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以武犯禁不假,但不要忘記,前一句卻是儒以文亂法。
雖此話不能一概而論,但在此時此地,卻分外的契合。
念及此處,祁陸大喝一聲,“筆墨伺候!”
你們不是裝嗶嗎?你們不是覺得憑借一桿筆一張嘴,就能將這個天下給翻過來嗎?那就試試,這個世界,到底能不能讓你們說了算!
姬天行眼神明亮,聞言沉聲道:“給他筆墨。”
宣紙鋪就,毫筆備齊,祁陸環首四顧,見八方靜默,不由得冷笑數聲。研墨提筆,字跡雖并無美感,文意卻躍然紙上!
“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
姬無厲隔著近了,隨著祁陸的書寫,輕聲品讀起來。
而只聞開篇,就讓他想起了在清源城的時候,祁陸與他交談時所說的那番話。
那時的祁陸對于這個世界并不是很了解,只知曉妖魔鬼怪橫行無忌、又有邪修擾亂世間,卻并不知道,原來那文人已經開始了抱團,這股勢力若是放任自流,不超幾年,恐怕必成禍患!
沒見現如今,以范德建為首的這群文人,就已經有了那種苗頭了?
“二者皆譏,而學士多稱于世云…”
好家伙!姬無厲直呼好家伙!這是一桿子打翻了一船人啊!
他有種預感,今日的祁陸,怕是要成為公敵。
而祁陸則表示:公敵?當個任人欺負的鵪鶉,這些人就能放過我?別給我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在當瘋狗咬人之前,先做好被崩滿嘴牙的準備。
果然,接下來祁陸筆鋒更是鋒銳,將《游俠列傳序》進行了大幅度的改動,目標直指范德建等人:
“至如以術取圣人、公卿、尚書大夫,輔翼其世主,求功名俱著于書院圣地,以譽為尊者,如德建、長敏及諸多士子文人,皆言天下以文治,然不修其內之德性…”
你不是要當‘先驅’么?你不是標榜文人為尊么?今日就把你釘到恥辱柱上,讓天下人都看看,被揭露了本質的你們,內心之中是如何齷齪!
還有當初堵自己家門反被打了一頓的,叫做呂長敏的是吧?聽說你是書院的?喲!今日碰巧書院的門面——大皇子姬無欲也在這呢。
你以為我會忘了你?那不能夠啊!這種好事兒必須得借由此事廣而告之。
書院?
前山治世后山出世?
呵呵…
去尼瑪的!
為自身勢力謀利益就明說,當婊砸還要立牌坊,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名虛立,士虛附。至如朋黨宗強比周,設財役貧,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俠文士亦丑之!”
洋洋灑灑千字,將旁征博引算不上,卻句句都戳在了那些邪修、文人士子的心頭。
待姬無厲讀完,祁陸將筆一丟,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祁陸看向臉色蒼白的范德建,冷笑道:“不學無術又如何?照樣吊打爾等結黨營私、排除異己之徒。”
還有何話說?
詩也作了,文章也寫了,你們所標榜的詩詞歌賦、文人為尊,在我這里只是業余的消遣。
可即便是消遣,你們也比不上啊!
這個結果,你們可滿意了?
范德建表示并不滿意!
宴席之上,以文官為首的諸位官員,同樣也不滿意。
可不滿意又如何?對方這出口成章的樣子,指不定肚子里有多少存貨呢,想要把丟失的面子再找回來,那當真是千難萬難。
自詡文雅無雙、言談間自帶風流倜儻之氣質的他們,左思右想之后,只得瞠目結舌的發現,自己這邊竟是沒有回懟的資本!
單憑那開場的幾首詩作,就不是他們平日里那些‘作品’能夠比擬的。
現在回想起范德建先前所說的‘不學無術’,以及那言之鑿鑿的理論,頓時一個個的面上無光,找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兄臺果真有真才實學。”
寂靜之中,大皇子姬無欲含笑點頭:“只是有如此學問,若放任自流,恐怕耽誤了前程。我書院存于世間,在啟國立足,并非只是蠅營狗茍,也有發人深省之言論。
況且,讀書明理,乃為大勢所趨,如滔滔洪流不可阻擋。若只是因為幾只蛀蟲,就將整個書院或是所有讀書人盡皆混為一談,恐怕有些不妥。”
終于有個接話的了,祁陸的氣勢凜冽,分毫不讓的反問:“所以,說了這么多…不知大皇子究竟想說個啥?”
若是想為你書院正名,那就來點實打實的東西。你這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的也沒個主題,很費腦子啊!
“呂長敏身為書院前山學生,在未經了解事情真相之前,就做出那等錯事。令書院蒙羞,實為不智。”
姬無欲淡然一笑,環視周圍,復而又與祁陸對視,繼續道:“今日,我以書院后山小弟子之名義,代師清理門戶,逐呂長敏脫離書院,終生不得踏入書院一步。
此事乃書院監察不力,今后在招手學生時,必會嚴加管理,以求我書院之煌煌威名,不被別有心機之人所趁。”
他這話一出口,宴席之上嘩然聲瞬間響起。祁陸則是驚訝于他的果斷,為了保護書院的聲譽,竟然當機立斷的直接把呂長敏給清退了。
一句‘監察不力’,幾乎就將書院名聲的損失降到了最小。
而不等其他人開口,姬無欲話鋒一轉,竟是直接相邀道:“兄臺大才,今日之后,大名必會傳遍啟國。只是行為有些偏激,想來今后多磨難。不知可有想法,入我書院前山交流學習,以便去其糟粕,返璞為真…”
“沒想法。”
祁陸斷然拒絕。
神特么的去其糟粕,返璞為真。而且讓我去書院,前山?
呵呵,
還真就把你書院當一回事了唄?
若是真的入了書院,想必你反手就要大肆宣揚此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天下人才不管這些,他們只會認為,在宴席上大放厥詞的祁陸,最終卻被書院給折服了。
這是書院挽回聲譽的最好的方式,是姬無欲想要看到的,卻并非祁陸想看的。
我是瘋了還是傻了,要去做你們書院的背景板?
因此他這一番話拒絕的干脆利索,根本就沒想著要給對方留面子。
而坐于宴席最上首的姬天行,此時卻暢快的大笑起來。
這祁陸,硬是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