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
學校大門正對面，樹蔭下停著一輛白色寶馬車。
主駕駛坐著一位穿職業白領麗人裝的成熟女性，她目光透過黑色車窗，如同守株待兔的耐心獵人，靜靜觀察峰高的大門口。
稍會，竹下茜看了眼后視鏡里的鴨舌帽墨鏡少女，長嘆了口氣。
“雨宮小姐，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嗎，樂隊比賽可跟鋼琴比賽不一樣，不是彈完一首曲子就能下臺那么簡單，舞臺上有主持人，主持人會跟你互動，說不定現場還有觀眾，他們也會跟你互動。”
雨宮雅柊給自己松了下圍巾，始終不渝注視著校門口，“我知道要跟人交流。”
竹下茜張了張口，擔憂道：“不是要跟人交流，是要正常交流。”
“到時候我登不了臺，沒法像以前那樣代你回答問題，雨宮小姐可千萬要記得謹言慎行。”
“你現在的身份就像......雨宮小姐知道羽生結弦嗎？就是那位被政府頒發了國民榮譽獎，全日本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雨宮雅柊沉思許久，“羽生......宮商角徵羽......結弦......和弦？一個很厲害的作曲家嗎？聽名字他古箏應該彈得不錯。”
竹下茜再次嘆了口氣，這孩子把自己封閉起來太久了，許多常識性的東西，對她來說完全是尚未探明的新大陸。
“總之，媒體已經把你打造成一個國民驕傲的象征，你現在的身份，不可以在公眾面前隨心所欲。”
“如果雨宮小姐再去拿兩個國際賽事的金獎，大概也能政府被頒發國民榮譽獎，以你的實力一定沒問題。”
雨宮雅柊把頭靠輕輕在車窗上，心累的閉上眼睛，“殺了我我也不去，參加利茲和肖邦已經夠讓我后悔了。”
“呵，茜姐，你知道那個滿口謊言的騙子，當時是如何信誓旦旦對我保證的嗎？”
“說什么就算我拿了金獎，也根本沒人懶得關注一個遠在幾萬里之外的小毛孩，居然還說服了老師那個老頑固一起騙我，可現在呢，呵呵，如果不佩戴這些累贅，我連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竹下茜尷尬的笑了兩聲，沒接這句話茬，作為雨宮律子工作室下的員工，怎能在背后議論自己的社長。
那些拼了命的勤學苦練，只為有朝一日，能在那個天才云集的賽場上功成名就的人，如果聽到小姐剛才的話，究竟會作何感想，肯定很難受吧。
她只慶幸自己不是那些人，否則一定會狠狠哭出來的。
竹下茜眼光一瞥，急忙坐直身子，“他出來了！”
不用雨宮雅柊吩咐，竹下茜緊接著發動車輛，遠遠跟了上去，一邊開車尾隨北原賢人，一邊不時瞟一眼后視鏡里的墨鏡少女。
“其實也還好吧，至少雨宮小姐終于回來了不是嗎？”
“不要產生多余的誤解，騙我參加比賽也好，安排我進峰高上學也好，全是媽媽未經我允許，擅作主張決定的，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竹下茜想了想，開口說道：“但雨宮小姐也沒有拒絕吧，還是服從了社長擅作主張的安排，其實雨宮小姐也想——”
后視鏡里的少女突然摘下墨鏡，細長清秀的眸子里，明顯泛起微惱的波紋，竹下茜趕緊閉上了嘴巴，識趣的不再說下去。
比起社長，她更不敢觸怒雨宮雅柊，不是怕雨宮小姐斥責她，雨宮小姐也不會斥責她，而是怕傷害到那份來之不易的友誼。
因為想獲得雨宮小姐的信任，實在太難太難了。
她整整花了三年，無數次被社長安慰和開導，才終于以助理身份，好不容易被雨宮小姐慢慢所接受。
而一旦破壞以后，她甚至都完全想不出，怎么做才能去挽回和彌補。
因為在她看來，那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連社長都不止一次的自嘲般感慨過：“與其說我是雅柊的媽媽，不如說我只是她一個法律上叫做媽媽的朋友角色，不僅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反而還是被她最為記恨的朋友。”
社長作為雨宮小姐的母親，雨宮小姐都一直懷有心結，她更哪敢惹怒雨宮雅柊。
慢慢駛過了三條街道。
竹下茜忽然說道：“有情況。”
她迅速靠邊停車，挺直身子眺望。
前方路口，有兩個女生跑上前，招手喊住了北原賢人，看樣子好像是搭訕。
但幾句話的工夫，兩位女生便頗為失望的離開了。
然而視野里的北原賢人沒走幾步，卻突然腳步一停，轉過身，驀然看了過來。
竹下茜一顆心頓時吊上了嗓子眼，下意識的慢慢屏住呼吸。
難道被他發現了？！
緊接著，前方的北原賢人便快步走過來。
竹下茜眼見不妙，立馬按下點火按鈕，迅速發動車輛，剛要踩下油門之刻，卻忽然看到北原賢人掉頭一拐，拐進了街邊的小商店。
等他再走出時，臉上已經戴了個大號口罩，大到恨不得連眼睛也要遮起來。
竹下茜長松了一口氣，收回手，目送北原賢人漸行漸遠......原來他是去旁邊的商店買口罩。
她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個背影，雖然不知道這個男生究竟跟雨宮小姐具體是什么關系，但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他倆肯定關系匪淺，要不然雨宮小姐怎會天天跟蹤他。
“你在看什么？”
竹下茜回過神，驚覺后視鏡里的墨鏡少女，仿佛目光鎖定了她一般，緩緩挺直身子，緊緊盯著她不放。
雖然看不到墨鏡下的眼神，但那股十分不善的氣勢，她能讀懂。
簡直就像一只護食的野貓，它全身炸毛，弓起后背，向你發出威脅警告的低吼。
竹下茜頓時微微愣了下。
“雨，雨宮小姐，你沒事吧？”
雨宮雅柊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沒事，難道我有不正常嗎？”
竹下茜張了張口，這怎么看都不正常吧！我剛才做了什么，不就是多看了那個男生幾眼。
等等，難道，難道雨宮小姐對那個男生......
“雨宮小姐，那個男生和你......？”
雨宮雅柊別過頭，靜靜望著車窗外，沉默不語。
竹下茜猶豫了下，試探的問道：“是朋友嗎？”
“......”
“更近一層的男朋友？”
“......”
“都不是的話，難道是仇人？”
“......”
竹下茜怔了會，朋友也不是，敵人也不是，關系還不一般，那到底是個什么狀態。
她忽然心升一個好笑又荒唐的猜測。
該不會雨宮小姐自己也搞不清楚吧......望著逃避一般，遲遲不做斷定，只是一個勁望著窗外的墨鏡少女，竹下茜一點一點張大了嘴巴，滿目震驚的呆呆望著她。
看那副樣子，她已經完全確信了，雨宮小姐是真的自己也不知道，她和那個男生到底是什么關系。
竹下茜震驚的發呆了好久，瞬間幡然醒悟。
她終于有點明白了，社長為什么要讓雨宮小姐突然返回日本，以及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安排雨宮小姐轉到一所高中上學。
竹下茜干咳嗽一聲，發動車輛，迅速轉移話題說道：
“雨宮小姐，那個女孩我已經打聽過了，她好像是最近幾天突然出現的。”
“我問了很多人，但沒人清楚她的具體來歷。”
“不過我會繼續調查，如果有機會的話，會嘗試直接跟她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