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呂長敏那個廢物,雖說他廢物是廢物了一些,但用來做些許小事,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前腳剛剛施展了計劃,后腳就被祁陸打上門來。
他覺得我冒犯了他,他想讓我死!
我不想死!
若是想死的話,早在那暗無天日的山洞里,我就變成白骨了。
我要反抗,我要對抗這該死的命運!
可無論我如何去掙扎,最終依然被抓住。在天牢中,如果只是尋常的刑罰,我還能夠咬牙堅持,但那個叫祁陸的,竟是將那枚靈符貼在了我的身上,那是何等的疼啊!感覺到自己的魂魄都要崩碎的疼!
受刑的那一刻,我想了許多,先前所經歷的一幕幕場景,像是真實的重現了一遍,在春意樓時的艷壓群芳、在山洞時的嚎哭,以及…在沒有被賣掉之前,爹爹抱著我與弟弟,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火紅火紅的火嵐樹,嘴里所唱著的…遙遠的幾乎已經忘記了詞的歌謠。
“姐姐喲背呀背著嘛小背簍,背簍里的弟弟笑哈哈采藥喲見那天邊的余暉,似有一個好收成…”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純凈的不染塵埃。
“對不起…”
祁陸沉默了。
此刻的他,很想說一句,“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但話到嘴邊,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伸手揉了揉額頭,輕聲道:“我不接受。”
是的,他不接受道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擔負起責任。
如果他此刻依然癱瘓,如果他沒有天資進行修煉,如果,他當初沒有發現婢女身上的不對勁之處…
那么悲劇的只會是他,還有他的家眷,無一幸免。
只是因為自己少看了她幾眼,對方就能做出這等取人性命的過激事情,本就身為受害者的他,又有什么立場去選擇原諒?
是啊,反正對方都是要死的人了,自己也沒有什么損失,就算現在原諒了她,也無傷大雅。若此事傳出去,還能落下一個寬厚待人的美名,何樂而不為呢?
可祁陸就是不想樂。
憑什么你腦子一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事發之后,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個道歉,就想得到受害者的原諒?
憑什么因為你的凄慘遭遇,就覺得整個天下的人都負了你,稍有不如意之事,動輒就要取人性命,讓別人為你的遭遇買單?
憑什么,你會覺得流下幾滴眼淚,就能解決問題,從而獲得良心上的安穩?
你在這么想的時候,有沒有去想過,那些已經長眠于地下、無法開口控訴的無辜者?
對不起?
留著你的‘對不起’,去給那些遭受苦難的孩子們懺悔吧!
“故事很動聽,但也掩蓋不了你那雙沾滿了血腥的雙手。”
祁陸起身,撫了撫前襟上的褶皺,譏誚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拂袖而去。
在感情方面,他想要原諒對方,但理智告訴他,若是原諒了對方,那犯罪的成本也著實太過廉價。
“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
方漪雯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流露著驚恐,嘶聲喊道:“你回來!你回來啊!!我懺悔,我有罪,但我不想死啊…你回來…”
‘砰!’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然后又被重重的關上,方漪雯的聲音由癲狂漸漸地消失。
外面的曹峰正與手下大眼瞪小眼,見著祁陸出來,上前兩步本想問些什么,卻被對方擺手阻止了。
“呼…”
祁陸長長的吐了口氣,用力的揉了揉臉,輕聲道:“談完了,有勞曹大人繼續審訊了。”
“她可曾向你…說了些什么?”
“并沒有。”
祁陸抿嘴一笑,眼神冰涼的嚇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自身氣息的不對勁,于是讓自己柔和下來,曬然一笑,隨即對曹峰點頭道:“無非就是些‘我也是被迫的’、‘我的命運也很凄慘’、‘我不想死’之類的無用話語。雖是可憐人,卻也難掩可恨之處,若還不交代,曹大人正常審訊便是,死也便死了,無甚可惜的。”
“這…”
曹峰有些遲疑的問:“若不然,老弟你留在此地旁觀?”
祁陸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自己這才剛聽了一腦門子賣慘的經歷,讓我繼續旁觀審訊,你還是個人嗎?
“陛下正等我前去宮中,若是去的晚了,怕也不好。”
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曹峰眼見著挽留不住,只好怏怏作罷,“唉!既如此,今次的事情便多謝老弟了,等改日得了空閑,再請老弟入家門一敘。”
這年頭,邀請客人來家里敘舊,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除非至交好友,亦或者是所欣賞之人,否則的話,一般情況下吃個飯什么的,都是在酒樓中解決。
祁陸也沒想到對方竟是做出了這般邀請,沉吟略許,便也客隨主便,欣然同意了下來。
略做約定之后,祁陸轉身告辭,離了天牢之中。
重新見到了外面的陽光,哪怕是入冬時節,都讓他覺得似是重新回到了人間。方漪雯所言說的那些經歷,若說他當時沒有生出惻隱之心,其實也是假的。在那等情況下,為對方的經歷有所感觸,才是正常的思緒,畢竟他又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的人。
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有去原諒對方。
原因也很簡單,他若是原諒了的話,會心里犯膈應。
沐浴在陽光之下,行走在街巷之間,聽著周圍的人聲鼎沸,祁陸灑然一笑,搖了搖頭,將腦海中混亂的思緒搖走。
“沒有人可以不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喃喃自語一句,默念了幾遍靜心咒,將自己的心神捋平,臉上重新掛上了釋懷的微笑。
經過層層檢驗,這才一路進了皇宮之中,聽守門的將士所說,朝中文武百官,在宮中待了一整晚,直到現在都快日上三竿了,都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熱乎的,祁陸就覺得分外幸災樂禍。
京師之中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隱藏了這么多年的春意樓里藏污納垢,竟是在祁陸之前,所有人都沒有絲毫發現,皇帝不怒才怪!
等他得傳通秉,進了議政殿之后,就見到殿中呼啦啦的跪了許多人,而那錚明透亮的地板之上,早已摔碎了各種物件。
祁陸眼神一凝,
這是秋后算賬吶?
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