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沒心沒肺
她想起了爸爸參加老戰友聚會回來時的表情。
就像中五百萬大獎，面部表情很夸張，想放聲大笑又拼命裝淡定，最后吃飯時在她媽追問下，才故作鎮定抿了一口白酒，道“三炮兒子還沒結婚，今日我與三炮提了一下，明天兩孩子見一面”。
然后就對趙三兩一頓猛夸。
長相英俊。
個子高。
關鍵出國留過學，學歷很高，非常高。
按照她爸當時比劃的手勢，起碼有七八層樓那么高。
于是她被以“上一次自己自由選擇的婚姻是錯誤，接下來她的另一半，由他們夫婦掌控”為理由。
相親，領結婚證，最后結婚。
而這些在極短時間內完成的儀式，在她看來就是完成一個交代。
屬于成年人的交代。
所以她對她老公并不了解，除覺得長相倒是人模狗樣外，其他方面一無是處。
三十歲的男人。
還拿著買不起房子，買不起車子的工資。
尤其前幾天搔首弄姿的撅著屁股，調戲她設計室的前臺的動作，異常嫻熟，姿勢風騷無比，一副花花公子賤模樣，更讓她對她老公感官低了一等，晚上用米飯陪辣條，還洋洋灑灑的評價為“米飯配衛龍，幸運一條龍”或是“米飯配大刀肉，這叫刀刀有肉”。
嘴上功夫利索無比。
關鍵干不出一點正事。
這讓原本就對這段婚姻沒有期待的她，徹底對她老公厭惡到極點。
然而今晚。
她老公表現讓她有點驚訝。
“懸浮”
僅從一張半成圖稿上，就能看出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解決方案的關鍵點，圖稿上還有A4鉛筆畫的痕跡，大概她老公下意識想畫完，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寥寥數筆后突然放棄，只留下，“suspension”。
手托著下巴。
趙三兩老婆不由想起這段時間很流行的一個觀點。
“人的一生，你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并且在你出生前，你有看過自己一生的劇本，但你之所以還選擇以這個身份來到這個世界，那么說明，一定有值得的事情”
如果按照這個觀點來分析。
她明知道經歷婚姻失敗后，會在父母干預下與趙三兩相親，并且結婚，她還是義無反顧來了。
那說明她現在的老公，值得她擁有。
“咯咯”
也許被自己冒起的想法逗樂了，趙三兩老婆張開檀口忽然咯咯笑出聲。
出生前的想法，她無法猜測，更加無法揣測。
但她知道自己今生都不會愛上外面那個除長相，其他方面都一無是處的廢物老公。
將圖稿放在文件夾中，趙三兩老婆拉開書房門。
“你媽防誰呢，防你爹啊！？”
剛出書房。
周念卿看到她老公站在客廳，面對墻角新裝對準酒柜的攝像頭，喋喋不休，道“謩謩，爸爸不就喝了你媽一瓶酒，又不是沒給錢，憑什么裝攝像頭，人與人之間基本信任呢？”
“咳咳”
周念卿頓時輕咳兩聲。
以示自己聽到了，隨即注意到她老公手里拿的食品，狹長睫毛頓時輕佻幾下。
三個咸鴨蛋。
兩桶大碗面。
四個包辣條。
她老公果然是個言而有信的男人，居然真打算用這種東西配紅酒。
“裝攝像頭為什么還要裝紅外線攝像頭”
趙三兩轉頭怒氣洶洶的對他老婆，道“白天防小偷，為什么連黑夜也要防？”
精心準備的完美夜宵，居然全部落空。
墻角裝攝像頭也就罷了，畢竟趙三兩也沒指望喝酒不給錢，但偏偏酒柜被他老婆安裝了鎖，還是很高級的指紋鎖，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同住一個屋檐下。
不僅沒有信任，還處處提防，這也難怪趙三兩會生氣。
因為小偷但凡見到所有上鎖和安裝攝像頭的住戶，都會產生這種痛恨的情緒。
這完全打擾到別人的正常工作，擾亂別人對明天的美好規劃。
周念卿指了指客廳，又指了自己。
表示這套房子里所有存在的事物都是自己的。
“你了不起”
趙三兩氣笑了，然后將手里東西扔在桌子上，蹲下身抱著女兒，道“走，爸爸帶你去睡覺，以后和爸爸睡，不要再理你媽這個老巫婆”
“老巫婆？”
周念卿白皙精致的臉頰狠狠一抽。
剛對她老公升起的丁點好感，轉眼間煙消云散。
這是一個沒風度，還沒有絲毫生活情趣的男人，不過周念卿決定原諒他一次，畢竟今晚如果不是她老公提點，她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完成工作。
“我和媽媽睡”
謩謩從趙三兩懷里掙扎下來。
在趙三兩老婆得意的神色中，擁進她懷里。
寵溺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腦袋，周念卿輕聲道“媽媽還沒有洗澡呢，先下來，等媽媽洗完澡再帶你睡覺”
“小叛徒”
趙三兩裝作不滿朝謩謩翻了一個白眼，惹的謩謩直笑。
大概人的年紀到了一定程度后，時常會陷入某個特定回憶中，也時常會不由自主的假設那些荒誕無稽的青春中沒有做出抱憾終身的事，結果會怎么樣？
會不會如此時此刻般。
那個女人抱著與謩謩差不多年紀的兒子，像謩謩一樣投身在他媽媽懷里，沖著他微笑。
會不會用端起盛滿旺旺牛奶的小酒杯，與他碰一杯！？
如果那一幕真的發生，趙三兩一定感激諸天之上的神佛，對他們滿懷祈誠與敬畏。
但很顯然。
端坐在云層之上的神佛，見不得他幸福，非要在他回憶流年時添上遺憾和痛苦。
趙三兩是驕傲的。
一個驕傲的人，是不會向任何人傾述那些崩潰的日子，更不需尋求那些沒有相似經歷的人慰藉。
有人說回憶沒有任何色彩。
其實是有的。
它的色彩與眼淚顏色一模一樣，只有傷心的人才能看到它的存在。
周念卿放下女兒的剎那，看到她老公本來調笑的神色，漸漸收斂，這轉瞬間的變換，讓她睫毛顫抖，頗有點詫異。
接著眼神毫無焦距的放空。
剛才像女人般喋喋不休的三八姿態也慢慢消失一空，嘴角強制怒起，裝作強顏歡笑的神色，但不到片刻又落下，臉上露出的表情即像哭，又像笑。
同一個人。
同一張臉上，忽然呈現出兩種極端的表情。
讓她感覺震驚之余，還有點心酸。
也許她老公，并非她想象中那般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