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道。
“明明東西也不多,為什么還叫兩個人去?”高梨絮風捧著一袋薄薄的文件夾,總有點想不明白。
“歐內醬,圍棋部的預算怎么比體育社團都要多?”相武葵小手抖摟著一張部團經費的預報表,發出嘩啦啦聲響。
“圍棋部嗎?峰高拿了今年的高校圍棋選手大會冠軍,說不定明年會有喜歡圍棋的新生報名,他們想添置幾個棋盤,也可以理解的。”
“這樣啊,”相武葵想了想,“歐內醬,我看柏木前輩的棋也很厲害。”
高梨絮風腳步驟然一頓。
她凝眉思索了會,低頭看向薄薄一袋的文件資料。
“葵,我們會不會是被故意被引開的?趁我們不在,北原同學和茉優又在悄悄談些什么內容?”
相武葵眨動了下眼睫毛,她答應過,一周內為北原前輩保密,現在還沒逾期呢。
“不知道。”
“茉優一向不喜歡與“外人”下棋。北原同學第一次邀請茉優,她立馬就答應了,總有種很突然的感覺.”高梨絮風眺望前路,一時猶豫起來。
原地踟躇許久,高梨絮風才小聲說道:“葵,我們走樹林,你跟在我身后,一會先別進屋。”
她前后眺望一眼,率先鉆進樹林。
“等一下歐內醬。”相武葵趕緊叫住了高梨,內心漸漸焦躁不安。雖然不知道北原前輩在悄悄密謀什么,但他們在坦白前,突然被歐內醬發現秘密,關系肯定要變壞的吧!
“怎么了?”高梨絮風眼神詢問地看向他。
“系鞋帶。”她小聲喚了一句,背過身,裝作彎腰系鞋帶。
樹林里的高梨絮風“嗯”了聲,耐心等待。
相武葵悄悄摸摸地夾出手機,迅速編輯短信。
「小心,歐內醬在偷聽!」
“系好了。”
林木掩映,木屋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高梨絮風躲在樹干后面,往身后打了個手勢,繞了一段路,迂回到木屋的側面,身體貼著窗邊的木墻,凝神傾聽屋內的動靜。
屋內這會很安靜,她屏氣凝神。
“你什么時候可以退出學生會,真是受夠了你!”
高梨絮風內心咯噔一聲,是茉優的聲音。
相武葵的小腦瓜也懵住了,難道北原前輩沒有看到短信嗎?
她趕緊悄悄探出小腦袋,隔著窗戶偷窺,當看到北原前輩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并沒有亮起短信通知燈,她才松了口氣。北原前輩應該看到了短信難道是在將計就計?
高梨絮風趕忙壓下相武葵的小腦袋,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安靜。
“彼此彼此,我也早受夠了你。如果你不想看我,試著把眼睛蒙起來怎么樣?退出學生會就別再廢話了,我不認為有什么必要得聽你的無理命令。”
是北原同學的聲音高梨絮風一時呆滯,認知都受到了沖擊,
“茉優和北原同學在私下里竟然是個這樣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腦海一片空白,甚至都在恐怖自己尚不知情的事情。
屋內陷入了安靜,過了會,落子聲響起,才聽見北原同學說道:
“你找我就是談這些?”
“你以為?”
“那就大可不必再說下去了。”
屋內又沉寂起來,時斷時續的談話,像是防止有人突然闖進屋,撞見這一切。
“我在認真的跟你談判,你到底怎樣才肯退出?錢?又還是大學申報表上的資歷?該不會你對誰圖謀不軌!”
“你腦子進水了嗎?胡說八道,胡言亂語。。”
“你腦子才進水!”
屋內的火藥味愈演愈烈,迫在眉睫,高梨絮風趕忙站直,跑向門口。
她一把推開門喊道:“等一等!”
引燃火藥線聲的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高梨絮風快步走上前。
北原賢人沒有回頭,佯裝一副身體僵住的驚愕姿態,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高梨絮風來至棋盤旁,先看向好友,茉優一瞬埋下腦袋,逃避視線似的,不敢面對她。
高梨絮風端坐在長桌首端,一副“坦白從寬!別想蒙混過關”的嚴苛氣勢。她依次看向左右兩邊。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柏木茉優無言,北原賢人同樣一語不發。
他們探討過,針對自己在高梨心目中的印象,各個情況下應該怎樣表現。像現在一直保持沉默,不互相潑臟水,不互相誣賴,才符合他們在高梨心目中的印象。
計劃是,高梨絮風先踩進他們預料到的“陷阱”里,他們才會自然而然的解釋。北原賢人不得不佩服,百合同學簡直比高梨的親媽都要了解高梨,幾乎把她所有的可能舉動和話術,都明明白白的列了個清楚。
高梨絮風嚴肅地又問一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兩個人誰都不吱聲,安靜了許久,高梨絮風無奈地稍稍放緩態度,一只手托起腮,想了想說道:
“如果你們誰都不肯坦白的話,那就聽我的好不好?不管你們之前有什么矛盾,有什么誤會,以后都要慢慢冰釋前嫌,不只是為了維護學生會的團結,為了我們的那個夏天,那個樂隊大家,好不好?否則很多人都會因為你們倆的關系,受到影響。”
“嗯?”她眼神詢問地依次看向左右。
北原和柏木仍然很有耐心的等待著,緘口不言。
高梨絮風苦惱地卷繞耳側發絲,片刻,她摸起桌子上的手機,點開相冊,找出一張照片,伸手亮出來。
一張夏天的照片,那還是樂隊比賽的時候,前置攝像頭中,大家聚在一間大倉庫,高梨絮風露著半邊臉,身后是他在練鋼琴,鶴見千夏饒有意思的站在一邊觀看,鶴見千春懶散地扇著小扇子,香川寧寧在舔冰淇淋,栗山瑞穗在托腮發呆,柏木茉優就坐在高梨的身邊。
高梨絮風努力做一個和事佬,情真意切說道:“你們看,以前不是很好嗎,很快樂吧。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們只要說開就好?”
北原賢人暗道終于來了,百合同學猜得很準,就等你談起那時候。
他人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又有苦說不出似的,閉上嘴巴。
高梨絮風敏銳觀察到,抓住時機追問:“是不是那個時候?樂隊比賽期間,你和茉優就已經——我知道了!”
她幡然醒悟,問道:“是不是因為緋聞?”
“樂隊比賽期間,八卦媒體惡意炒作‘面具怪男’和‘金發女生’,就在那個時候,因為緋聞原因,才產生了矛盾?不想令我左右為難,才會一直隱瞞?”
北原賢人瞥了眼柏木,柏木茉優也瞥了眼他——拿緋聞作為矛盾的由來,是他們經過深思熟慮的,也是雙方都可以滿意的借口。雙方誰也不吃虧,影響不到他們在高梨心目中印象。黑鍋統統甩給八卦雜志。
北原賢人沉默了會,嘆了口氣說道:“算是吧。”
“還有其它原因?”高梨絮風有些意外。
“體育祭也是。”
高梨絮風神思微怔,體育祭那次......她當時想方設法,讓北原同學和茉優一起參賽,還推薦他們報名了兩人三足項目,因為是全場唯一一組的男女成員,顯得比較曖昧,賽后也發生了一點影響。
高梨絮風久久無言,要是這樣的話,她也難辭其咎。
她心情忽然有點復雜,自己好心辦錯了事,當時還天真以為,茉優和北原同學很有希望呢!
“那......茉優,你為什么還要把‘雪球’交給北原同學寄養?”高梨絮風的底氣頓時弱了許多。就是因為這件事,她才完全誤會了。
柏木茉優低聲解釋道:“是偽裝,不想讓你察覺到我們的問題。”
高梨絮風噤聲許久,怔怔望天,自己也太滑稽了。
好一會,她才尷尬地問道:“所以說就是......因為之前的緋聞,雙方產生了芥蒂,小矛盾一點一點的積累,最后因為體育祭那次,才徹底引燃了火藥線嗎?”
默認似的,北原和柏木沉默以對。
高梨絮風醒悟過來,剛才那會“坦白從寬”的嚴苛姿態已經蕩然無余,她無所適從地看了看兩人,一時間,窘迫地手足無措像賊人心虛似的,提不起氣勢。本以為自己是正義的法官,結果一經查對,竟然是個添了一把火的從犯!
但很快,她重新挺直腰肢,清咳兩聲說道:“總之!這樣是不行的。”
“茉優,你愿意和北原同學和解嗎?”她轉頭問道。
柏木茉優語氣平淡說道:“不愿意。”
高梨絮風腰桿頓時一垮,苦惱問道:“為什么不愿意?”
柏木茉優緘口不言。這些都是商量好的,哪能說和解就和解,那也顯得太兒戲,裝樣子也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高梨絮風無可奈何地看向另一邊。
“北原同學呢?”
北原賢人正要開口,屋門卻突然咔嚓一聲被人推開。
他旋即聞聲看去,居然是鶴見千春那個小不點,手里搖著一把精致的花扇子,施施然走進屋。
“在開會?先等等,我說兩句。”她一點也不客氣,拉出一張椅子,大大咧咧坐下。
高梨絮風看了眼北原和柏木,只好先暫且擱置問題,她迅速調整了下心情,問候道:“好久不見,鶴見前輩。”
鶴見千春瞥了眼高梨,用鼻子輕哼了聲,小扇子唰得閉合。
“你們都還記得吧,之前我說的事情。”
雖然來者對她不太友善,但高梨絮風還是禮貌地報以微笑,問道:“是暑假的神秘活動嗎?”
“記得就好,還有......”鶴見千春手里掂量著扇骨,扭頭看向北原,“恭喜了,聽說你拿了一個圍棋冠軍?不錯嘛。”
“到底是什么活動?太遠的話我可不去,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個妹妹要照顧,”
“知道知道,就知道你這樣說,擔心個什么勁,又不可能帶你們出國,也知道你們不可能去。”鶴見千春不滿嘀咕道。
北原賢人無語,她難道還真考慮過出國旅游!
“到時候都準備好,我提前聯系你們,”鶴見千春慢悠悠起身,瞥了眼高梨,又瞥了眼柏木,還有一旁的相武葵,然后老神在在地負手走向門口,“就是這樣,你們繼續開會吧。”
她臨至門口時腳步一停,轉望向北原,故作隨意地囑咐道:
“對了,別忘了叫一叫栗山,那個笨蛋最近學習都快學傻了,到時候大家誰也不許少,我可是提前好幾個月就告訴你們了!”
北原賢人忍笑道:“已經提前通知了,她會去的。”
“她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也沒人盼她去......”鶴見千春小聲嘀咕著,伸手帶上門。
北原賢人收回視線,瞥了眼桌對面的金發女生,回復剛才的問題。
“不愿意。”
高梨絮風雙手支著額頭,犯愁眉不展地不停揉捏眉心,雙方都不肯輕易罷休,該怎么辦是好,難道只能用時間去慢慢解決嗎?
相武葵像個局外人,安安靜靜地乖巧坐在一邊,始終不插嘴,直到看屋子里陷入沉寂,她才跳下椅子,去倒了三杯茶水,一一端下去。
“北原前輩,喝茶。”
北原賢人回過神,心里還挺意外的,他真沒想到,這場謀劃好的表演中,相武葵居然能躲著高梨,偷偷給他通風報信。
“謝謝。”
相武葵含蓄地眨了眨眼,繼續像個局外人,回到椅子上,靜靜旁觀。
北原賢人微微側目,心里總有種直感,相武葵好像已經看穿了他和百合同學的謀劃,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在裝糊涂,蓄意隱瞞著高梨絮風。
“那孩子該不會真在下一盤大棋吧。”他心里不禁犯嘀咕。
高梨絮風環視一直保持沉默的兩個人,內心喟然嘆息,看樣子,她想從中調節雙方,化解矛盾,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功的,很可能會是一場持久戰。
高梨絮風一副“拿你們倆真沒辦法”的無奈樣子,苦惱說道:“今天就到這里吧,都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