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演得還可以嗎?
演完之后，張耀陽就坐回了原位。
楊少康和張嶸交換了下眼神，都沒有開口發表意見。
羅家亮清了清嗓子，站起了身，正色說：“我想演小馬和阿豪重逢的停車場戲份。”
聽到他的話，張嶸和楊少康都來了興趣。
這一段同樣是高潮點，三年未見的兄弟重逢，宋子豪卻發現曾經的手足兄弟居然淪落為了街邊的擦車小弟，給曾經的小弟擦車開門，一條腿還瘸了。
而這三年里，忍受了多少凄慘苦楚，只有小馬自己知道。
這段戲很難演，因為劇本中的場景和臺詞都很簡單，但卻蘊含著極為豐富的情緒。
尤其是小馬，不僅要演出被看到自己狼狽樣子的難堪，還要演出兄弟間久別重逢的欣喜，還有滿心以為可以兄弟聯手，東山再起，卻被宋子豪拒絕后的失望。
羅家亮沒有找人搭戲，一個人將戲份演了一遍。
他不愧是老演員，經驗豐富。
即便是一個人演，也留出了足夠的時間，方便導演后期剪輯。
張嶸在一旁看完，暗自點了點頭。
羅家亮到底是從TVB一路打拼上來的小生，演技的確不錯，可圈可點。
不光對情緒的拿捏很到位，還設計了一些貼近人物的小動作，讓人物顯得更加立體。
如果沒有其他人選的話，其實他就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不過還有一個人沒演，張嶸扭頭看向了墻邊的周豪發。
他此刻正捧著劇本，埋頭坐在椅子上，愣愣的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
“阿發？看完了嗎？”
楊少康叫了他一聲，但周豪發并沒有反應。
“阿發？”
楊少康又叫了一聲，周豪發才微微一怔，回過了神來。
“劇本不錯吧？”
楊少康笑著擠了擠眼睛，招呼他：“不急，慢慢來，要不先吃一點？吃完慢慢看。”
“不用了。”
周豪發合上了劇本，認真說：“我就演去邰灣前的酒吧戲份吧！”
拎起椅子，他坐回到了桌旁。
看向張嶸，他問：“嶸哥，能幫我對一下臺詞嗎？”
聽他叫自己嶸哥，張嶸神色有些古怪，但還是點了點頭：“可以。”
見他同意，周豪發便不再看他了。
看到桌上有煙，周豪發抓過煙盒，抽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吐出了煙氣。
就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許多。
他原本略微塌下去的腰背挺了起來，整個人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變得鋒芒畢露起來。
楊少康在一旁看著，暗自點了點頭。
拋開票房毒藥不說，演技方面，周豪發還是沒問題的。
坐在椅子上，周豪發調整了下坐姿，仿佛感覺有哪里不舒服。
忽然，他看到了桌上的牙簽，便伸手抓過一根，隨手一丟，牙簽就飛進口中，被他叼在嘴角，隨著咀嚼的動作上下挑動著。
牙簽在口，就像是給他上了一層封印一樣，讓他多了一絲玩世不恭的瀟灑，少了一絲銳利，形象頓時豐滿了起來。
隨后，他便朝張嶸點了點頭，示意開始。
看到他這個設計，楊少康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訝。
這是在劇本里沒寫到的，但被周豪發這么一加，卻像是畫龍點睛，讓楊少康頓時感覺合適得不得了。
一旁的羅家亮和張耀陽看到后，也不由眼前一亮，暗自贊嘆。
行家一出手，果然不一樣，姜到底還是老的辣啊！
“干完這次就收手？”
張嶸開口了，端起茶杯，看向他。
挑了挑眉毛，周豪發隨意的點了點頭，一邊把玩著打火機，一邊隨口問：“為了阿杰？”
點了點頭，張嶸繼續對詞：“明天邰灣那宗買賣，你不要去了。萬一我出了事，這邊也有你照顧，以后這幫兄弟，跟著你做事。”
聽著他的話，周豪發沒有接臺詞，而是又吸了口煙，徐徐吐出，才笑著說：“那一定會垮的。”
說著，他抬手拍了拍一旁羅家亮的肩膀，又點了點他的臉，開玩笑說：“這位子讓給阿成坐好了，你看他長得多帥，像基爾·里維斯一樣。”
羅家亮反應很快，馬上笑著接臺詞：“小馬哥，別開我玩笑了，豪哥，沒有你我們撐不住這個局面的，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學習的…”
“你想學就有得學了嗎？”
他話音未落，周豪發就忽然開口說了句。
“別以為整天看那些灰手黨的書就可以當老大了。”
口中叼著牙簽，周豪發的臉上掛著笑意，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復雜。
他沉默了片刻，嘴角抽了抽，才抬手點了點羅家亮的太陽穴，問：“你試過讓人用槍口對著頭沒有？”
羅家亮的表情有些尷尬，但周豪發顯然已經完全進入了人物和情緒，根本沒察覺。
“沒有！”
他替阿成做了回答。
眼睛看著阿成，他的思緒卻陷入了回憶。
“十二年前…有十二年了吧？”
他看向張嶸，抬了抬下巴，像是在確認時間。
見張嶸點了點頭，他便收回視線，看向眼前虛空處，仿佛透過空氣，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段時光。
“我跟豪哥第一次帶貨去印尼，那邊的大哥請我們去夜總會吃飯，我講錯了一句話，得罪了那邊的老大，跟著就有兩支槍指著我的頭！要我把整瓶威士忌喝下去！”
一邊說著，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咬在嘴角的牙簽也發出微弱的摩擦聲。
“我嚇尿了，沒開玩笑，我真的尿了。”
深吸了口氣，他靠回椅背，看向張嶸，露出了一絲追憶的笑容，但眼眶卻變得有些泛紅：“多虧了有豪哥，他幫我把整瓶威士忌都喝光了。”
“不喝還好，喝了更慘了！跟著四支槍就指著我的頭！”
他看向羅家亮，問：“你知不知道他們要我喝什么？喝尿啊！在夜總會里喝尿！”
羅家亮已經不敢和他的眼神對視了，只能默默錯開視線，看向桌面上的茶杯。
咬著牙簽，周豪發苦笑了下，看向羅家亮，點著桌面說：“學習？這才叫學習！”
整個包房內一片安靜，只有周豪發吸煙的聲音。
片刻后，他看向張嶸，重新露出了笑容：“我們第一單生意，就這樣做成了。”
張嶸端起茶杯：“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不！”
周豪發眼眶變得通紅，燈光下可以看到，有淚水在其中郁積，卻沒有落下。
“我長這么大，從來沒哭過…那次是我第一次流眼淚，我發誓以后再也不會讓人家用槍指著我的頭！”
他的嘴唇哆嗦著，眼睛依舊盯著張嶸，胸膛起伏。
“咔！”
張嶸平靜的喊了停，但周豪發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死死的咬著牙簽。
“發哥。”
羅家亮抬手按上他的肩膀，叫了一聲。
周豪發渾身一抖，整個人才回過神來，腰背重又駝了下去。
舒了口氣，他抬手抹了把眼淚，就迫不及待的問：“我演得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