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東郡守軍撤退之后,王離就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農家身上,百戰穿甲軍開始挺入大澤山之中。
王離曾于田言有約,田言將農家六堂之一交給王離作為軍功,可是隨著朱家帶著神農堂的背叛,兩人短暫的聯盟關系破裂。
而此番東郡守軍襲擊百戰穿甲軍,讓王離的部隊有所傷亡,心中怒火更甚,動了徹底滅絕農家的心思。
“侯爺,王離大舉進攻大澤山,我能就真的坐視不理嗎?”
東郡郡守府之中,章邯、東郡郡守、影密衛的供奉和農家神農堂高手齊聚一堂,眼巴巴的看著嬴玄,等待他的命令。
“怎么能坐視不理呢?”嬴玄意味深長的說道。
“大人你說吧,要怎么做?十萬武勛,可不能讓王離獨占鰲頭。”王氏三兄弟急吼吼的,看樣子已經忍耐不住了。
“既然農家選擇和羅網聯手,將東郡的水攪渾,那本侯就偏不讓他們如意。”
嬴玄冷冷的說道:“十二天都接令,本侯命爾等率領影密衛為百戰穿甲軍探索大澤山地形,配合王離躲過陷阱,直取農家大本營所在。”
“諾!”
十二天都眾接下命令,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侯爺,這是何意?”
朱家心頭大駭,十二天都陣和地澤二十四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十二人出手,農家天時地利盡失,那里還是百戰穿甲的對手,嬴玄這分明是將農家送到王離的屠刀之下。
“農家不是想要自救嗎?”嬴玄說道:“簡直是癡人說夢,不知死活。”
“今日本侯就讓他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本侯要讓那些忤逆陛下、反抗帝國的人,知曉何為天威不可冒犯,何為千秋之帝國?”
“侯爺,這不…”
朱家還欲勸說嬴玄,可是嬴玄已經粗暴的打斷了朱家的話。
“夠了,此事本侯心意已決,任何人不得再說。”
嬴玄殺伐果斷的說道:“我倒要看看,田言要如何面對王離的進攻,又要如何面對我遼東黑甲的逼迫?”
此刻的嬴玄已經露出了鋒利的獠牙,對于羅網,嬴玄已經喪失了徹底的信任,對于他們的目的,嬴玄也一清二楚了。
等到回咸陽,告知始皇帝陛下,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至于農家,嬴玄已經展示了足夠的善意,可是農家一直將自身和帝國一分為二,試圖進水不犯河水,不求立足于朝堂,但求立足于江湖。
可是他們也不想想,這天下是秦人的天下,朝堂是,江湖也是,嬴政是何許人也,豈會容忍農家這種行徑?
“算算時間,遼東黑甲應該已經過了漁陽郡,到了廣陽郡,自河間郡到東郡,一路坦途,快馬加鞭,兩日即到。”
“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好歹,只有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他們才會學會臣服。”
嬴玄舌綻驚雷,震得朱家瞠目結舌,久久不能平靜。
“農家危險了,田言侄女,吃人的野獸才剛剛露出爪牙,你可千萬要堅持住啊!”
清河郡的馳道之上,一萬黑甲狂飆而過的時候,離東郡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拍馬就到。
于此同時,東郡郡守的奏折和嬴玄的密報,不分先后的到了咸陽,最后被轉呈到嬴政的桌案上。
嬴政打開東郡郡守的奏章,只讀了片刻,就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接著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短短一百多字的奏章,嬴政看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最后才緩緩的合上東郡郡守的奏章。
閉上眼睛,靜氣凝神,手指敲打著桌面,顯然在思考什么,半晌過后,才睜開眼睛,平靜的拿起嬴玄的密報,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臣啟奏陛下:臣已調遼東黑甲南下,東郡之事盡在掌握,請陛下多多留心秦宮之事,恐有變故!”
嬴玄的奏折足夠短,但是嬴政看的時間也足夠長。
嬴玄能看到,嬴政自然也能看到,甚至看的更加清楚。
熒惑之石上,一句“扶蘇立,嬴政死而地分。”看似將所有的矛頭指向了嬴政,但是仔細品味,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公子扶蘇。
嬴政曾經有那么一瞬間,想到過長生不死,可是最后依舊覺得可笑。
沒有人會不死,圣人會死,凡人也會死,那么自然帝王也不會例外。
他會死去,扶蘇會成為帝國的掌舵者,可是有謠言說大秦帝國會在扶蘇手中走向末路。
知子莫如父,扶蘇的品性,嬴政自然是清楚的,開拓不足,收成有余,可是偏偏有人在這上面大做文章,其目的無非是在嬴政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
扶蘇是嬴政的長子,一直以來,公子扶蘇就被嬴政當作秦國二世皇帝來培養,可是秦國沒有王后,自然就沒有嫡長子,自然也就沒有太子。
“有人動了別樣的心思,想取代扶蘇,從嬴玄的密報來看,甚至想取代朕。”嬴政自言自語說道:“那么,你究竟有解凍能耐,就在東郡讓朕看一看你的本事吧!”
“來人。”
侍候在章臺宮的張良很快出現在嬴政的面前。
張良雖是郎官,但是對于朝堂政務頗有見解,多次讓嬴政眼前一亮,因此深受嬴政喜愛,常伴嬴玄左右,可隨意進出秦王宮,簡直就是長戈武侯嬴玄第二。
“陛下,何事?”張良恭敬的問道。
“讓諸位皇子、公主到御花園等朕,很久沒有見他們了,朕倒是有些想念他們了。”
“諾!”
張良覺得嬴政很反常,雖然與嬴政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嬴政留給張良的印象足夠深。
嬴政是個嚴肅而認真的男人,批閱奏折期間,從來不會做其他事情,奏折沒有批閱結束,也從來不會休息,有時章臺宮的燈火徹夜不絕。
雖然不知道嬴政的目的,但是張良還是麻利的完成了嬴政下發的任務。
匆匆出去片刻,就回到章臺宮。“陛下,已經通知了諸位皇子、公主,您什么時候過去?”
“不著急,都是朕的兒女,讓他們先敘敘兄弟姐妹之情,朕再過去,和他們說說話。”
嬴政拿起桌上的嬴玄的密報,將它丟入火盆之中焚毀,然后拿起東郡郡守的奏章,遞給了張良,示意讓張良翻閱。
張良打開奏折,即便看到東郡郡守指責羅網圖謀不軌,依舊面色的平靜的看完一切,才合上了奏折。
“子房,說說吧,你怎么看?”嬴政存了考量張良的心思。
“東郡郡守一面之詞,陛下不派人去查查嗎?”張良不急著回答嬴政的問題,反問嬴政。
“嬴玄在東郡,東郡郡守奏折所言,多半是他的想法。”
嬴政一語道破天機,繼續說道:“嬴玄從來不騙朕,奏折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臣就斗膽直言了。”張良說道:“羅網乃帝國兇器,是陛下手中的兇劍,然劍兇噬主,陛下不得不妨啊!”
“哈哈哈,不愧是嬴玄舉薦來的,和嬴玄的看法都是一樣的。”
嬴政指著張良,頗為開心的說道:“難怪嬴玄要舉薦你為九卿之一,對你的評價還在伏念先生之上。你的才華不輸于嬴玄,做郎官可惜了。”
“臣倒是覺得不可惜。”張良反駁說道。
“哦,怎么說?”
“秦國重臣無數,能與陛下言一二三者,寥寥無幾,而良常侍陛下左右,能與陛下言七八九。”張良娓娓道來,“陛下知臣、信臣,這難道不是臣的機遇嗎?”
“彩!”
嬴政不笑不已,看張良的眼神變得更加欣賞,“子房,相也!”
“那就待在朕的身邊磨練磨練吧,你還年輕,又是儒家弟子,差了點手段和城府。”
嬴政不動聲色的提點張良,不知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緣。
“好了,隨朕去御花園吧,他們敘舊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