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棋差一著
“趙督法督，氣味進入防疫站后就斷了。”花犬督法司眸中帶著無奈，這濃郁的消毒水味，對他們的嗅覺刺激極大。
不得不說，混入牲畜車，經過防疫消毒，這一招太損了。
趙郢輕嗯了一聲，指尖在車窗發出嗒嗒的敲擊聲。
他沉吟片刻，對身邊佇立等待自己發號施令的蕭葉宇說道：“葉宇，讓防疫區內的工作人員給下午四點后，從防疫區進出的所有車輛駕駛員致電，讓他們靠邊停車，逐一排查車輛，看是否有人進入的痕跡。對了，讓他們排查的時候小心些。”
“是！”
“鷹督法司，麻煩繼續往外圍搜索，以免宋鐵鐵利用我們的思想空檔，重新往精神病院方向逃竄。”
“好！”
“花犬督法司，防疫區的搜索就拜托你了。”
“好。”
“來一個小隊跟我走。”
趙郢上車，“寧安區，萬隆花園。”
宋鐵鐵的選擇只有兩種，獨自走天涯，或是去找他能夠信任的人。
而這信任感，要么是家人，要么就是他的利益共同體。
可在這種時候，去找家人，無異于禍及家人，以目前得到的資料來看，可以暫時忽略這一點。
根據自己的猜測，他們是在調查許嘉楠父親一案，除了已亡故的林頭，那他能信任的人，自然只有事主許嘉楠了。
趙郢降下車窗玻璃，將手搭靠在上面，感受著夜間的習習涼風，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手中新拆封的戒狀手機，臉上帶著些許躊躇。
該不該知會許嘉楠一聲？
可按照規定，他作為此案的相關人員，理應避嫌。
寧安區的一處街道 一輛運載著生豬的后八輪上的黑色帆布悄悄浮起，一雙眼睛自夾縫中警惕地看著兩邊街景。
車速逐漸降下，駕駛室內傳來司機不耐的聲音，藏在車上的人嗤笑一聲，心中暗道：“這批督法員完全不行嘛，就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撿屁吃，爺我都到目的地了！”
他確定周邊安全后，在后八輪剛停穩，就從車后翻出。
板寸頭，濃眉大眼，高鼻厚唇，身形粗獷。
不是趙郢等人正大張旗鼓尋找的宋鐵鐵還能是誰？
“好臭，怎么一股屎味？嘔”
“他好像是從那輛生豬車上翻下來的，可能是搭乘順風車吧。不過，這也太拼了…”
“你不說我都以為是豕族成精化形了呢？快走吧，這股味道太難聞了。”
“就是，好好的心情都被霍霍沒了。”
“喂！你們要找的人在我車上，他下車…我在XXX街道，他好像沒有傷人的意圖，喂？喂喂？？”
宋鐵鐵無視周圍人驚訝、厭惡的目光，所過之處，自動清退了無數人。
他的步伐很均勻，雙手揣在兜里，雙腳越邁越快。望著高聳的“萬隆”二字，他嘴角上揚，對于后八輪司機的通風報信，他也不以為意。
反正，再一會就安全了。
瘋狗許嘉楠，這塊招牌，還是足以護他一時安全。
既然你們不讓我活，那我只能掀桌子了，我可沒林天正那么好收拾！哪怕你們根深蒂固，我也要找出生機！
宋鐵鐵眼中兇芒畢露，就你們那蹩腳的言靈封印，只要許嘉楠找韓院長為我解開，我就自由了，徹底引爆藍宇星！
至于韓家是否知曉這個秘密，又是否與那些人串通一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這已經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漸漸地，他的腳步越來越慢，過往街道撲鼻的小吃芬香，竟是讓他產生了一股異樣的刺痛感。入眼之處，霓虹似潮，光暈彌散，亦幻亦真。
“呵呵，不過三年，肚子里的饞蟲再聞到這些，就受不了了，這就走不動路了。”宋鐵鐵搖頭苦笑，嘶聲自嘲。
他繼續朝前走過，身體左右晃動，自言自語道：“等等，明天…明天就大吃一餐。不對，以后每天都大魚大肉，把這三年的清湯寡水都補回來！”
“咳咳…老了嗎？才幾步路就開始喘了。怎么還沒到？”
宋鐵鐵氣喘吁吁，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的身體發沉，原本壯碩的身體逐漸佝僂，就好似背負著一座大山。
他用顫抖的雙手撐著大腿，勉強站定，然后用力甩了甩頭，努力睜大眼睛看向四周。
不遠處，一個又一個手機亮起，有的在拍攝、有的在急促打電話，只是為什么，在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是那么奇怪？
有興奮、擔憂。
哦，還有恐懼…
宋鐵鐵不解，他張開嘴，正要發問，只覺得喉頭發癢，一口逆血噴出，血霧漫天。在不絕于耳的驚呼聲中，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
“棋差一著，滿盤皆是…老林，老子被你害慘了…”
宋鐵鐵嘴巴翕張，卻沒有聲音發出，他的眼前一片血色，此時卻是清醒異常。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唐興的面容，可惜了，要是唐興實力再強些，比同行的督法督強哪怕一點點，他就不必逃。
作為私家偵探，游走黑白兩道，他自然知道執安局中部分督法員的德行，他不信任執安局。
即便知道，那樣的督法員只是少量。但他不知道，自己遇到的那一個，是否剛好是可信的那個。
對方的勢力早已滲透進執安局，當年許嘉楠母親死在獄中頗為蹊蹺，甚至在當年未能引起重視，沒有展開調查。
而唐興…
他見過唐興，藺長青封圣的那一天，他在新聞中看見了唐興叱責周立川三人的話，更是認出了相互護著對方的唐興與大馬猴。
他覺得，唐興是可以信任的。
“真是可惜啊…也不知被我跟老林揪到小辮子后，那些人，是否將線索都斬斷了…”
老林不懂你，就算千方百計阻止你，你也絕不會放棄尋找真相的。
他艱難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嘉楠，要加油…
以你的能力，不該這么慢。
注意，燈下黑…
“十三，那老東西終于死了！哈哈哈，就差一點點，他就要進入許嘉楠居住的小區了。”
“可惜，他死早了。要是進入許嘉楠小區，或者是進了他家才死，那才精彩。”
“也是，要不我們添把火？”
“多做多錯，我再說一遍，別小看許嘉楠。”
“這…好吧。”
“過些天，等風平浪靜些，找個機會離職吧。”
“為什么？”
“呵呵。”
“運行元氣，讓他充盈在你的經脈之中。”
客居中，唐興坐在靠椅上，閉著眼。
一點點肉眼看不見的元氣逐漸聚集，滲入身體，進入到了經脈之中。
一處處穴位中，一個個沉寂的星點開始閃耀，變得靈動起來，招待著脾氣各異的遠房親族。
不多時，元氣河流形成，波光粼粼。
感受著久違的充實感，唐興睜開眼，眼底帶著喜色。
他看著眼前靠窗而立的藺宓兒，表情稍滯，然后，他的臉上重新泛起笑意，道：“好了。”
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強顏歡笑。
藺宓兒點點頭，好似渾然不覺，她一手按住唐興的前額，以元氣細細在其顱內經脈外探索。
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脅，處于經脈中歡騰著的元氣開始躁動，試圖掙脫各穴位中熱情待客的東道主約束，與敵我不明的元氣決一死戰。
喧賓奪主。
唐興閉上眼，額頭汗漬淋漓，努力壓制著元氣躁動。他明白，這是元氣屬性的排斥作用，也是自主護身的一種表現。
“控制住你的元氣，定穴，就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將吸納入經脈的元氣馴服，化為己用。元氣是你的工具，控制住他！他可以護主，但在主人要他安靜的時候，他得照做。”藺宓兒的聲音中帶著嚴厲。
好半晌，唐興才將元氣徹底穩住，經脈中原本的喧騰，也化作了一潭死水。
“好，現在自己吸收元氣。”
“可是，已經充盈了…我盡量試試。”他的膚色開始泛紅，好似被煮熟的深海龍蝦。
他沒看見的是，同樣閉眼的藺宓兒嘴角往兩邊微分，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情況還不錯，手術造成的內部創傷已經完全愈合，可以繼續修行了。不過，畢竟荒廢了些時日，你的經脈通道有點七歪八扭的，可要固牢根基。”
唐興散去了溢出的元氣，睜開眼，看著藺宓兒溫柔笑容下掩藏的倦意，他的心頭再一次升起愧意。
他目光微閃，看向窗外，輕聲道：“我知道了。”
藺宓兒扶了扶鏡框，繼續說道：“之前聽韓青玄說，你開元那一天，直接沖開了九個穴位，太莽了。我一會就要回去了，沒法…”
“怎么這么快？你才來啊。”唐興失聲道。
“我只能請半天假，明天一早，就要跟前輩們繼續試驗新行氣法。”藺宓兒順勢將手按在唐興的頭上，輕輕揉搓。
她沒說的是，這次“請假”，讓那些恨不得將時間掰成兩半來用的醫學老前輩們很不爽。
當然了，不爽歸不爽，這個世界對天才總是異常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