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側,堆積成山的尸體倒伏在地面上,鮮血汩汩的流出。
全都是死徒的尸體,且不乏有鎮壓級的存在,甚至是四型原核。
很多尸體都是一刀斃命,蘇墨看到一頭四型原核的死徒。竟然也是被一刀砍在原核上,破成碎片。
這些尸體的能源核心,早已消散到空氣中。這塊地方很奇怪,蘇墨甚至親眼目睹著一具尸體漸漸化為光華,如粉塵般擴散到空氣里。
他繼續向前走,周圍的房屋上都是廝殺的痕跡。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溝渠遍布在周圍,模樣很慘烈。
這個小鎮上的房子似乎有某種特殊的修復功能,表面的傷痕正在漸漸消失。還有一些缺了一個角的房屋,墻體正在慢慢重新長出來。
走過幾條通道,前方的尸體變得越來越多,將道路都給擠占住。
濃厚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里。
繼續向前走,快速通過這條狹窄的通道。蘇墨出現在小鎮邊緣。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就在小鎮后方的山上,停留在那里。
幾個輾轉騰挪,蘇墨很快就通過了盤山路,出現在山峰最頂端。
粘稠的霧氣尤為濃密,紅色月光將空氣染成了鮮血的顏色。在數百米高的山巔,一扇門筆直豎立。
蘇墨看著這扇門周圍,如同扇形般排列的死徒尸體。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凝重神色,這些死徒很顯然是在一瞬間被殺死的,沒有還手。
或者說,壓根就來不及還手。
這扇門后面有危險,而且是非常巨大的危險。即使蘇墨的死寂門解放程度達到了90,已然位于四型原核巔峰,也不得不凝重起來。
略微試探,發出去的幾道攻擊都如同水波一般穿過門戶。只是在半透明的門面上微微蕩漾,里面沒有任何動靜傳出來,毫無反應。
蘇墨將感知提到巔峰,然后把十字黑鎧召喚出來。里面一旦出現特殊情況,他就會同時施展六臂狀態和加速能力,以此來隨機應變。
身體穿過門戶的一瞬間,有一種感知上的朦朧,籠罩住蘇墨。
在這一股朦朧之中,夾雜著一絲絲強烈的威脅感。正常情況下即使是四型原核,危險感知受到紊亂之后也無法察覺到,迎面的危險。
但是蘇墨的情緒受到削弱,這種朦朧感竟然也被其削弱。所以他還是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敏銳察覺。
身后一對鋼鐵手臂合十,瞬間就將身前劈砍過來的統劍夾住。一股巨大的力道襲來,蘇墨竟然不由自主的向下一沉,陷入地面之中。
嗖嗖兩聲,身后的兩對拳頭如同長矛一般,一前一后打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痕跡,帶來尖嘯聲。
空氣中一道銀光閃過,又是一柄統劍砍過來,與兩只拳頭碰撞。
鏗鏘,金屬嗡鳴。蘇墨竟然覺得背部的肌肉有些酸麻,他的對手力量極為恐怖,在經過某些特殊能力加成,至少有五十倍人體極限。
而蘇墨自己本身為十倍人體極限,在漫長的路途中。本體方面即使什么都沒做,也慢慢的達到了世界的極限,在施展增幅能力之后。
他的力量也是成倍的提升!
蘇墨自詡,肉身的速度以及力量是自己的優勢之一。眼前此人在力量方面,甚至更勝于自己一籌!
一拳轟出,兩人分開。蘇墨這才抬頭,望清楚眼前此人的樣貌。
他穿著長形大風衣,灰白相間的短發像鋼針一樣立起。鷹溝鼻上卡著圓框眼鏡,胸前掛著圓吊墜。
蘇墨皺眉看著風衣,這種款式和暗月帝國的神父禱告用的衣服非常的相似,只是細節處有些不同。
“你是?暗月帝國的神父…”
他率先開口,保持著警惕。
眼前此人給他一種威脅感,蘇墨只在金屬巨人身上感覺過。雖然兩者的威脅感無法比擬,但是能夠給他帶來這種感覺的,絕非弱者。
對方至少也是四型原核巔峰。
“咳咳咳…”神父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咳嗽,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看著眼前的蘇墨,視線卻一直死死盯著,其背后的金屬手臂。
“你便是,第三代的圣徒…”
神父剛說完這句話,之前的傷勢再次翻涌上來。一股股足以摧毀普通人類精神的劇痛,令他微微皺起眉頭,嘴角的弧度也平緩下來。
蘇墨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神父所說的是什么意思,他回答。
“如果擁有奇跡金屬就是歷代圣徒的話那我就是你所說的第三代。”
蘇墨直接的大方說出來,眼前此人明顯知道奇跡金屬的來歷,他倒也沒什么好隱藏的。關鍵是雙方的實力差不多,蘇墨并不會懼怕。
“說來,我和你也有點關系。每一代守門人都和圣徒相識…”
他劇烈咳嗽著,鮮血從遮掩的指縫間流出,神父的傷勢非常重。
“守門人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背后了嗎?那是門…”
神父讓開身形,露出崖壁。蘇墨盯著平平無奇的崖壁緊皺眉頭。
他什么都沒有看出來,這似乎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巨型巖石。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眼前普普通通的崖壁,開始一陣陣模糊虛幻起來。
一股線條扭曲著,在數百米高的巖石上畫出了一道門框。最終在蘇墨驚訝的眼神中,形成一扇門。
門戶極為精致,邊框是各式各樣的宗教圖案,中間則圣光大放。
“看到了嗎?這是地獄通向人間的門戶,同時也是天堂神圣之路。”
神父頓了頓,繼續說道。
“神話傳說中的,久懸于高空的天堂,以及埋藏在深淵的地獄,指的全部都是眼前這一片死寂海洋…”
蘇墨瞬間就明白了守門人的職權與含義,結合古代遺跡的文獻。
良久沉默后,神父再次開口。
“我們的世界已經沒救了,新一輪的收割勢不可擋,黑潮將來臨。看到黑海上那一片片大陸了嗎?這些全都是失敗者,可悲的失敗者。”
“所以我們也是失敗者嗎?”
蘇墨緊緊盯著神父的眼睛。
“我想,我們確實是失敗者…”
他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現在這扇門已經沒用了,死寂海找到了其他的辦法進入主世界。”
神父還想要繼續和蘇墨說更多的東西,但是數十年如一日殺戮所留下的暗傷在此刻一起爆發出來。
他身體劇烈顫抖,臉上表情卻詭異平緩,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是來找你自己的吧…”神父所說的這句話有些沒頭沒腦,但是蘇墨聽到耳朵里卻瞬間認真起來。
“在十年前,神圣之門突然被人打開,你的肉身從里面飛出來。他很暴躁,所以我將他關押了起來。”
“你的狀況沒事嗎?”蘇墨看著眼前突然神采奕奕的神父。怎么想都覺得是瀕死之人最后回光返照。
“我清楚自己的傷勢,早在五年前我就應該死了,現在活不了了。”
神父如是說道,表情平緩。
“那你為什么要死守在這里?就算你再厲害總有力量耗盡的一天!”
“為了以前的一個承諾罷了。”
神父強壯的身軀有些搖晃,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卻透著股執著。
“走吧,我帶你去找他…”神父轉身走向遠處,蘇墨抬頭望過去。
剛才神父一直正對著他,蘇墨沒有發現異常。現在一背身,才看到,神父的背后已經被掏空,白色的荊棘組成了他的內臟和肌肉。
確實如他所說的,命不久矣…
蘇墨不知道那個以前的承諾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眼前這位號稱守門人的神父是無比執著的人!
對于執著的人來說,命可以隨意的拿去,但是承諾一定要完成!
他不知道神父對自己抱有的是惡意還是善意,但是至少在目前為止,蘇墨并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惡意,除了最開始進門的那一統劍。
兩人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山峰的另一側,是一座嘩啦啦向下流的瀑布,清澈的水流如暴雨般落下。
瀑布的最底端,一道身影正被條條荊棘捆綁,這些灰白色荊棘堅固如同鋼鐵,硬生生扎在山壁間。
蘇墨看了一眼山壁,頓時就覺得瀑布的水有問題。僅僅只是這種程度的巖石,肉身必然可以掙脫。
靠近瀑布,頓時一種清靜寧和的感覺涌上心頭,清水帶著白芒。
那是,一種神圣寧靜的光芒。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肉身突然抬起頭,和遠處的蘇墨緊緊對視。
說實話,這種自己看著自己的感覺很古怪,甚至是有些許詭異。
“嗷!”肉身瘋狂咆哮。蘇墨看了一眼身旁的神父毅然走上前,神父很知趣的離開,將場地留給他。
接下來過程不可謂不順利,雖然靈魂和身體已經分離十年。但甫一接觸,就有種水乳交融的感覺。
就像是落葉歸根,蘇墨瞬間就多了一股安全感,然而在下一秒。
一股龐大意志從心臟席卷,邪惡混亂的意識體,想要與蘇墨搶奪身體。但是很可惜,他在這十年中不斷與金屬巨人的意志互相交鋒。
已經凝練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這股意識體雖然龐大,但更像是無數混亂的意志凝聚在一起。猶如散兵游勇一般,瞬間就被擊潰。
蘇墨重奪肉身,全身上下傳來骨節的爆脆聲,如同炒豆子一般。
他微微一用力,糾纏在身體上的荊棘,頓時就被扯開。巖壁上,一塊塊巨大的石頭被蠻力拉下來!
蘇墨抬起頭暢快的仰天長嘯!
一種圓滿的心境充斥心頭,死寂門的解放程度,竟然連跳了數個百分點,從90一路攀升到95。
肉身的記憶也席卷而來,他終于知道,在最后時刻到底發生了什么?自己才會一直滯留在黑海中。
那是半顆心臟,由血液構成的心臟,最后竟然凝聚成為了實物。
感應身體,蘇墨確實能夠聽到兩聲心跳,分別從左右胸膛傳出。
這時候,神父從遠處走過來。
兩人互相討論了一陣,蘇墨又了解到世界的一些秘辛。也許是神父命不久矣,所以全部告訴了他。
蘇墨心中,一個塵封許久的想法再次冒出來,而且揮之不去。
通過交談,他這才知道那股半個月就與他交鋒一次的意志,便來自于神座四騎士中的,金屬騎士!
蘇墨的氣息已經被錨定了,只要金屬騎士脫困。它就會第一時間尋找到蘇墨,碾死這只卑微螻蟻。
同時一個疑問也被解決,原來從始至終與世界對抗的,僅僅只是七天使,以及四騎士的分身幻影。
這兩者都是要多少有多少,分身可以再現,七天使可以重選。根本就不存在戰勝黑潮的可能性,基羅加也僅僅只能堪比七天使之首。
無數世界都被黑海淹沒,無數個時代都被顛覆。從來沒有存在過勝利可能性,一切都是玩笑罷了。
圣樹以及四騎士才是永恒的…
蘇墨聽到這里,卻依舊笑著。
“你不恐懼嗎?唐·維恩。”神父咳嗽著,用長柄統劍支撐著身體。
“為什么要恐懼?恐懼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恐懼與死亡是伙伴。而我不喜歡恐懼的哭,我更喜歡在戰斗時,暢快的笑!哈哈哈…”
蘇墨突然開始大笑起來,十年的苦悶竟在一瞬間被狂笑所洗凈。
“哈哈哈…咳咳…”神父突然也揚起嘴角笑起來,目光逐漸迷離。
是什么時候呢?是什么時候自己再也不會哭泣,只會露出笑容。
噢,想起來了…那是十歲,一間孤兒院里面。一個月前來了一名中年老師,他是一個退伍的軍人。
有一天自己為了不再被大孩子欺負,為了自己的妹妹不受侵犯。
他選擇殺死了那個畜生,將他分尸藏在房間里,等待周末放風。
而這名老師在查寢的時候,突然叫其他學生出去,只留他一人。
老師從柜子里取出藏尸袋,當著他的面打開。他當時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瘋狂訴說著,哀求著。
老師沒有說話,只是用看同類的眼神看著他擦拭了他眼角的淚。
“惡鬼就不要哭了,正是因為不想再哭泣才變成惡鬼的不是嗎?人類哭干眼淚之后,變成了惡鬼,變成了怪物,然后就這樣一直到死。”
“如果實在是悲傷的話就笑吧,狂傲不馴的大笑吧,像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