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水有點深
唐興搬著小板凳，安靜坐下，他的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副拘束無措的樣子。
我裝得這么無辜，在督法員叔叔面前有印象分嗎？
左右左，抓褲子…
很有規律嘛。
許嘉楠摸著下巴，感受著自己的睿智，他眨了眨獨眼，促狹道：“不要緊張，正常問話罷了。知道的你就如實說，不知道的就不說。
嗯…帶著自己主觀意識的也可以說，我們很多時候查案除了講證據外，還要大膽去猜。猜錯一次兩次沒有關系，多猜幾次不就對了？”
“配合執安局辦案是我們公民應盡的責任，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唐興連忙保證。
信了你的鬼！正常問話？來六個帶星帶杠的督法員？
破案靠猜？
藍宇星的督法員是這樣查案的？
你身邊有柯南嗎？學小五郎用運氣碰實力。
隱約間，他似乎在這個面目猙獰的男性督法員身后看到了一個個黑色人影，只能看見兇惡的眼眸，以及逍遙法外得意的笑容…
許嘉楠滿意地點點頭，飽含期許道：“好，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是很不愿意這件事與你有牽扯。例行公事罷了，你的班主任想必已將事情大致告訴你了，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唐興眉頭一跳，藍宇星的偵訊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其余幾名督法司一臉敬佩地望著許嘉楠，不愧為公安系統的王牌，查案別具一格。不過，問嫌疑人之一對案件的看法，這不是讓他為自己開脫嗎？
許嘉楠對其余人的目光熟視無睹，他并沒有問韓青山保護唐興的目的，在成功獲取他通訊設備中的資料時，他們此行的目的就已經完成了。
同時，唐興這兩日的行跡也已掌握，在與虎幺幺決斗結束后到猿嘯哀死亡的推測時間內，他一直處于醫務室中，偶爾上廁所也有專門的醫務人員陪同，病房監控之中，也沒有看到異樣。
來探望的學生中，也是結伴而來，沒有出現兩人獨處交換信息之類的舉動。
所以說，有了唐興手機中的資料，就大幾率知道他是否清白。
對許嘉楠而言，他更想知道的是，此次案件與那個人是否有牽扯。而幕后之人，真正針對的又是誰。
“我認為要先弄清猿嘯哀以及虎幺幺去獸人街的目的；
其次，那里有沒有出竅境強者，如果沒有的話，猿嘯哀是通過什么辦法離開聚集地的，出郊區、邊界，總需要交通工具吧？
第三，我覺得虎幺幺不是那種會因一時言語沖突就要致同胞與死地的蠢貨，假設這事不是虎幺幺所為，那對方是如何取得他的牙齒模型以及殘留基因、唾液？我覺得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唐興倒是沒有推脫，他的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沒錯，就是牙醫！”許嘉楠拍著手，用著贊賞的目光看著唐興，由衷道：“畢業后要不要來執安局實習？可以跟在我身邊。”
事實上，唐興提出的前兩點沒什么出奇之處，都屬于正常思維，可在第三點，能這么快速想到牙醫，而非猜測虎幺幺周邊親近之人，就十分難得了。
老郭幾人臉上異色閃過，這許嘉楠居然朝一位大一新生拋出橄欖枝，是要給自己找傳人嗎？不過初步看，這唐興確實是個不錯的督法苗子。
莫非督法界又一條瘋狗要出現了？
難以想象的案件嗅覺以及破案熱情，一經咬合，絕不松口。
在這個修為與高科技犯罪、破案率普遍低下的時代，他的破案率依然超過了九成，在萬獸國可謂獨領風騷。
可相對的，他破案的時候特立獨行，不擇手段，名聲在督法界可謂臭不可聞，此番若非事關重大，他們也不會被抽調來協助調查。
在9月3日當天下午接到報案，第一軍校學生失蹤一事還未被作為兇殺案處理，身為督法司的老郭一邊派人查監控，一邊在第一軍校班級走訪。
得知虎幺幺中午出去過，是去獸人街看牙，老郭就帶人沖入了那處牙科小診所，意外發現了診所醫生的尸體，又從周邊監控中發現，猿嘯哀在上午進入過診所，一直未出現…
晚間，一只巡邏邊界的隊伍發現遠處契尼美德帝國廢棄的營地中有亮光，就潛入其中，結果發現了猿嘯哀的尸體。
但當時不知死者是誰，他們沒有貿然行動，只是拍照后上報，退了回去。這才有了次日清晨，趙秦殤出兵帶回猿嘯哀尸體的事。
老郭覺得，若自己不是率先知道虎幺幺去看牙，一定會先調查他的舍友或者親屬，畢竟這些人也有可能得到虎幺幺的牙型以及殘留基因。
此子天賦，恐怖如斯，我遠不如也！
老郭再次想起那個同樣在第一軍校就讀的兒子，原本也是自己的驕傲，可怎么現在…
好想換個兒子。
唐興臉色微僵，有些不好意思，道：“僥幸！這都是我昨晚胡思亂想的，也是湊巧，那天我跟虎幺幺決斗，傷到他的口腔，所以才想到了這一點，而且他那兩根上犬齒留給我的印象太深了。”
能不能不要打斷別人的話，更不要腦補些什么？
其實我就是想說是他身邊親近之人。
牙醫什么的，不是我說的啊…
看來，就算我在水藍星看了一千多集的小學生死神，比起這樣經驗豐富的督法員還是稍遜一籌。
“哪有那么多僥幸。你說說，如果兇手不是虎幺幺與你的話，會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呢？”黃毛犬族督法司看向唐興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好似看著未來督法界徐徐升起的罪惡克星。
他的身上，有多處槍彈留下的痕跡，毛發顏色也暗淡無光。
唐興本不愿獻丑了，但聽他的話語，督法員之中似乎也有人將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
事關自己，唐興不想這些督法員萬一最后“猜”到自己身上，直接定案。
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他臉色一正，義正言辭道：“雖然我不覺得虎幺幺會這么蠢，去傷害猿嘯哀，但也保不準他仗著虎族強大，肆無忌憚呢？
而且那一天，猿嘯哀有提到虎幺幺兩年前被殺死的兄長，很有可能虎幺幺在那獸人街的某處偶遇猿嘯哀，再次發生沖突。只是兇手若是虎幺幺，那一定還有幫手。”
“而若是兇手不是虎幺幺和…我的話，那應該與牙醫有所糾葛。我沒猜錯的話，這名牙醫應該已經死了，真兇不會留下這么容易就洗清虎幺幺嫌疑的人或獸。
現在需要確定的是，這牙醫的親人下落，看看是否有線索，不過我覺得…有點難。還有就是，當時圍觀我和虎幺幺決斗的人中，可能有人主動或被動做了兇手的幫兇，將猿嘯哀提前離開的消息傳遞出去。”
“至于目的，韓老師有說，國家之間、人族獸族之間、或者只是單純針對我與虎幺幺，都有可能。”
唐興不由想起了之前覺得很怪異的高蕓攻擊虎幺幺，以及近乎主動受傷，是不是與這也有關系？
一枚星督法司若有所思，看著三名獸族督法司，問道：“兩年前被殺害的虎族…莫非是‘三會’的虎耀黎？”
虎耀黎，被譽為虎族百年一出的天才，天生返祖之象。
他的死，引起虎族震怒。
虎族天人破關而出，強勢將許多懷疑對象剿殺，根本不管有無證據。兩名人族天人出面制止，可在國界，他國的另外一名虎族天人逼近，氣機遙遙相對，數小時后，多方不知達成了什么協議，這才散去。
另一只黑白相間的犬族督法司身下沙發微微下沉，他漠然道：“對，就是那被寄予厚望的虎族天驕…所以，這件事不管是不是虎幺幺做的，都不能是他做的。”
后半句，他并未說出，而是以傳音手段避開了唐興。
他在虎幺幺的問訊記錄中看到，在友誼賽前，虎幺幺就去過診所看牙，在這過程中，曾被要求將身上的零碎物件，包括護身之物放于一旁。因為前一個看牙的獸族也是如此，他沒多想就照做了。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失去天人護身之物庇護的虎幺幺中招了。
要是再一個天人直系在萬獸國出事，那么那位虎族的霸主，一定會將萬獸國掀個底朝天。
“該如何就是如何，我們的肩上的榮譽，不是庇佑罪犯的保護傘！若是被我發現誰瀆職，休怪我翻臉無情！”黃毛犬族看向花犬督法司的目光霎時轉變，語氣也不再溫柔。
若是最終發現造成猿嘯哀頭骨傷口的不是牙齒模型，而真的是虎幺幺的話，他也絕不會留情。
同樣的，若是有人瀆職，哪怕是同族，他也不會縱容。
老郭面沉似水，拍桌而起，憤然道：“法治社會，哪怕是天人也要遵守天人之約，更何況是天人子嗣？我們入隊時的誓詞不要忘記了！”
“放心，這事會公平公正的，你們似乎還不清楚那死去的猿族是誰啊！他的死，可不亞于天人親子的隕落。否則，只是一些未確定的猜測，你們以為真能將各族的頂梁柱引來？”黑貓眸中帶著幽光，掃了花犬督法司一眼，目光陰冷。
花犬咬緊牙關，就你們正直！壞犬就是我？
你們這些莽夫！考慮過兩族關系嗎？必要時候，為兩族和平做出原則上的退步都不行嗎？
唐興一臉茫然，看著神色各異對峙的兩族督法司。
你們在說什么？拍桌子瞪眼干啥？
而在眾督法司起爭執的時候，許嘉楠繼續摸著下巴，神游其外。他的腦中飛速地轉動，想著唐興的資料。
唐堂之弟，數月來與不少聲名顯赫的人接觸過，甚至有傳聞藺長青前輩死前還特意見了他一面，現在猿嘯哀一出事，韓青山就將他保護起來了。
看起來韓青山也很緊張他啊。即便在第一軍校內，他也只有將人帶走才安心。
也就是說，韓青山覺得，殺害猿嘯哀的兇手真正目的還是唐興。
這唐興有何出奇之處？絕非韓青玄視其為弟那么簡單。
十八歲，唐堂之弟，大一新生，錯過高考，醒心丹…
是了，失憶。
因為醒心丹帶回的記憶過多，導致靈魂受到壓制，他帶回的記憶之中，有著讓那個層次的人都要重視的地方。
還有藺長青前輩…據說情況很不好，為何要特意安排他們見面？
有什么東西是我遺漏的？
許嘉楠突然想起早上遛鳥的唐興，前胸和后腦勺的血痂，心中不由疑惑，這家伙是在開哪一條脈？
他能確定，目前沒有任何一條經脈，是同時經過那兩個地方。
再聯想到這兩日多國毫無征兆的宣布，將多個戰略級科技、學識向萬獸國輸出，而第一站恰巧是第一軍校…
許嘉楠緊閉的左眼眼皮下，似有什么在輕微蠕動，他內心呵呵一笑，這水應該不會那么深吧？
若真像自己猜測的，唐興才是必須要被保下的人吧？
以后，說不定大家說起唐堂的時候，會這么介紹。
唐興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