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這個辣椒不聰明
鹿鳴軒內外空氣一凝，鴉雀止聲，振翅而走，周圍一臉沉痛招待客人的店家、伙計臉色大變，陡然甩手，砰砰聲中，自家大門緊閉，連門口擺放的物件都顧不上收拾。
在街上逗留的人雖不知發生何事，但見勢不妙，直接頓足，騰空而起。
有的騰挪身子，選擇遠離這是非之地，有的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躍至身后的房檐上，貓著身子，等待后面發生事宜，還有的拿出手機，準備隨時記錄。
“都滾！”
暴躁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聲巨響，十余道身影自鹿鳴軒內倒飛而出，滾落一地，痛呼不已。
就在他們落地之時，又一團黑影自店內沖出，穩穩地落在地上，正是夾帶著大馬猴的韓青玄。
圍觀眾人一看，心中不由失望，順利逃脫？沒熱鬧看了？
不過最后出來的兩人面貌還真是張揚，都什么社會了，去拉個皮，點個痘啊，實在不行換張臉啊…
韓青玄環顧四周，看著鹿鳴軒周邊絲毫未受破壞的各家商鋪，心生感慨，不愧為老古董級別的扶搖境，即使是盛怒之下，對于力道的掌控也是如此完美。
又或許是熟能生巧？
“唐興呢？”剛站穩的大馬猴急忙問道。
“喏。”韓青玄努努嘴，臉上帶著壞笑。
大馬猴望去，滾落的人群中，那一道耀眼的反光。
“起開！”小辣椒喊著，坐起身，將躺在自己腿上的唐興推開，再看向相貌丑陋的韓青玄與大馬猴曖昧的眼神，她羞紅著臉，拉緊裙角，忙不迭地站了起來。
看著自己那一截嫩白變成淡紅，小辣椒整理了下自己有些雜亂的衣服，沖著唐興怒喝道：“你是豬嗎？怎么那么重？”
唐興晃著頭站起，摸了摸揣進兜里的挽聯，不由松了口氣，還好沒被壓垮。
小辣椒見唐興分神，一點也沒向自己道歉的意思，她的手摸向了肩上長鞭的握把上。
破空聲起，緩過勁的唐興余光一掃，只見一團金燦燦的細長之物迎面而來。他腳后跟踏地，膝蓋微屈，上身輕仰，身體向后彈射而出，隨即腰身扭轉，安然落地。
小辣椒見長鞭落空，猛一抖手，鞭身繃直，一道道鎖扣崩開聲自鞭身傳來，原本不過兩米有余的長鞭子竟是抖成一柄丈許長的長槍。槍尖閃著寒芒，朝唐興左腳前掌釘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鞭尖瞬間洞穿了鋪就的厚重石板，不見一絲裂紋，小辣椒冷哼一聲，抽鞭，濺起點點碎石與塵埃。
唐興頓足，看著與其身體完全不符的長鞭，眼皮猛地一抽，拱手歉然道：“小…姑娘莫生氣，此事也非我所愿，還望海涵。”
我道歉是我碰到人家姑娘的身體，絕不是看在這一鞭威力不小的份上。
小辣椒見唐興認錯，臉色微緩，心中的火氣也降下了不少。
一道飄忽不定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帶著調侃道：“姑娘，我看這小子就是故意的，否則這么多人，他怎么就偏偏倒在你身上？他見你有一長鞭，所以想以自己的神鞭與你一較長短。”
“真的？”小辣椒狐疑地盯著唐興，質問道：“我告訴你，我這鞭子，可是家里耗了重金在海邊收購了難得一見的深海寒鐵，由一代鍛鑄大師歐志止所鑄，你那神鞭有何來頭？竟還當得上神鞭的名頭？”
深海寒鐵，傳聞中最接近靈材的鍛鑄礦物之一，想不到今日竟有幸一見。
不過聽說那寒鐵通體黝深，怎么這成品金光閃閃的？
唐興臉色微微古怪，連連后退。
神鞭？
他還真有一根，可這大庭廣眾之下如何能輕易施展？
“真的假的？歐志止大師輕易不出手的，這丫頭什么來頭？”
“深海寒鐵啊，歐志止大師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討論聲未止，寒光閃過，一名留著老鼠須的黃裳青年慘叫著從隔壁屋頂跌落在地，他的鎖骨處插著一根銀色的蒼龍狀頭簪。
而他剛購買的紙錢也紛紛飄落，好像為他自己踐行。
關純良面沉似水，輕笑道：“呵，這位朋友竟有心思與舍妹開此玩笑？可知，禍從口出？”
“我只是開個玩笑，沒其他意思。”黃裳青年額頭冒出一層細汗，他掙扎起身，胳膊周圍的衣服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再有下次，就撕了你的嘴！拿著頭簪，滾。”
“多謝公子。”
那黃裳青年知道關純良是將頭簪作為他傷勢的賠償，根本就顧不上自己散落的物品，連連道謝，歡天喜地離開。
法治社會，民事糾紛，雙方達成賠償約定就行了。
周圍商鋪的門悄悄拉開一條細縫，一雙、兩雙…數十雙賊溜溜的眼睛注視著一幕，不由心生羨慕。
關純良站起來，稍稍整理了下衣冠，好像剛剛傷人的不是他一樣。
他復雜地看著韓青玄與他身邊的大馬猴，心中暗道：“那種反應速度，竟還在我之上，韓青玄…莫非傳聞中的天人轉世之說是真的？
唐堂、韓青玄…這對兄弟，是要將萬獸國全部的氣運收走不成？何其悲哀，我數年之功，竟還比不上其一年修行？”
他的眼中悲哀之色閃過，成為唐堂踏腳石的他，被譽為萬獸國歷年來最名不副實的狀元，他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陪襯出唐堂的強悍。
但他從未絕望，也不曾去解釋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發起挑戰，哪怕每一次，他都察覺二者之間的差距再次變大…
可是今天，他真的有些絕望了。
他已經畢業一年多，比韓青玄大了整整四歲，領先他修行整整四年。
他只能為妹妹充當肉墊，而韓青玄卻穩穩當當提著馬天侯從鹿鳴軒退出，這就是差距…
雖說里面的前輩本就沒用幾分力，但顯然也是存了讓自己等人狼狽的心思。
關純良深吸一口氣，神色一松，眼中只剩下清明。
前面步子邁得再大，走得再快，可只要我穩扎穩打，也未嘗不能后來居上，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
那些高歌猛進的，又有多少人突破扶搖境，成就天人？
他看著小辣椒，和熙道：“些許誤會罷了…”
“我現在不怪他壓到我了，我就想見識一下他的神鞭，要是真的他的神鞭更厲害，哥，你可要幫我拿過來。”小辣椒墊著腳，伏在關純良耳邊說道。
看著兄長怪異又惱怒的眼神，她連忙補充道：“我不會以勢壓人的，我就看一眼…”
“咳咳！”關純良黑著臉，捂著跳得越來越快的心臟，有些喘不過氣來。
誰幫我把那廝找回來，我再打他一頓！
“哥，你沒事吧？沒摔到哪吧？”
說著，小辣椒抬起手，緊張兮兮地往關純良身上摸去。
“沒事，多虧了你帶的這個邵家的誰，給我做了個墊背，這下好了，衣服都沒怎么臟。”關純良扣住了小辣椒的手，臉色掛著溫柔的笑容。
這丫頭，大庭廣眾哪還有淑女風范。
在他的身后，一個口吐白沫的小胖子側著腦袋躺在地上。
小辣椒拍了拍自己漸起規模的胸膛，松了口氣，道：“那還不錯，也不枉我帶他出來玩！”
唐興挪到韓青玄身邊，跟二人打了聲招呼，然后低聲問道：“接下來怎么辦？直接走還是…”
“你覺得怎么樣？”韓青玄眨了眨眼睛。
“啥？”
“裝什么？妹子呀，看都看了，摸也摸了。”韓青玄壞笑道。
大馬猴點點頭，興奮道：“看了人家女孩子就要對她負責，我看這樣，都說長兄為父，干脆你現在直接跟她父求婚，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韓青玄朝大馬猴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這助攻得漂亮，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居然想直接連人都端走。
這小姑娘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也就是說，她本質上是個好姑娘，長得也不錯，家里還有錢，確實是最佳媳婦選擇啊。
哪像藺宓兒，有點小聰明卻自以為是，心眼還壞…韓青玄心中微微活躍著，打著精細的小算盤。
關純良耳朵微動，看了？摸了？
意外碰到我妹妹，看在唐堂的面子上就算了，這動手動腳的話就過分了。
他掃過妹妹腿上的紅印，神情一肅，怎么看怎么像手印。
遭遇了咸豬手？
關純良冰冷的目光掃向唐興，似要在那故作茫然的臉上刮下幾層痧。
“我剛才觀察了下，小光頭的角度一定能看到風景。我的數學成績以前很好，角度值絕對沒有算錯！”
“對對對，我們可以設那女孩裙子的長度為X，店里前輩的勁道帶起的風速為Y，拋物線弧度為L…天啦！太可怕了！”
“我也看見了，剛才小光頭的手也很不老實。”
“小光頭早就可以起來了，還故意賴著耍流氓蹭蹭捏捏，還摸了自己的小腹！我四只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屋頂上的路人甲乙丙丁紛紛開口譴責，甚至連傳音、偽裝變音功能都沒有打開，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們所說。
他們的目光卻是直勾勾地盯著關純良，巴不得他再次射出幾根頭簪，全部命中自己。
小辣椒臉上茫然一片，自己為什么沒有感覺到被冒犯了？
不過這么多人都在說，一定是真的！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小辣椒怒氣騰騰地瞪著唐興，握著鞭把，這小光頭，居然敢吃自己的豆腐！早知道上次就先踹他幾腳了，虧自己還好心幫他蓋上竹葉，怕他著涼…
“青玄哥，別亂說啊！這是小女孩清白的問題。再說了，雖然我跟她身體有短暫的接觸，但…”唐興急忙解釋，雖然沒抬頭，但他能感覺到，那如炬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巡視著。
風景舊曾諳，自己真沒看見什么，能看見的，都是盛夏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