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這次一定要抓住你
夜深了。
北原賢人靜靜躺在床上，凝望漆黑天花板，回想自己與柏木茉優所有經歷，尋找可能暴露自己特務身份的線索。
“沒有，真的沒有。”他無聲喃喃。
“當初在栗山的舉薦下，我不顧她阻礙，執意加入學生會那是為了優秀生獎學金，因為缺錢，所以加入學生，因果邏輯再正常不過，她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就斬釘截鐵的認為我與那些不正干男生是同一伙，是潛伏進來的間諜特務。”
“樂隊比賽期間，我與她沒有幾次交流，也從未聯系和利用過，那些不正干的男生群體，同樣找不到所謂的鐵證。”
“只有體育祭那次，我正式加入了內部男生群，成為了五位幕后的領導人之一，讓人監視過她，但也只有那一次，并且那一次，全程還是由菅原部長，間接的，隱秘的，通過手機告知我，我一直從未親自插手還是找不到能暴露身份的地方。”
“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栗山和菅原，以及另兩位幕后領導者；包括我在內，內部男生群的成員，昵稱全是各種奇怪的代號，大部分人誰都不知道是誰，更不知道我們五個的身份，不可能露馬腳。”
北原賢人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百合同學是在故意嚇唬他！
他抱著薄被子，翻了個身，心里仍不放下。
“還是不放心，再換一種思路想想如果是更早之前呢？”
北原賢人腦海里繼續回溯記憶，漸漸地，眼皮開始打架，都快要睡著了。
直到流淌地記憶畫面，緩緩定格在他和柏木茉優初次相見的那一幕，原本困倦眼皮頓時瞪大，表情也僵住了。
北原賢人一個激靈，立馬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時候。
其實說起來，他最先認識的人，不是高梨絮風，而是柏木茉優。
北原賢人心臟怦怦直跳，心有余悸，他想起來了。
最早，樂隊比賽的前夕。
那時候樂隊嚴重缺人，菅原部長和栗山也是倆鬼才，妄想把雨宮雅柊拉進樂隊，還傻傻想出了一招“美男計”，他本著磨洋工的打算，出工不出力的答應了下來，但壓根就沒打算去實施什么蠢到家“美男計”。
但當時下午放學，班主任來教室找上了他，希望他能擔任雨宮雅柊的學校向導，帶她熟悉校園環境。
他為了獎學金和免學費，還有一些其它考慮，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
就這樣，他和雨宮雅柊一起離開教學樓的時候，巧合碰上了正在帶部團活動的菅原部長，然后一切就被誤會了，以為美男計奏效了！
菅原部長立馬行動了起來，先是不知從哪拉來一伙喬裝打扮的殺馬特，又安排了幾十位觀察四周的路人演員，以及一架升空的無人機，大陣勢搞得簡直像拍電影一樣——臨時設計了一出英雄救美的狗血劇本。
可計劃正在進行時，他完全不肯配合，果斷拒絕，最后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誰都沒想到，就在臨近結尾，不速之客突然殺了出來，差點當場逮住所有人也就是那時候，他第一次認識了金色長發的混血兒，副會長柏木茉優，百合同學。
“沒錯，就是那時候。”
北原賢人輕語，已經知道了，百合同學究竟掌握到什么線索。
“不同于往后的我，一直對她十分警惕其實我和她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恰恰就是對她防備心最弱的一次，也只有那一次。”
“一個能查找和搜集起大量資料，再將信息有條不紊的規劃、排版、矯正，然后設計成一款評美雜志，并且籌集好資金，將其成批量的印刷出來的組織，絕對不是一個小組織。”
“而當初能在學校里，安排一次拍電影般的大陣勢的男生百合同學沒有理由不去懷疑他，是那些不正干男生群體的幕后領導人。”
他微微嘆了口氣，徹底想清楚了。
“她不是在主要懷疑我，而是，她更懷疑菅原部長而我，只是因為與菅原部長走得很近，所以被她順帶懷疑的一個人。”
次日下午。
北原賢人久違的前往風紀委部。
這次已經是他與百合同學的決戰，自己也該去探望下老部下們，說不定會有用到的時候。
駐足風紀委部的門前，他推開門，屋內只有一個女孩子，她趴在窗前桌子上，枕著胳膊，呼呼睡大覺，旁邊還有一只黃色的小奶貓在陪睡。
北原賢人看到她就頗感頭疼，小林涼花。
一個天天熬夜打游戲的網癮少女。
一個能夠堂而皇之說出“睡覺這種事只要交給上課就好了的”笨蛋！
他走上前，食指關節敲了敲桌子，小林涼花迷迷糊糊的抬起頭。
“部長？”
北原賢人眼皮微微抽了下，他早就退位，不再是風紀委部的部長，看來這個笨蛋早就忘了。
“其她人呢？”
小林涼花困倦地揉著黑眼圈，“鈴木同學帶人出去巡邏了。”
北原賢人面無表情的糾正道：“不是鈴木同學，是鈴木部長，我已經調職了，她現在才是風紀委部的部長，你腦子里整天都在記什么。”
他話音剛落，沒想到，小林涼花忽然站起來，她張手往前一抱，隔著桌子，緊緊抱住他的腰，一副寧死不撒手的氣勢，委屈地叫喊道：“部長，我的游戲卡帶盒什么時候才還給我！”
“兜里已經沒錢了！已經買不起游戲了！還有三盒游戲沒玩呢！求求你了部長，我錯了，快還給我吧！”
突然這一出，北原賢人都愣住了。
上一次體育祭，他和百合同學即將開戰的前夕，他抽空來到風紀委部，戰前整頓士氣。
結果他就無語發現，那個笨蛋私下偷養寵物，還沒拿到室內飼養動物申請！屬于嚴重違紀！
他嚴厲訓斥了小林涼花一頓，作為懲罰，沒收了她的游戲卡盒，但前手剛拿走，小林涼花立馬撒了瘋，突然往地上一撲，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說啥也不撒手，苦苦哀求還給她。
整頓士氣的節骨眼上呢，他哪能還回去，且不說自己作為領導回顏面掃地，風紀委部的風氣也會亂套！
但實在架不住小林涼花，是個不要臉皮的超級大麻煩，打又打不得，罵她也一點不管用，關鍵人家還不要臉，他只得無奈約定好，看她以后表現，再還給她。
北原賢人回過神，趕緊往后看一眼，幸好關著門！
“快松手！”
小林涼花仰起頭，一副討價還價的語氣，弱弱問：“我的游戲卡帶”
他低頭看著撒潑的小林涼花，大感頭疼的說道：“我知道，我記著呢，你先松手。”
“我錯了部長，就還給我吧，部長讓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
“一周后！你再多說一句話，就變成下個月！”
小林涼花一個激靈，但還是沒撒開手，弱弱說道：“說好了，拉勾？”
北原賢人頓時無語，都多少年了，拉勾約定這種幼稚做法，他上小學以后就沒再干過了吧。
“行行行，趕緊拉完勾松開我。”北原賢人嘆了口氣。
約定好后，北原賢人當即后撤三步，遠離這個笨蛋。
“你繼續睡覺，我先走，不用送！”
小雞啄米似的乖乖點了點頭，小林涼花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北原賢人面無表情的轉身，迅速撤出風紀委部，背著門口，長呼了口氣。
“這種人真的可怕。”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也就是這樣了吧。”
他搖了搖頭，邁步離開。
噔噔Line提示音響起。
「菅原部長：來社團樓，五層的倒數第二間活動室，一起把雜志搬回家。」
北原賢人微微愣了瞬，迅速編輯信息：昨天通知你們的時候，你們沒抓緊運回家？
「菅原部長：昨天我們早都回家了，栗山也在補習班上課，其他人信不過，所以只能由我們四個人搬。」
「雖然學生會沒有決心去全班搜查，但我擔心他們會悄悄搜查所有活動室。我已經到了，門口等你，我們拿一半，荒井他們過會來取走另一半。」
北原賢人沉吟片刻，編輯信息：柏木茉優已經在懷疑你，最近我們不要碰面——還記得開學，你搞出的那場大陣勢，升起無人機那次嗎？
消息發送后，過了一段時間，噔噔提示音才再次響起。
「菅原部長：ok，我知道了，換你和荒井一起，我們稍后再行動。鑰匙放在門框上面。」
北原賢人快速收起手機，他看了圈附近的同學，轉身前往出口方向。
走到樓前大臺階的一剎那，他總有些不放心的感覺。
以防萬一，北原賢人又掏出手機，編輯消息：有柏木茉優的消息嗎？
噔噔。
「十二分鐘前，她回班級拿了書包，剛才她又去了體育館。」
北原賢人收起手機，默默心道：“她與兩位女生說話，應該是在調查雜志的線索，前往體育館是學生會的一些事情，這兩件事我知道，剛才高梨開會的時候討論過”
他稍稍放下了心，邁步繼續行動。
十二分鐘前。
柏木茉優步伐很快，穿過走廊，往“A班”的班級門牌走去。
偶爾有悄悄投過來的各種視線，窺視著她，隱約還能聽到些許令人厭煩的評價詞，她表情平靜的路過，統統無視掉。
她知道，自己的金色長發過于醒目，個子又高，走到哪，難免要被人偷偷打量，她也早習慣了那些煩人的視線。
教室里的同學已經不多，只有寥寥幾位還沒有去部團活動室。
沒有與同學打招呼，她徑直來到自己的座位。
柏木茉優下意識的先看了眼鄰座，那是絮風的座位，然后她拽出桌洞里的書包，打開，翻找著什么。
其實什么都沒找，只是演給“某些人”看。
可能在監視她的“某些人”。
她不知道“某些人”，到底存不存在，但即使不存在，也必須要做到最謹慎！
假裝檢查書包，有沒有丟失東西，然后，她安靜起身，離開教室。
來到走廊，繼而一路來到樓梯口拐角，找一個視野狹窄的站位，她原地駐足，靜靜等待著誰。
沒一會，上層樓梯傳來腳步聲。
一位三年級的女生前輩走下樓，柏木茉優轉目投去視線，她剛想行動，但很快又注意到，一位男生的身影，隨之出現在樓梯拐角，她旋即閉上嘴，繼續耐心靜靜等待。
陸陸續續，又過去三波人。
第一次是四位男生，不是她的目標。
第二次是女生，身邊也沒有男生，但不是三年級的前輩，依然不是她的目標。
第三波，她終于等來了合適的目標。
兩位女生，都是三年級的前輩，她們一起走下樓梯，附近也剛好沒有男生存在！
柏木茉優抓住時機，快步走上前，“前輩你好，你們看到三年C班的菅原同學了嗎？有人找他。”
兩位女生停下腳步，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謝謝。”柏木茉優并不失望，繼續耐心等待。
好在接下來，她運氣很好，幾次都是只有女生下樓，也都是三年級的前輩們。
但運氣不好的是連續三次，完全沒人知道，菅原光宏到底去了哪！仿佛壓根沒有人在意他似的！
柏木茉優已經等得有點焦躁，如果還問不到消息，她必須要離開了，否則一旦真有人在監視她，她離開教室后許久不下樓，容易引起懷疑！
“柏木同學？”一道頗為耳熟的女聲。
柏木茉優聞聲轉頭，一位短發女生正在上樓，表情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她很快想起來，這個短發女生，名字叫久保由紀，平常經常跟菅原光宏吵嘴，但兩個人的關系，又似乎奇怪的很好。
之前樂隊比賽期間，大家就在久保由紀家的一間倉庫里排練！
“久保前輩好久不見，”柏木茉優微微俯身致意，“你知道菅原同學去哪了嗎？”
久保由紀語氣大大咧咧的回答道：“他啊，好像是去了社團樓吧，柏木同學找那家伙干什么，要是小事的話，我替你在Line上問他就好了，”
“不用了，謝謝，”柏木茉優立馬回絕道，“是學生會的一些內部事情。”
“是這樣啊，”久保由紀笑著撓了撓頭，“他去了社團樓。”
“謝謝。”柏木茉優迅速轉身離去。
“菅原光宏在社團樓，接下來，只要能確定，那個混蛋也去了社團樓，就說明，昨天嚇唬他過后，他心虛了，著急和菅原光宏銷毀有關罪證，之后再當場抓到他們的罪證”
“就算抓不到，只要能夠拍到照片，然后把一切線索和推斷說給絮風聽，也足夠了，足夠讓絮風對他產生些許懷疑，而信任鏈一旦出現裂痕，想彌補就太難了！這會是一個好的開頭。”柏木茉優默默想著，走出教學樓，朝體育館方向走去。
對于那個混蛋的身份，她確實只是十分懷疑，缺乏關鍵的證據做斷定。
畢竟以她對北原同學的了解，其實她也不認為，那個混蛋是能做出負面事件的人。
但當初，她第一次認識那個混蛋時，北原賢人給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一群裝扮成不良的男生，圍堵他和雨宮雅柊，像極了敲詐勒索，但她趕到現場后，周圍的幾十個同學，竟然默契的全部四散而去！躲著她跑！
她連番詢問北原賢人，他卻滿口謊言，隱瞞真相，說什么自己被嚇壞了，沒看他們清長相，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包庇那些人！
后來她通過北原同學手上沾染的顏料線索，調查得知，演奏部的人曾去過美術部，這也正好與那些“不良男生”胳膊上的油畫文身對應上了。
當她想繼續深入調查時，栗山學姐卻找上了她和絮風，希望絮風能夠加入他們的樂隊。
而那個事件里的兩位關鍵人，恰好也在樂隊內，菅原光宏是演奏部部長。
她出于為絮風考慮，沒有節外生枝，調查就此中斷。
但現在回想，那件事情處處充滿可疑，不禁讓她聯想到，雜志事件幕后的男生勢力。
——一個能拉動幾十個同學去“拍電影”的人，以他在校內的組織能力和號召能力，設計并印刷出幾批雜志，似乎并不是難事，再考慮到菅原光宏平日那副懶散、隨意的生活作風，完全沒一副正派樣子，很難不令她嚴重懷疑。
柏木茉優沉心思索著，來到了體育館。
她沒有立即處理學生會的事情，而是站在網球場一旁，作為旁觀者，尋找符合條件的女生目標。
直到一伙女生剛剛走進體育館，柏木茉優當即叫住她們。
“同學你好，有沒有看到，三年G班的北原賢人同學去了哪？我找他有點事情。”
“北原同學好像去了社團樓？應該是吧，我們來的路上看到他了。”
異常輕松的就獲得了消息，遠比找上一個人要容易多了柏木茉優內心不禁鄙夷那些只會看臉思春的庸俗女生，然后道了句謝，她拎著書包，扭頭走進體育館的洗手間。
再出來時，她已經扎起金色長發，并且戴上一頂鵝黃色的棒球帽，穿上一件真絲的粉色遮陽外套。
衣服和帽子，是她昨天去商場新買的。
如果真的是菅原光宏，考慮到他在校內的人脈，她無法排除真有“某些人”在監視她的可能性。
“從體育館到社團樓，加快速度，可以一分半鐘內趕到，再用半分鐘，問女生那個混蛋去了哪，然后兩分鐘內找上門，時間足夠了。”柏木茉優微微攥緊了五指，“這次一定要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