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了!我這棋局布下三十年,為何還沒人能解?”
“為何尋一內外俱美的全才如此之難?”
“若是就此死去,豈不隨了那孽徒心愿?”
密室之中,‘無崖子’沙啞著聲音喊道,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外面紛雜的交談聲。
“那小和尚,你這是胡鬧!我蘇星河從未見人自填一氣,殺死自己的黑棋!哪有這種下法?”
“前輩,小僧棋藝不精,胡亂下子,志在救人…”
“呵!先師辛苦布下珍瓏棋局,你竟隨意糟踐!今日,縱是你們人多勢眾,我蘇星河也與你們勢不兩立!”
“蘇前輩嚴重了,這位虛竹小和尚也是為了救人,這才做出如此不智之舉。再者,也沒人說下棋不能殺死自己的棋子啊,這不也是另辟蹊徑?”
“就是啊,蘇前輩,還請落子。”
“好!那我倒要看看這小和尚能下成什么樣!”
密室中,‘無崖子’抬起手捋了捋胡子,然后稍稍整理了下頭發,渾濁呆滯的眼睛逐漸清明,他喃喃道:“雖然是歪打正著,卻也算是機緣所致…也罷,希望這是個相貌俊朗的小和尚。”
“咦!此手甚是精妙。”
“確實,這自填一氣后,棋局竟反壓白棋,只要黑方穩扎穩打,這棋局今日看來是要破了。”
“表哥…”
“唉!這幾手我也想得出,只是那第一手…”
“段公子…”
“解開了!誰能想到這難倒這么多武林人士的珍瓏棋局,竟被少林寺的一個小和尚解開了!”
“小神僧才智過人,可喜可賀啊!”
“我這是誤打誤撞…”
“小神僧勿要自謙,請進!”
咔嚓、咔嚓——
密室上的一個木柵欄被擊破,木塊四散,一個灰影尖叫著落了下來。
‘無崖子’眉頭一跳,不慌不忙伸出手,左手成爪,抓向灰影。
灰影哎呀一聲,重重地掉在地上。
‘無崖子’不由一愣,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想不通自己的‘控龍功’為何沒能施展出。
莫不是太久沒動手,生疏了?
好不容易有人破解了自己布下的珍瓏棋局,可別就這么摔死了。
灰影跌坐而起,抱著腦袋,躲在灰袍之中。
“那…小和尚,你且抬頭。”
外面的嘈雜聲將‘無崖子’喚醒,看著灰影似乎無恙,他微微松了口氣,脖子伸長,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到這人的相貌。
灰影慢慢放下袖子,露出一個光溜溜的大腦袋,臉上掛著幾分痛意,眼里還閃爍著淚花,鼻子一抽一抽的。
清秀的面容,配著委屈的神情,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感。
好一個清秀的小師…小和尚。
細看面貌,竟是唐興。
在‘無崖子’審視唐興的同時,唐興也在偷偷觀察著這位藺家輩分極高的老人家。
現雖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但隱隱還可看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無崖子’一臉失望,惋惜道:“竟是個丑和尚。”
不該是相貌平平、其貌不揚之類的話嗎?
怎么直接就丑和尚了?
唐興一直對自己今世的容貌有幾分自信,特別是見識了班上那二十多個男生,更讓他信心百倍。
唯一有資格與自己爭奪班級顏值擔當的金絲男因為人設崩塌,已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當他與韓青玄商量找人扮演虛竹時,為免走漏風聲,就決定在在場幾人之間找一個。
藺宓兒的曾祖太老,排除。
大馬猴相貌倒是合適,可情商略低,排除。
最后重任又落在了唐興與韓青玄身上。
于是在公投之中,唐興因更符合虛竹的特征,“資質一般、智慧一般、相貌一般”全票當選,這讓他深受打擊。而后,為了更入戲,他更是被狠心地剃去了飄揚也不算長的頭發。
這藍宇星的人,對美的判定是不是武斷了一點?
吾聽聞,春秋時期,女子以體長、細腰為美,更留下‘楚王好細腰’的典籍文獻;漢、魏、南北朝女子以‘體輕’為美,一句體輕能為掌上舞,可謂是顛倒眾生;唐朝以豐腴為美,楊貴妃就是其中佼佼者…
再到元朝的狂野,明清的纏足。
由此可見,不同朝代,審美觀不盡相同。
莫非藍宇星陷入了某個奇怪的審美區?
不喜歡相貌清秀的小鮮肉?
是喜歡黑塔兄弟的西瓜頭、毛蟲眉?
還是金絲男的假斯文、張清影的柔弱?
“罪過罪過!小僧丑,可小僧又看不見,倒是平白污了前輩的眼。”
對老人升起的好感在這瞬間消散殆盡,唐興表面卻是一副羞愧的樣子,內心堵得慌,他躬身拜禮,恭敬道:“小僧虛竹,拜見前輩。”
“你姓甚名誰,何方人士?”‘無崖子’摸摸長胡子,也不在意。
“出家之人,早已無姓氏。”
“你出家之前,卻是姓甚?”
“小僧自幼出家,一直未有姓氏。”唐興一滯,想起自己的前世,澀聲回道。
‘無崖子’感嘆道:“竟是個無根之人,倒也是可憐。說說吧,你是如何破我珍瓏棋局的。”
唐興如鯁在喉,無根之人,這…
好像也沒什么毛病,可聽起來怎么這么讓人不舒服?
兩人一問一答間,又是過了許久。
在‘無崖子’要他拜自己為師,并加入逍遙派時。
唐興內心很想要,卻假裝方寸大亂,慌忙道:“我是少林弟子,怎可改投門派?前輩,我…小僧先行告退…”
說罷,正欲起身,可惜因為跪坐良久,腿腳一麻。
“那可由不得你。”
唐興眼前一花,只見‘無崖子’逼近身,他心中一驚,好快的動作。緊接著唐興只覺得肩頭沉重無比,他心里暗喜,來了,醍醐灌頂!
今日過后,我會不會跟虛竹一樣,一躍成為當世強者?
‘無崖子’哈哈一笑,身體在半空翻了個跟斗,腦袋穩穩落在了唐興的頭頂,兩人天靈蓋相接。
“你…你要干什么?”
唐興驚慌著,輕輕搖晃著身體,假意反抗,生怕真將‘無崖子’從頭上顛落,導致傳功無法繼續。
過了半晌,‘無崖子’身體跌落而下,唐興下意識將他接住,見‘無崖子’滿頭大汗,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他心里、臉上都是一片茫然。
這就結束了?
老人家,雖然您在我頭頂倒立很厲害,可是為什么我一點別樣的感覺也沒有?
七十年功力啊!
不是該有一股熱氣涌進我的身體,聚在丹田,然后我渾身有種被撐爆的感覺。緊接著,一陣奇痛,我暈了過去,醒來之時,奇經八脈被打通了,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嗎?
唐興猶豫了下,右手成掌,漲紅了臉,聚起全身的力氣,一掌拍在地上。
啪——
地面微微凹陷,一個掌印印在了地上。
神功…
分明就是自己之前身體的力道,沒什么明顯變化啊!
唐興內心無比失望。
看著跟前須發被汗水打濕,更顯得狼狽不堪的‘無崖子’,他心中幽然一嘆,唉!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畢竟,我非虛竹,你也非無崖子!
藺長青看著地面的掌印,掙扎著坐了起來,皺巴巴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嘴里發出爽朗的笑聲,喜道:“大功告成了!乖徒兒,你福緣深厚,遠超我的期望。”
唐興調整心態,自己最終的目的還是演好這出戲,等這老爺子蘇醒,然后得到奇經八脈的位置,從此走向人生巔峰,區區七十年內力啥的,他一點也不在乎。
真的!!
唐興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好似不敢相信威力如此‘龐大’的一掌竟是出自自己之手。
他神色緊張,結結巴巴道:“這…這真是我做的嗎?”
‘無崖子’很滿意‘虛竹’的神情,微笑道:“你還沒學過掌法,這所使用出的內力,一成也還不到。你師父七十年的苦修,豈同尋常?”
唐興大驚失色,正要起身,卻被藺長青拉住。
“你且坐好,聽我說,既然你不肯叫我師父,我也不勉強,我只求你幫我一個忙…”
唐興心中已有準備,果然是說到丁春秋弒師一事。
“可惜你相貌丑陋,以后的道路一定充滿了許多挫折,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可惜、可惜…”
藺長青越說聲音越輕,身體一晃,額頭撞在地上,一動不動。
丑你個大頭鬼!!
唐興險些破功,他探了探藺長青的鼻息,悲從心來,放聲大哭:“師父!師父!”
只可惜,空有其聲,不見其淚。
唐興左手狠狠地擰著大腿,可眼淚就是倔強得不肯出來,他只得用袖口抹了抹眼角,再擦去本就不存在的淚水,哽咽道:“老人家,我叫您師父只是權宜之計,您若是地下有靈,還勿怪我。”
唐興朝藺長青的遺體拜了拜,轉身順著不知何時從木柵欄丟下的繩子,攀爬而出。
而在他起身之處,一塊腥紅的色彩,在那里印出了一個蜜桃形狀。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蘇星河,你門下弟子已死傷殆盡,你還有何顏面茍延殘喘?”
“我師武功天下無對,爾等還不速速迎接!”
“那禿驢,休走,看劍!”
“星宿老怪,休要傷及無辜!”
“殺呀!”
外頭依舊嘈雜,喊殺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