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一無所有的少女,和她的夢想。
“誒？”
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有的時候，明明已經聽清了對方的話語。
卻還是會出自本能的，發出疑惑的聲音。
例如此時，游太分明已經從少女的語氣以及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卻依然露出驚訝疑惑的表情，迫使著讓對方再說一遍。
如果說這是人類的本質，那人類可真是天性惡劣的生物。
“我不打算念高中。”
少女重復剛才的話，神情看不出喜怒，仿佛在說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游太并不是個遲鈍的人，不會在這種時候一臉茫然的去問為什么。
許多人都討厭像是輕小說主人公那樣的人，能夠無條件對任何人都溫柔的人，聽上去實在是過于虛幻，不真實。
游太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是輕小說主人公的地步，他也并不溫柔。
但若是在這里刨根問底，揭開他人的傷疤，這種行為未免也太過惡劣了。
即便不是輕小說主人公，少年也不會做這種會傷害他人的事情。
“人生是自己選擇的，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
小榕詫異地看著游太，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游太哥哥會說和別人不一樣的話，有些驚訝。”
“其他人會怎么說？”
“嗯…櫻姐姐和院長，都會勸我去上高中。”
“不能說他們是錯的。”游太淡淡道。
“我知道，但我已經決定了。”
游太在少女的眼底，看見了妥協，難以想象這樣的眼神，會出現在一名十四歲少女的身上。
想必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也有許多像小榕這樣的孩子，對未來抱著消極的態度。
游太不是幻想小說中的英雄，沒有拯救他人的能力。
對于在水面撲騰，掙扎，努力想要抓住繩索的人，少年只能在岸邊默默看著，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說的是，如果這真的是你自己的選擇，自己的意志，沒有人能夠阻止你。”
“自己的…意志么？”
小榕自嘲地笑了笑：“像我這樣的孩子，也能擁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選擇么…”
“每個人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這個社會。
外在因素并不能成為批判誰的基準，如果這個決定是你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那就沒有人能夠對你說三道四。
可是，如果這只是你用來逃避的借口的話，將來品嘗到的后悔的滋味，也不會有人替你分擔就是了。
你有這樣的覺悟么？”
或許有些露骨，游太應該還有更婉轉的說法，可游太覺得，只有十四歲就能夠擔負起姐姐的責任，甚至愿意犧牲自己未來的小榕，是個內心堅強的女孩子。
對這樣的女孩子，使用委婉遮掩的安慰話術，是對她的不尊重。
她和普通女孩子并沒有什么不同，若僅僅只是因為出身，就戴上有色眼鏡，以高人一等的姿態，擅自給予她同情的目光。
那只是惡心的自我滿足罷了。
“覺悟…”小榕咀嚼著游太的話語，她驚訝于游太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開始認真思考。
良久，不大的儲物間內，響起少女突兀的聲音：
“我的爸爸，曾經是一名攝影師，他環游世界，拍下了許多照片。
在我三歲的時候，爸爸因為事故而截肢了，媽媽賣掉了爸爸的攝影器材和房子，為爸爸籌錢治病，做手術。
那個時候，每周周末去醫院看望爸爸，是我唯一能夠見到他的時光。
我對爸爸說，等我長大之后，想要成為一名畫家，要為爸爸畫下全世界的風景。
我想要告訴他，在世界的某處，一定存在著他心目中完美的花田。
將那樣的風景，畫下來送給他。
那個時候的爸爸的笑容，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少女忘我的訴說著童年，直到現在，游太才知道，小榕并不一直是孤兒。
落下殘疾的父親，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失去了住所，在出院三個月后，自殺了。
她的母親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便在出租屋內，帶著只有五歲的小榕，點燃了木炭。
小榕活下來了，從此她多了另一個身份。
孤兒。
在父母過世后，沒有找到愿意收養她的人，才來到這所福利院。
“我本以為，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小孩，可是，來到這兒后，我看到了許多比我更不幸的人。
比起那些從未見過父母的孩子，至少我曾經有過被父母疼愛的童年。
或許有些對不起媽媽爸爸，但是現在的我，比起已經逝去的人，更想珍惜努力活在當下的那些孩子。
我想要成為他們的支柱。”
游太不知道，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才能夠如此將這些話說出口。
他無法不在心中譴責她的母親，可同樣的，沒有經歷過那等絕望的游太，深知自己沒有譴責的資格。
真是矛盾的心情。
少年不是正義使者，也不是超級英雄。
少年，只是最普通的少年而已。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這種事，我連對櫻姐姐都沒有說過。”小榕勉強地笑了起來。
“如果她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千方百計幫助你實現夢想的。”
“嗯，我知道，所以才無法說出口，我們已經給櫻姐姐添太多麻煩了。”
這是何等善良的孩子。
為什么呢？
為什么遭遇不幸的，非得是這么善良的女孩子呢？
她本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如今卻四分五裂，甚至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這對于一名年幼的十四歲少女，實在是過于殘酷了。
“所以才要報恩不是么？
努力成為理想中優秀的自己，擁有了能力，再去回報至今為止接受過幫助的那些人，這樣才是正確的選擇，不是么？”
小榕看著游太的灰色雙眸，久久說不出話來。
“總覺得，游太哥哥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比如？”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以為你會是個更加陰沉的人。”
“許多人都這么說。”
“但是，游太哥哥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的多，很難想象只是一名高中生。
在普通家庭中長大的孩子，都會像是櫻姐姐和游太哥哥這樣善良的人么？
“被你說的，我快以為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了。”
因為話題逐漸變得沉重，游太不愿意讓少女繼續回想那些悲傷的往事，只好蹩腳地開著不好笑的玩笑。
“重生？”
“不知道么？算是最近輕小說中比較熱門的元素。”
“我不太懂這個。”
這也難怪，她應該沒有機會接觸輕小說這種娛樂化的小說作品吧。
“那…下次我借給你看看吧。”
“誒？沒關系啦，我不怎么的，游太哥哥說的那個輕小說，都是長篇小說吧，我沒有那種時間啦。”
“這…”
“下次來的時候，我會帶來的。”
“那…謝謝游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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