的某位精銳來到北海鎮守中樞,或許是郭氏家族的某位能人來到這里鎮守中樞。”
“勿要覺得意難平,一切如常即可,宇文君出手大氣,不會虧了我們,而我們的價值,也足以令他心頭沉重。”
赫連正雄和一眾元老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終歸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伏城何嘗不知宇文君的打算,不讓自己在這里獨掌大權,就是為了避免其余世家刻意刁難赫連家族,派出另外一人執掌大權,不過是給伏城遮風擋雨。
到了最后,伏城名義上非主事人,暗中卻掌握實權。
只是這些道理,無法給當下心境不穩的族人明言罷了。
皇都。
御書房里光輝燦爛,明亮如人心。
人皇陛下披頭散發,隨意坐在皇座之上,眼前是秋清和柏小衛。
樂呵笑道:“那脫韁的野馬如今已在北海動工,迫使赫連家族做出選擇,往后或有郭氏家族錦上添花,不知二位愛卿昔日可曾想到宇文君會有今時今日的出息?”
秋清眼神略有閃爍,柏小衛表情深不可測,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深不可測。
反正他是副丞相,總還有一位根紅苗正的丞相大人頂在自己前面。
人皇看著秋清,一臉樂呵道:“丞相大人,倒是給朕說一句話啊,朕猶記得昔日你為了宇文君是如何在朕面前進言的,也記得,昔日的王長生是如何被丞相大人氣的啞口無言。”
“怎么今日,辭色一點都不鋒利了?”
“莫非年事已高,火氣沒那么大了?”
秋清抿了抿嘴,一臉苦相,低頭作揖道:“回稟陛下,早前確實不知宇文君是龍族傳人,參與那場婚事,也是為了寒門學子著想,萬一那宇文君一氣之下,不再開設恒昌書院可就不好了。”
人皇哈哈大笑,洪亮的聲音回蕩在燦爛的御書房,意味很是深長。
“丞相大人果然有雄辯之才,只是當下軍方向朕發難,欲奪回北海之地,戶部尚書也建言讓朕在北海修建港口,坐擁海產紅利。”
“對此,不知大人有何高見,朕此刻是在虛心求教于大人,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秋清徐徐整理思緒,艱難應道:“如今木已成舟,臣實在不知如何下手,大將軍岳擘又非應龍之敵,朝中無猛將,真不知該如何拿下宇文君。”
人皇氣笑道:“老狐貍,死一邊兒去。”
秋清緩步離開人皇陛下的正前方,給柏小衛騰開了地方。
人皇看了看柏小衛,憨厚樸素,此刻神情高深莫測,倒也有一代劍神的風采,可惜了,如今蒲維清才是人族第一劍。
清了清嗓子問道:“朕知道,昔日恒昌宗在人族的貿易往來一事,愛卿也是一路護佑,讓那慕容秋水賺了不少紅利。”
“朕也知道,愛卿初來皇都,便認識了宇文君,更是和宇文君吃了一頓八珍宴席。”
“不知愛卿當下可有辦法堵住朝堂之上的悠悠眾口,讓袞袞諸公心里舒服一些。”
“最好是斯文體面的法子,愛卿腰間長劍鋒利無匹,恐一不小心就傷了人心。”
柏小衛表情含蓄,心里恨死了蒲維清,為何不給自己早日說一下這些事,若能早知道,他也能將許多事處理的體面一些,終歸是草率了。
應道:“實不相瞞,那日我去橫龍山參與婚宴,便是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名宿未去恒昌宗,近距離了解實情,為往后多做一些打算。”
人皇笑問道:“那不知愛卿都看出了些什么?”
柏小衛一本正經道:“有諸多名宿未去,如王長生等人,季家等人,而許多宗門前往恒昌宗,只是礙于情面,亦或是懼怕扶搖女帝與龍族,由此可見,宇文君并非那般深得人心。”
人皇目瞪口呆的看著柏小衛,副丞相大人竟一本正經的說出了這些。
感慨不已道:“在朕的印象中,愛卿一直都是一個老實人,正經人啊,怎么今日忽然變了風向?”
“莫非是愛卿近日修煉有所心得,連秉性改了許多?”
柏小衛低頭道:“臣所言句句屬實,望陛下明察。”
人皇氣笑道:“不管二位用何手段,務必堵住悠悠眾口,且得給袞袞諸公一個交代,朕知曉二位也是受了宇文君的蒙蔽,不過諸多惡果,二位也功不可沒。”
“滾吧。”
秋清與柏小衛微鞠一躬,徐徐退下了。
人皇嘆息了一聲道:“年輕人就是火氣大,竟敢這么快就對北海動工,也不知挑選一個合適的契機,這般弄法,未免莽撞了些。”
有人在北海建設港口,修建要塞,有龍族鎮守北方,也算美事,吃相一點都不斯文。
至少也得來到這朝堂中,與那些文臣武將舌戰一番后再動工啊。
“顧雍先生啊,你的這個徒弟,果然繼承了你胡來的風采。”
今日陰天,略有朦朧細雨,皇都涌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人心亦是如此。
兩位丞相大人走出皇宮后,都輕微嘆息了一聲。
柏小衛率性道:“茲事體大,還望丞相大人身先士卒,我可全力助威。”
秋清也沒想到,宇文君不打一聲招呼就干出了這種事。
北海雖是扶搖的,如今算是景佩瑤的遺產,可北海名義上終究屬于人族疆域,位列人皇治下,年輕人果然都很直接。
秋清含蓄道:“我年事已高,往后諸多事得讓老弟挑大梁,老弟就先練練手吧,畢竟往后還有許多類似的事。”
柏小衛頓了頓,面不改色道:“我怎敢僭越行事,大人真是折煞我了。”
秋清義薄云天道:“放心,即日起,你無論做什么,本相都允準了,批文馬上下發。”
柏小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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