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自由落體

　　金宇彬站在側臺，微微抬起腦袋，靜靜地注視著舞臺。

　　痛哭到肝腸寸斷的金在奐，默默擦拭眼淚的賴冠霖，試圖安慰李容夏卻手足無措的樸佑鎮，跟著李容夏一起默默落淚的李昇俊和金曉珍，因為真情流露而忍不住跟著一起擦眼淚的安率濱…

　　冷眼旁觀低垂腦袋的樸志訓，努力展露笑容卻表情僵硬的李大輝，懵懵懂懂消失在人群之中滿臉無辜的裴珍映，暗暗打量觀察局面不知所措的尹智圣，左右為難不斷撓頭的姜丹尼爾…

　　小小的一片舞臺，眾生百態。

　　卻能夠清晰感受到背后的錯綜復雜，正是因為來之不易，正是因為爆出冷門，也才越發襯托出李容夏情緒崩潰的意義，千言萬語堵塞在喉嚨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默默地，金宇彬的視線也跟著一起模糊，在淚光之中泛起斑斕的光暈，舌尖泛起一抹苦澀，但嘴角的笑容卻綻放開來。

　　他就知道李容夏能夠做到。

　　他就知道。

　　但即使知道，真正實現愿望的時候，五味雜陳還是翻涌起來，然后金宇彬就如同傻瓜一般，站在原地，又哭又笑。

　　李容夏終究沒有能夠控制住崩潰的情緒，哭到肝腸寸斷、哭到精疲力竭，整個人就如同心臟一般蜷縮起來，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分崩離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第一名感言也早就已經被拋到腦后。

　　邕圣祐和金在奐兩個人也雙雙蹲在李容夏旁邊，原本準備祝賀李容夏、安慰李容夏，結果卻跟著一起崩潰，眼淚和鼻涕全部糊做一團，甚至比WannaOne自己拿第一還要激動，情緒崩盤，徹底失控。

　　此情此景，不由就再次讓人聯想到“Produe101”的直播大結局。

　　本來，這一幕不應該發生在音樂銀行，而應該發生在“Produce101”，但造化弄人，陰差陽錯之間就已經交錯了命運。

　　曾經以為，李容夏可能就此沉淪，在岔路口擦肩而過之后就徹底漸行漸遠，WannaOne就如同宇宙里的璀璨恒星一般，再也無法觸碰、再也沒有交集，一起并肩作戰的小伙伴就這樣站在天涯海角的盡頭。

　　而現在，兜兜轉轉了兩個月，命運就仿佛開了一個玩笑般，他們改變軌跡之后，又再次以這樣一種方式重逢。

　　通宵達旦攜手奮斗、精疲力竭共同努力、燃燒生命揮灑汗水的那些日日夜夜，又重新在眼前如同跑馬燈一般晃過，千頭萬緒、百感交集，卻一言難盡，恍惚之間，時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

　　他們，站在奧林匹克競技場的舞臺中央，等待著自己的命運，但這一次，結局卻是皆大歡喜。

　　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張睿媛已經徹底崩潰。

　　看著邕圣祐，看著金在奐，看著李容夏，看著旁邊的WannaOne…夢回“Produce101”。

　　那個晚上，她因為李容夏錯過出道機會而失聲痛哭，也因為停車場的滿天繁星而感動落淚，卻終究意難平，內心深處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一直到現在依舊不敢重新看節目的大結局。

　　因為她不敢回想邕圣祐和金在奐等待李容夏匯合卻絕望心碎的畫面，因為她不敢回想李容夏笑容滿面地安慰繁星的畫面，因為她不敢回想全場歡呼沸騰之中李容夏獨自一人挺直腰桿落寞沐浴在聚光燈底下的畫面。

　　“我其實沒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堅定。辛苦的時候很多，因為辛苦而數十遍地想要放棄，因為辛苦而嚎啕大哭的時候也很多。”

　　“但是，辛苦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正是因為那些辛苦的坎坷與黑暗的打磨，我才能夠成長為現在的模樣；也正是因為那些辛苦的挫敗和漫長的登頂，我們才相遇了，不是嗎？”

　　張睿媛依舊清楚記得“4.0”歌迷見面會上李容夏的那番話語，那句“辛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直到此時此刻，看著全面崩潰的李容夏，她才深深地知道，辛苦，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幸福才是。

　　嗚嗚嗚。

　　張睿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無聲地哭泣著。

　　“‘致我的青春期’，恭喜李容夏先生。”

　　李瑞元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樸志訓正準備歡呼的動作就僵硬在了原地，高高上揚起來的心臟就停滯在了半空，整個大腦整個世界出現一秒的凝滯，如同摁下暫停鍵一般，肆虐的狂風瞬間洶涌而至。

　　什么？

　　幸福和喜悅的笑容停頓在了嘴角，眼底出現剎那的迷茫和困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但轉瞬即逝。

　　隨后，樸志訓就可以看到邕圣祐一個箭步沖了出去，鼓掌著、歡呼著、起哄著，甚至還吹起了口哨，比WannaOne自己登頂音樂節目冠軍還要更加瘋狂更加吵鬧，無比鬧騰地朝著李容夏飛奔了過去。

　　“Energetic”輸了，輸給了李容夏。在WannaOne與李容夏的正面對決之中，李容夏再次贏下了勝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們，竭盡全力地廝殺拼搏到最后一刻，就為了WannaOne的出道名額，李容夏的出局也就意味著失敗，而他們則將跟隨著WannaOne迎來屬于自己的曙光，如同命運交叉口一般，朝著天堂和地獄的不同方向徹底區分為兩段不同的人生。花路，應該是屬于他們的。

　　但是！

　　現在呢？

　　WannaOne贏了，這是事實；但李容夏也贏了，而且還是踩著WannaOne的肩膀贏了。

　　這又到底算什么呢？

　　“Produce101”的結果到底算是什么呢？李容夏的出局又有什么意義呢？

　　擦肩出局的第十二名卻顛覆前十一名出道團結起來的WannaOne，取得一場不可思議、酣暢淋漓的勝利，這到底是給了“Produce101”一記耳光，還是給了WannaOne一記耳光？那么姜丹尼爾的第一、樸志訓的第二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雜亂洶涌的思緒在腦海里交織著，一時半會也無法準確分析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舌尖泛起一抹苦澀。

　　樸志訓只覺得停留在半空的心臟，如同自由落地般快速下落，肆虐的風聲和沉重的引力拉拽著整個身體重重地、沉沉地砸向地面，在來得及細細體驗痛苦之前就已經粉身碎骨，然后就被強大的沖撞力淹沒。

　　心臟直接就砸成無數碎片，眼底深處流露出一抹嫌惡，幾乎就要無法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