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區的一座甲級寫字樓,頂樓,海棠果樂隊排練室。
安藤未央對坐在鋼琴前,她側身環視,寬敞的場地,徒有她們三個人分布房間各處,一堆樂器相伴,顯得冷冷清清。
雨宮雅柊依然不在,像往常別無二致,選曲和編曲她一概不摻手,跟個甩手掌柜一樣,整天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說好聽點,是放心大膽的交給她們,說難聽點那位大明星,根本不在乎,根本沒興趣。
安藤未央再次環視冷清的室內,心里郁悶至極,又深感無奈。
既然你不在乎,你沒興趣,干嘛還要參加比賽,到底什么人,什么事,比你的事業和名聲還重要!
一位女成員表情詫異問道:“艾伯特去了哪?平常他都是最先來,然后等我們吧,而且他昨天也缺席,前天也來的很晚,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
一談起這點,安藤未央心里越想越來氣。
隊長不在就算了,主唱居然還玩起失蹤!
天知道小金毛溜哪去了!連個準信都沒有!現在只剩三個伴奏,那還排練個屁!
北原賢人幫中村搬了點東西,離校時比往日稍晚。
四點三十分,還未到放學和下班的高峰期時間,此時,地鐵里的人并不算非常多。
他戴著特大號口罩,駐足在地鐵月臺前,準備前往新宿歌舞伎二番街參加排練。
北原賢人遮掩在口罩下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他出校門的時候,那個小金毛,居然又守在校門口!
有病吧!
還能不能遇見一個正常人!
地鐵廣告墻的led大熒幕,放映著命運引力樂隊的宣傳視頻。
兩位女生望著地鐵廣告墻,嘰嘰喳喳的起來:
“由美子,看命運引力樂隊的最新推文沒,下一輪,是他們真正的主唱上場!就是那個除了預選賽第一輪,一直藏著,一直沒登臺的女生。”
“看過了看過了,不過我更期待他們的粉絲見面會,面具怪男和高梨絮風雙主唱合作呢!能容納五千多人的東京國際會館,只要轉發推文,郵件報名,就有機會免費去看!”
北原賢人漸漸收回注意力。
鶴見千春也是下了大本錢,說是粉絲見面會,其實壓根就是演唱會嘛。
而且她為了擴大宣傳力度,還承諾專門要抽一千位幸運的轉發者,免費贈送門票,這事還又上了一次熱度榜。
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地鐵瀕臨聲。
北原賢人聞聲望去,準備乘車,但剛剛轉過頭,視線中忽然闖入了一位熟悉的身影,站到了他身側。
他曾多次偶遇過樂隊成員,一起順路同行,但唯獨這一次,還是史無前例的頭一回。
雖然她戴上了嚴密的白色針織帽,遮住了那一順過于矚目的發色,還專門佩戴口罩,遮擋面容,但她那澄綠的瞳色,以及安靜如水的氣質,實在太好辨認。
柏木.高梨絮風的閨蜜.面具怪男的地下情人.兩人間的第三者.種植薰衣草的百合女.茉優。
北原賢人沒想到居然能偶遇柏木茉優,看來她也忙完了學生會,打算乘地鐵,前往新宿找她心目中的老婆。
他內心頗為感嘆,這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感情。
處理完學生會,放學回家就好了,明天又不是見不到,非要先打出租車來坐地跌,再大老遠跑去新宿,中途折騰一個多小時,然后步行到歌舞伎二番街,只為看心目中的老婆那一小會?而且還不能打擾她排練,只能坐一旁靜靜看著。
兩人視線交集了片刻,柏木茉優淡淡的轉回了頭,然后十分惡意的,仿佛嫌棄,她邁步走向另一邊,隔他遠遠的。
北原賢人沒有熱臉去貼冷屁股,十分配合她,裝作互不認識。
高梨絮風不在現場,兩人沒必要維持表面朋友關系,他就裝著不敢得罪她,也不敢翻臉的人設就夠了。
不過說真的,柏木和高梨這事,依他來看,很懸。
雖然他對高梨了解不多,但也能看出來,那個女孩的觀念,十分保守傳統,肯定接受不了女女之間的感情,估計到最后,也只是落得心目中的老婆下場。
地鐵停穩后,兩人分別走向了不同的車廂。
到站后,他找了個人少的公共廁所,迅速換完裝,暫時沒戴面具,等抵達歌劇團的那條巷子,他觀察四下無人,再摘下口罩,迅速戴上面具,推門而入。
看門的售票女生聞聲抬頭,待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具,表情一瞬變得驚訝。
她驚訝望著戴面具的北原,仿佛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視線一個勁的好奇打量他。
“你是面具怪......坂本桑?!”
北原賢人點點頭,改變聲線,問了句好。
“你好坂本桑,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關照,”售票女生喜笑顏開的迅速站起來,伸手去鎖上大門,“人都到齊了,坂本桑請跟我來。”
走進舞臺大廳,臺上熱熱鬧鬧的站了四十多號人,一半負責管弦樂,一半是合唱團。
北原賢人戴著面具走近時,眾人陸陸續續投來目光,眼神皆是十分好奇。
風頭正旺的面具怪男,最近誰不知曉,作為樂隊中唯一的男人,他還戴著面具,跟四位漂亮可愛的女孩子組樂隊,如果再算上幕后兩位,那就是六個女孩子!
六個女孩子的樂隊......稀奇,這哪是樂隊,壓根從沒聽說過,分明就是安插了一個男人的另類女團!
紛紜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北原賢人早已習以為常,他鞋里墊著兩層內增高,肚子還貼了硅膠制的假腹肌撐體型,倒不怕被認出來。
他簡單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又去詢問伊吹同學。
北原賢人組織了下語言,字斟句酌的說道:“伊吹同學,你應該聽過這首歌,其實栗山同學的音色,與莎拉布萊曼是有區別的,莎拉布萊曼是花腔女高,栗山同學雖然能唱花腔,但她的音色更偏向戲劇女高。”
伊吹同學眼神饒有意思打量他,她一開始懷疑過,面具怪男的真身,是否就是昨晚那個姓北原的小同學,但現在來看,面具怪男更高,體型也更健美。
“坂本桑的意思是,編曲上要動一動?”
北原賢人微微點頭,“前奏已經很好,保持不變,歌詞部分,可以讓栗山咬字更重一點,帶點鐵血殺氣,伴奏也重一些,營造出氣勢磅礴,比原版更偏向軍隊進行曲的那種風格......這樣可能更適合現場,表現力更強,也更適合栗山同學的聲部。”
伊吹同學思索了會,自語般的喃喃說道:“但那樣做.......是不是與歌詞不太匹配?《fleursdumal》的歌詞大意,是植根于人類內心的惡欲吧,哲學上的七罪惡,正好搭配哥特風的妖魅,營造出一種詭異的傾訴感。”
她繼續考慮了會,頭一抬,語氣豁達說道:
“嘛,其實也可以,栗山哪會唱哥特風,原版的詭秘唱腔,確實不適合她,而且歌詞反正有一半是法語,觀眾也聽不懂......偏向進行曲風格?氣勢磅礴?是個不錯的路子,坂本桑的建議,我們會認真考慮。”
北原賢人點了下頭,沒再打擾他們繼續討論,安靜后退到一邊。
這首歌,若按他的意象去想象。
原版是末日戰場下,鋼鐵洪流席卷大陸,紅衣少女徒步行走在尸鴻遍野的大地上,高聲悲吟,人類瘋狂的欲望惡念。
而換成栗山版,那就是紅衣少女親臨戰場前線,作鎮指揮中心,指揮命令著鋼鐵洪流,大聲號令:前進!前進!再前進!橫推一切!碾壓一切!摧毀一切敵人!
北原賢人退居一邊,靜靜看著舞臺上的眾人熱烈討論。
稍會,高梨絮風和柏木茉優也走進了大廳。
他表情當即意外了稍,柏木茉優摘下了帽子,他這才驚訝發現。
上一輪比賽,經化妝師的建議,高梨為了配合歌曲風格,剪成了齊肩短發。
這才隔了幾天,柏木茉優居然也剪了頭發,同樣是齊肩短發,還是與高梨絮風一模一樣的長度!
只是發型略有不同,高梨的齊肩短發微微內扣,走可愛風,柏木是絲滑的流落下來。
北原賢人迅速收回目光,于內心低嘆了聲。
喜歡一個人,去不斷追趕她走過的路徑,去不斷迎合她變換的喜好,以致于不知不覺中,漸漸活成她了的樣子,這樣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