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
起身去衛生間沖了個澡，張嶸一邊沖洗一邊思考。
想要快速賺到錢，只能從他自己的優勢方面想辦法。
我有什么優勢呢？
長得帥，這是最明顯的優勢了。
但長得帥怎么掙快錢？難道讓我去白馬會所陪富婆喝酒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演技好，是他第二個優勢。
論演技這一塊兒，他自問是不虛絕大部分演員的，只不過，這個優勢卻很難快速變現。
他綜藝節目錄得好好的，總不能跑去找機會演戲吧？
這檔節目對他很重要，他是否能一舉翻身，就看這檔節目了，他是不會浪費這個好機會的。
而且他和公司的合同還有半年才結束，如果擅自接私活，是會造成違約，得賠天價違約金的。
所以，他就只能利用自己最后一項優勢了。
那就是來自上一世的記憶。
作為一個專業演員，觀影量是不會低的。
他看過不下近萬部電影，觀看過兩遍以上的經典電影不下兩千部，其中更有他喜歡的一千多部經典電影被他反復觀摩過數遍，甚至記得每一個鏡頭，和電影配樂的旋律。
這些記憶是他最大的寶藏，就算是賣劇本，都能賣不少錢。
不過他可舍不得把劇本賤賣了，他還打算留著自己拍呢！
除了電影之外，還有一種記憶，是可以用來變現的，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洗完澡出來，張嶸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擦著頭發來到了臥室里。
他的臥室擺著許多樂器，和客廳的凌亂不同，這些樂器卻都擦拭得很干凈，顯然是經常打理的。
記憶中顯示，這一世的張嶸在音樂方面還是比較有天賦的，他自己本人也更想往音樂方面發展，但公司不同意。
因為他的音樂天賦還不突出到忽視他這張臉的程度。
音樂很難糊弄人，好聽就是好聽，不好聽就是不好聽，主動權在聽眾的手中。
而且公司剛剛捧起一個歌手當臺柱子，資源暫時沒辦法向他傾斜。
但拍戲不一樣，張嶸只需要當好一個花瓶就可以了。
在攝像機前晃兩圈，說幾句臺詞，就有大把片酬進賬，天下還有這么好的事兒嗎？
可惜，因為張嶸的愣頭青，這樣的機會被他浪費了，公司失去了大把唾手可得的鈔票，自然遷怒于他，將他雪藏了。
拿過吉他，張嶸嘗試著撥動了下琴弦，清脆悅耳的和弦流淌，比他上一世三腳貓的吉他水平高出了不止一星半點。
回憶著記憶中的旋律，張嶸清了清嗓子，開口試音。
“啦啦啦啦啦啦啦，”
唱了兩句就停了下來，張嶸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一世自己的嗓音條件的確不錯，至少比他前世的KTV水平強些。
既然如此，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天賦，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想到這里，他拿出了手機，點開了一個名叫“斗音”的APP。
這個軟件和上一世的抖音一樣，都是創意短視頻社交軟件，日活量數億，是最火的短視頻APP平臺。
他在這個平臺上也有賬號，曾經也是粉絲過百萬的小網紅。
但自從那次風波過后，他的賬號粉絲就一路下滑，現在只剩下二十萬出頭了，而且都是死粉。
這個賬號已經大半年沒有發過視頻了，已經發的作品里，大部分都是些凹造型的耍帥視頻，評論區里一片謾罵。
直接退出了這個賬號，張嶸用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登陸了上去。
這個私人賬號名字叫小張的影子，是他平日里用來刷斗音的，沒有發過任何作品。
他拿起手機，抱著吉他，往衛生間走去。
很多衛生間因為構造的緣故，都會有天然的混響，在里面唱歌會很好聽。
沒有開燈，他拿了個小板凳坐在角落，將手機放在雜物架上，打開相機錄像功能，對準了自己。
屏幕里，他的身影完全是一團黑影，只能通過窗外透過的微光分辨出輪廓，根本看不清樣貌。
他很滿意。
點擊拍攝，相機開始錄制。
他撥動琴弦，輕聲唱了起來。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
“本該燦爛過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頭來，”
“還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這樣聰明的人，”
“早就告別了單純，”
“怎么還是用了幾個字，”
“去換一身傷痕？”
隨著歌聲唱起，他腦海中記憶翻涌，前世和后世的記憶交替上演。
曾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演員簡歷被導演丟進垃圾桶，又偷偷把簡歷撿回來的他；
曾經為一場活動練了一個月的歌，臨上臺前被取消，依然強顏歡笑的他；
忽然間，張嶸開始有點理解這一世的自己了。
什么是實力派？什么又是小鮮肉？
大家都是在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觀眾，這一點雙方并沒有什么不同。
而且，在資本潮流的席卷之下，除了資本自身，誰又能真的獨善其身呢？
他的聲音夾雜著些許憂傷和感慨，揚起了幾分聲音。
“像我這樣迷茫的人，”
“像我這樣尋找的人，”
“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
“你還見過多少人？”
“像我這樣孤單的人，”
“像我這樣傻的人，”
“像我這樣不甘平凡的人，”
“世界上有多少人？”
一首歌唱完，張嶸仰頭看著狹小窗口的微光，輕輕嘆了口氣。
抬手在手機上按了下，結束了錄制，張嶸將視頻重播了一次，聽著手機中傳出的歌聲，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錯，唱得還是很不錯的，就拿這首歌來試試水吧！
回到臥室，他打開電腦，登陸了國家版權中心，注冊了歌曲版權。
隨后，他躺回床上，將視頻上傳到斗音后臺，點擊了發布。
忙完后，已經快要三點了，他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連電都顧不上充，他點擊發布后，就隨手丟開了手機。
閉上了眼睛，沒過幾秒，他就沉沉睡去。
但在斗音的智能推算流量池里，這條視頻的播放量已經開始飛速攀升了。
時至深夜。
交了班的出租車司機；
收了攤的燒烤攤老板；
下了夜班的小白領；
陪完客戶的銷售員；
為了生活奔波勞累的人們，終于可以停下腳步，稍稍的喘口氣了。
在睡覺前，刷會兒斗音是他們僅有的放松方式。
能看著手機笑一笑，也許就能做個美夢，讓他們能在短暫的睡眠中重新鼓起勇氣，面對又一個明天。
吃著宵夜，喝著啤酒，
坐在車里，躺在床上，
他們忽然同時刷到了一個視頻。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像是個衛生間，因為上方的微光照亮了一個淋浴噴頭。
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在視頻中央，看不清樣貌，只能依稀辨認出像是個少年。
他抱著一把吉他，輕輕開口唱出的第一句就瞬間觸動了所有人的心。
路仁嘉送走了喝得滿面通紅的客戶，被夜風一吹，便蹲在路旁的綠化帶邊干嘔了幾下。
然而，除了兩口酸水以外，他并沒有再吐出什么東西。
剛才在KTV里，他已經把胃吐空了。
回去老婆又該說了，吐酒傷身。
但是沒辦法呀！不吐就得耽誤事兒，要是陪不好甲方，工程款又得往后拖了。
掏出紙巾來擦了擦嘴，他攔了輛出租車，回到了小區。
沒有進門，他來到小區樓下的涼亭里，一屁股坐了下來。
現在回去滿身酒氣，熏著孩子就不好了，還是先吹吹涼風，醒醒酒，散散酒氣再回去得了。
拿出手機，他打開了斗音，隨意的刷著。
他不在意視頻內容是什么，只是在找個事兒做，免得自己睡著。
忽然，他刷到了一個奇怪的視頻。
屏幕里黑漆漆的一片，他還以為是手機沒電了。
但隨即，伴隨著一段輕柔的吉他旋律，一個男聲悠悠唱起了一首歌。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
“本該燦爛過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頭來，”
“還在人海里浮沉，”
聽到這兩句歌詞，路仁嘉瞬間一愣，回憶瞬間如潮涌。
“今年的三好學生是，路仁嘉！”
“嘉嘉考上市重點了呀？真厲害！將來肯定能上個好大學！”
“沒事兒，發揮不好咱就復讀一年。”
“天吶！是一本嗎？兒子你太棒了！”
“大一新生來這邊！這里就是你們未來四年，為夢想拼搏的地方了！”
“你要參加演講比賽嗎？加油啊！”
“我有一個夢想！就是像梅花一樣做人！努力學習，為振興祖國而奮斗不息！”
“獲得這次演講比賽金獎的是，路仁嘉同學！”
“哥幾個，我讓我女朋友把她宿舍都叫上，咱們搞一次聯誼怎么樣？老路，你可得給兄弟留幾個啊！哈哈！”
“恭喜老路成功脫單！”
“你畢業準備去哪兒？我爸說先帶我去歐洲玩一個月，要不要一起去？”
“你找到工作了嗎？我明天打算去人才交流市場，碰碰運氣唄！”
“嗨！我那公司就別提了，外企的規矩賊多！死板得要命！要不是看在工資高的份上，老子早辭職了！誒？對了，你在哪兒上班啊？哦…那挺好啊！哈哈哈！”
“什么？懷孕了？你還要生下來，可咱們連房子都是租的，怎么生孩子啊？要不…再緩兩年？”
“路仁嘉！你能不能行？這么簡單的事兒你都給我搞砸了！我告訴你！要是這次甲方你還搞不定，那你明天就別來上班了！”
是啊！像我這么優秀的人，怎么混成這副德性了？
路仁嘉閉上了眼睛，趁著夜深黑暗，任由眼淚肆意流淌。
原本，他和每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一樣，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將來必定能有一番大作為，創下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但到頭來，他卻發現，哪怕只是有尊嚴的活著，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了。
可是就算沒了力氣，也得咬牙挺著啊！
他還有家，有老婆孩子，他是她們的后盾，他不能倒下。
鈴鈴！
手機上出現了快信通話，頭像是一個不算太漂亮，卻也溫柔恬靜的女人。
接通快信，一個溫柔的女聲關切問：“回來了嗎？要不要去接你？”
揉了揉眼睛，他微笑搖頭：“不用，我馬上就到家了，你幫我把門留道縫兒。”
掛了通話，他起身抹了把眼淚，揉了揉眼睛，邁步向單元門走去。
上了電梯，來到樓上，看著家門口透出的光亮，他倍感溫暖。
放輕腳步進屋關門，他換了拖鞋，來到了臥室里。
頭像中的溫柔女人正坐在床邊，看著嬰兒床里熟睡的孩子，聽到他進來，回身微笑。
來到嬰兒床旁，路仁嘉看著孩子粉嫩的笑臉，只覺得渾身的疲憊都煙消云散了。
是啊！
他是她們的后盾，而她們又何嘗不是他的動力和支撐呢？
俯身輕輕在孩子的小腦袋上親了口，他攬著老婆，心中只有滿足。
當個平凡人，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