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鵝毛大雪,天寒地凍。
大瀆水流不知幾萬里也,寬不知幾千里也,奔流浩蕩,猶如狂龍。
岸邊,風雪呼嘯,一路人馬來了。
游歷名山大川,走遍各地,宇文君一行人來到了這青冥大瀆,身后群山連綿,山中阡陌里滿是野獸留下的痕跡,附近五千里之地,無城邦,無人煙。
楚玉蹲下身子,默默與世間萬物共鳴,良久后深呼吸一口氣道:“這里便是明魂之山,我的預感是其中有大兇險。”
“勿要輕易靠近,恐遭不測。”
宇文君對此地情況心知肚明,無論如何兇險,他都要嘗試一番。
龍眸如炬,凝望大瀆遠處,霧氣繚繞,隱約有一座山川。
山腳下,修建樓宇長廊,氣象森嚴,卻無花草樹木作為點綴,一派生機絕滅。
一道黑影從明魂之山極速掠來,黑影在半空中不停擴大,片刻之間,便來到了宇文君一行人近前。
來人是一位男子,體魄修長,膚色蒼白眼角紅潤,一頭長卷發隨意披肩,流露出病態美。
眼神陰森凝望宇文君一行人,沉聲道:“各位來自于何處?”
宇文君道:“來自于很遠的地方,有事想要去一遭明魂之山。”
男子漠然道:“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速速離去,以免身上沾染因果。”
尋找明魂之山的旅途里,每一個夜晚,宇文君都在夜觀天象,經過許多次推演計算,他確信明魂之山里有魂術修行者,然明魂之山仍是無主之物。
宇文君道:“我若是非去不可呢?”
男子微微惱怒道:“你們確實不俗,可找到這里,以前也曾有人來過這里,可惜都死了,且來的人比你們更加厲害。”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黑麒麟,至于兩頭黑狼王,該男子并未多看一眼。
宇文君微笑道:“不知要怎樣,我才能去明魂之山?”
男子直搖頭道:“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話語落下,男子身后浮現出數十道黑影,均是明魂之山里的魂術修行者,有男有女,實力不俗,修為最強者,已到半步歸元。
魂術一途,屬劍走偏鋒,殺力不大,擅長蠱惑人心,操控魂魄,魔界廟堂之上,大戶之家均有魂術修行者的影子。
因路數狹窄,此生極限就是歸元巔峰。
若想抵達凌霄,必須得扣生死關,魂術修行者殺力不強,無法與強者正面廝殺。
宇文君微閉眼,半空中,兩道銀白色的光輝燦爛劃過,數十位魂術高手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碧落與入云的羽翼切碎咽喉要地,墜落大瀆水流中。
眼前的男子頓時瞳孔失色,雙手快速結印,卻已來不及,天地失色,武宓手握血矛投擲而出,一瞬之間貫穿其咽喉要地。
這般距離,無論魂術如何高超,也絕非武宓之敵。
此刻,明魂之山透出三道強大的氣息,宇文君手握斷念,轉身對眾人言道:“我孤身一人前往,你們蟄伏暗中,若有其余魂術者歸來,一律斬殺,若有根骨過人者,留下一活口。”
獨孤儷擔憂道:“公子一人前去實在不妥,不如我們一同前去,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武宓微笑道:“不用擔心,此地山高皇帝遠,以應龍力,足以橫掃群敵。”
“且這大瀆,極其適合應龍第二次進食。”
獨孤儷還是有些擔憂,身為道家玄宗傳人,她對明魂之山的敏感超越宇文君,能隱約察覺到里面有大兇險。
宇文君揉了揉楚玉的頭,說道:“乖乖蟄伏下來,聽話。”
到了這一步,楚玉便幫不上忙了,只能點頭同意。
一路上,宇文君對楚玉照顧有加,賜予其功法,閑來無事,指點其修行,使得楚玉的修行路更加開闊瀟灑。
獨孤儷還想繼續堅持,卻只見宇文君召喚出應龍殺向了明魂之山。
大瀆之水沸騰,霧氣頃刻蒸干,抵達明魂之山,瞬息凝固虛空,三位歸元巔峰的強者被應龍輕而易舉的遏制住。
其中兩位,瞬間被應龍捏成了兩團血霧。
只留下一位身著黑袍的中年男人,面部輪廓柔和,眼神深邃,此刻已肝膽俱裂,求饒道:“殿下饒命!”
宇文君站在應龍頭頂,居高臨下道:“你很清楚我為什么會留下一個活口。”
中年男人言道:“自然清楚,我們只是在明魂之山修行,并未進入大山深處,公子想要的,應當是大山之心。”
宇文君一眼望去,明魂之山氣勢悚然而又壯麗,山腳下中央處,有一條黑色長路,直通大山內部。
黑色長路上,流淌著異樣真元,波瀾點點,仿佛隨時可將人的魂魄吞沒。
宇文君道:“不知你可有辦法?”
中年男人被應龍捏住,心神惶恐到了極致。
說道:“昔年曾有人進入明魂之山,可惜再也沒有回來,我實在不知如何掌握大山之心,據我推測,大山之心已孕育出靈智。”
“我們留在外圍修行,僅是因為這里的大道法則對魂術修行有天然裨益,其余的我們一概不知。”
宇文君怒氣上涌,摩挲斷念的刃口,陰沉道:“既然不愿說實話,便留不得你了。”
中年男人艱難應道:“可若是殿下一意孤行,大山之心興許會和殿下玉石俱焚。”
“以我之見,殿下最好一人前往明魂之山深處。”
宇文君言道:“來之前,我便知曉進入大山深處后神魂就不屬于自己,我本打算以應龍之力強攻,你卻勸我孤身一人前往,該死啊。”
應龍驟然加力,中年男人身上多處骨骼玉碎,一口逆血噴涌而出,發出慘絕人寰的嚎叫聲,這滋味比蛇鼠鉆心更令人痛苦。
中年男人咬牙,強憋著一口氣道:“殿下是想要征服大山之心,只能一人前往,在下絕無虛言,我此刻被應龍鉗制,若殿下進入里面遭遇不測,我還是會死。”
“只求殿下可給我一個機會。”
宇文君道:“想要活下去,你需要更多的籌碼。”
中年男人艱澀回道:“魔界廟堂之上,我們有諸多耳目。”
“殿下若想在魔界有所舉動,還用得著我們。”
宇文君微微沉思,應龍隨意將中年男人扔在地上,本就渾身骨骼玉碎,被如此野蠻的扔在地上,痛上加痛,再度發出了慘烈不已的嚎叫聲。
“這倒是一個有價值的籌碼。”
抬起手,遮天蔽日的應龍涌入大瀆之中蟄伏下來。
宇文君緩步走至中年男人近前,睥睨了一眼對方,開口問道:“你的名字?”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生不如死,卻還是強行催動真元,坐起身子又匍匐在地,對宇文君虔誠回道:“在下南卓。”
宇文君道:“關于大山之心,你可知更多隱秘?”
南卓謙卑道:“關于大山之心,我也實在不知根底,請殿下明鑒。”
宇文君無奈一笑道:“罷了罷了,滾一邊兒去。”
南卓等人只是在明魂之山外圍修行,并未進入深入,不知根底,也在情理之中。
宇文君不喜歡以入侵者的身份做事,涉及到了顧雍,他無法兼顧太多斯文體面。
凝望這條黑色長路,宇文君義無反顧的走了上去,步伐不急不緩,良久后,進入洞口,來到了明魂之山內部。
血紅色的火焰燃燒四野,內部,是一方古老的殿宇,金碧輝煌,恢弘大氣。
有一高高在上的王座矗立于正前方,進入宮殿的剎那間,宇文君便敏銳的察覺到神魂立體而去,此間大道法則自成一脈,難以把握規律。
水池清澈,假山嶙峋,案臺寬闊精致,階梯森嚴典雅,整個大殿玉氣橫流,堪稱一座錦繡洞天。
宇文君龍眸如炬,環顧四野,忽然間王座之上,紅霧涌動,繼而逐漸凝為人形,其音容笑貌穿著打扮,竟與當下的宇文君一般無二。
“你便是明魂之山的大山之心?”宇文君驚疑不定道。
此地處處透著詭異,估摸著無極境界初期強者冒然來到此地,一不小心也會魂歸九天。
大山之心道:“你殺我門眾,如今蠻橫無理的來到了我的大殿,還不下跪?”
見到與自己模樣一致的大山之心,宇文君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有趣。
“我的神魂已被你控制,當下的我別無選擇,來你這里,是想復活一個人,若你答應復活對方,我愿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至于你的門眾,只是因覓食而聚集于此地的看門狗,以你之力,隨時都可將其復活。”
“這般田地,你我都無需做表面功夫了。”
大山之心陰森笑道:“你是第一個來我這里,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你得付出些代價。”
心念微動,一道銳利的殺意瞬息貫穿宇文君胸口,露出前后透亮的血洞,血流如注,宇文君臉色瞬間蒼白,剛欲重生血肉,卻猛地發現真元不受控制,引而不發。
神魂被控,徹底身不由己,宇文君痛苦萬分,不得已單膝跪地,勉強維持身體平衡。
大山之心喋喋笑道:“同境無敵的龍族殿下,也會有今時今日,真是有趣,你想要復活一個人也行,但是你得死在這里。”
“不知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宇文君呼吸急促,感覺到命元正在流失當中。
劇烈的痛苦使其面目猙獰,齜牙咧嘴道:“如若可以,我愿以命相托。”
“可你若敢戲耍我,應龍就在大瀆之中,隨時都可將明魂之山夷為平地。”
大山之心故作驚恐道:“對啊,我怎么忘記了,你還有一條應龍在外虎視眈眈,不如你現在對其種下契約,不得毀我明魂之山。”
“我保證說話算話,復活你想要復活的那人。”
宇文君獰笑道:“你覺得我會信你?”
大山之心玩味笑道:“也許你的運氣很好,恰逢我的心情也還不錯,便可替你實現愿望呢。”
宇文君道:“我知曉當下對我而言是死局,你已盡握主權,直接說,你想要什么?”
大山之心嘴角微微上揚,笑嘻嘻道:“不笨嘛,還能想到這個節點,我想要你的心啊。”
“恰如你想要我的心一樣。”
“只要你愿意將你的心掏出來給我,我就順了你意,如何?”
宇文君屏氣凝神,眼神兇悍,壓抑道:“此話當真?”
大山之心調皮笑道:“當然是真的,要是不真,我就自己砍了自己的腦袋。”
宇文君探出右手,化作黑色龍爪,猛然抓向心脈之地,扯出大片血水,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心臟,極其虛弱道:“我已沒有選擇,無論我做出何等選擇,我的下場都不會很好。”
“雖不愿意求人,但這一次乞求你,復活他。”
勉強催動真元,打開無疆手串,顧雍的遺體橫在地上,面目安詳。
大山之心見狀,頓時驚恐道:“這人也是一位無極強者,他若是復活了,知道你死了,還是會殺了我。”
“對不起了。”
“哈哈哈哈,心有執念的人,就是好玩兒。”
宇文君并未動怒,而是無可奈何的笑了,似是回光返照,伸手撫摸顧雍的臉頰,無奈的嘆道:“到了這一步,還是沒能復活你,我感到很遺憾,很快,我就要下去找你了。”
“這一次,我無法斷肢重生,許多事只能到此為止了。”
死前,反倒是看透了一切,說道:“我來時就知曉自己會發生意外,我已殞落,大概待會兒,你就得承受應龍的強攻。”
宇文君心里很遺憾,辜負了北寒菲的期望,辜負了蒲維清,辜負了柏小衛,辜負了秋清,辜負了恒昌宗里的所有人,所有往事浮現眼前,只能過去了,他心中有太多不甘,卻無能為力,無法去赴三年之約,也見不到那個姑娘了…
宇文君的氣息逐漸衰敗,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大山之心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像是欣賞一幅畫卷,心中無悲無喜。
沒有別的緣由,只是好玩而已。
他仍有后手,不說在外的應龍,便是魔君親至,也奈何不得他,他便是這里的大道法則,統御一切。
忽然間,整個大殿內綻放出湛藍色的光輝,棱形的起源晶片無端浮現而出,光輝所到之處,驅散一切詭異,若星火燎原。
大山之心見狀,頓時傻眼了,恐懼在心里蔓延,支配全部神魂。
一股無形的偉力,慢慢的改變這里的大道法則。
“怎么可能!?”大山之心驚慌道。
起源晶片的偉力碾壓此間大道法則,隱約流露出萬端氣息。
大山之心猙獰道:“就算是臣服于人,也絕不會被你同化。”
起源晶片,本就是至高法則,遇到如明魂之山這樣的獨立法則,出于本能想要將其吞噬,雖無靈智,卻是任何大道法則克星。
大山之心化作一團血霧,融入了宇文君眉心,當即宇文君生機復蘇,神魂歸位,血肉重生。
睜開眸子,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起源晶片,略微推演一番,便知曉一切。
“原來如此。”宇文君欣喜若狂道。
單手召回起源晶片,其光輝逐漸暗淡,虛驚不已道:“世間萬物都是法則,機緣巧合之下,明魂之山使你蘇醒,真是我命里有這個造化啊。”
起源晶片逐漸黯淡無光,可惜它終究并非完全體,并無靈智,只是察覺到大山之心的氣息,本能蘇醒而已,卻間接幫了宇文君天大的忙。
也給宇文君敲響了警鐘,五顆起源晶片匯聚一體,或許將恢復靈智,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可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他清晰的察覺到大山之心和自己融為一體,此刻靜默無言,極其乖巧,其法則之力與宇文君體內真元共鳴,瑞氣橫生,祥和燦爛。
看向顧雍遺體,宇文君如釋重負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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