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寫完凌云就打算告辭了,老皮出于感激,非得要留凌云等人吃了中午飯再走。實在拗不過,眾人最后答應留下,但提出必須支付飯錢。
老皮不樂意,最后爭執了半天,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要不在英子家吃,他爸媽采藥的時候經常能撿些野蘑菇回來,那玩意再配上老母雞,又美味又營養,到時候你們要真想給錢,就把錢給英子家,她家條件不好,孩子多負擔也重。”
“她叫英子嗎?”
看著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凌云問。
老皮點點頭,又嘆了口氣。
“是啊,她是家里老小,上面還有三個哥哥,為了供四個孩子上學,英子爸媽簡直是拼了命了,天天往老林子里跑,靠采藥挖參供他們上學…”
幾個人一邊聊一邊走,很快就到了英子家,大老遠就能聽到一群孩子背書的聲音。
“老牛!牛友貴!趕緊出來,貴客來了!”
隨著老皮的喊聲,英子爸媽從里面急匆匆跑了出來。
老皮在牛友貴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牛友貴忙不迭的露出笑臉,點頭朝眾人打了招呼。
“謝謝啊,謝謝,你們都坐,我這就給你們準備飯菜去…”
“我們給你幫忙!”
凌云和胖子、周成三人趕緊跟著進了廚房…
這里還在使用土灶,上面是鐵鍋,分前后兩個鍋,下面是灶膛,旁邊就是風箱,這玩意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凌云他們家也算比較窮了,可也在十多年前就換了鼓風機。
一進廚房,胖子直接搶占了拉風箱的活,凌云則蹲在角落幫忙擇菜去了,順便和牛友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周成在廚房里轉了一圈,發現沒什么活能干,只能無語的來回翻看兩口鐵鍋。
大鍋里燒著呆會要做飯的水,后面的小鍋里熬的黃而稀的糊糊,他拿起飯勺盛了一口送到嘴里品嘗了一番,覺得有些不好吃。
不由得小聲嘀咕。
“這東西怎么有些發澀…還有些扎嘴啊,老牛,你們家平常就吃這個嗎?”
牛友貴正和凌云聊天,啊了一聲抬頭看了看,笑著解釋。
“呵呵,這是給豬吃的,是麥麩摻了點玉米糠,天太冷了,家里這豬比人值錢,所以這喂豬之前我都把豬食在后面鍋稍微加熱一下…”
“嘔…”
周成只覺得一陣惡心想吐,凌云笑著問他。
“周臺,你不會把豬食吃了吧?”
“呵呵,怎么可能呢,傻子才會吃豬食,是吧周臺?”
可能嫌周成死的不夠快,胖子還給補了一刀…
覺得有些惡心,周成四下找水漱口,結果拿起舀子從甕中盛了點水喝了喝,不由龍顏大悅。
“呀,老牛,你們這是山泉水吧?很甘甜啊。”
牛友貴笑著搖頭。
“這沒有山泉,都是土窖,就在院子呢,要不你參觀一下?”
土窖就是在地面挖一個深坑,等待雨水蓄積,過濾之后用作飲用水或者其他用途,北方缺水地區最常用這種方式蓄水,幾乎每家都有。
周成走到土窖旁邊,揭開上門的木板,當時就吐了…
很快,在牛友貴夫妻的操辦下,一桌豐盛的野味大餐就弄好了,除了老皮之前說的老母雞燉野蘑菇之外,意外的,桌上還有一盤野兔肉,另外幾個農家小菜配著米飯,一點也不比酒店遜色。
不過凌云知道,這頓飯已經讓牛友貴家傾其了所有,而他們只不過想以自己最珍貴的食材,厚著臉皮換成飯錢,供四個兒女上學而已。
為了應景,老皮特意從自己家拿了一瓶太白酒,擰開蓋子給每個人倒了一杯。
一桌大人,外加四個孩子,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來,干了!今天咱們就當提前過年了!孩子們,你們想吃什么也別拘束,隨便吃,哥一會掏錢!”
胖子興奮的舉起酒杯,所有人碰杯,頓時間酒杯聲、喝酒聲、說話聲、小孩的笑聲等等等等夾雜在一起,像一支特殊的聲音交響曲。
凌云剛舉起酒杯,突然內心通達!困擾他好多天的難題在這一刻終于得到答案了!
他掏出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
酒過三巡,老皮喝有點大,摟著牛友貴面紅耳赤的訓斥。
“你啊你,讓孩子上幾天學就行了,怎么的?還打算考大學啊?咱們草谷村就沒這個命,野雞變不成金鳳凰!要是你聽我的話,現在你家老大老二都能打工掙錢了,也不至于為了湊學費把家里大梁都賣了…”
牛友貴訕訕笑著,似乎有些內向,也沒說話。
胖子喝的臉有些發紅,拍桌子瞪著老皮,使勁搖著頭朝牛友貴擺手。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不上學也能有出息,但絕對比上了學有出息的難度更高,就得讓孩子上學,砸鍋賣鐵都得供,上學才是他們唯一離開這里的機會,才是他們唯一脫離貧窮的機會,不然就得和你們一樣,一代一代的窮下去…”
凌云點點頭隨聲附和。
“胖子說的對,其實我也是大山里出來的,當年要是不上學,現在估摸著還在山里放羊呢,我爸供我上大學,我才能找工作,才能出人頭地…”
牛友貴訕訕笑著開口。
“呵呵,我們苦點無所謂,只要孩子以后不恨我們沒供他上學就行…”
周成酒量不行,只喝了大半杯就有些撐不住了,后來干脆先一步趴桌子上了。
回去的時候,胖子從口袋掏出了一疊錢,把四個小孩都喊了過來,每個人100塊,直接提前發了壓歲錢,然后又拿著剩下的錢塞到牛友貴的手里。
“牛叔!這是我們三個今天的飯錢,你也別嫌多,多了就當給孩子們的學費,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去仙養廣播電臺找我。”
“牛叔,我看英子一直沒穿鞋,大冷天的凍壞了可不行,這也沒地方買,這雙鞋就送給她穿吧,還有我這圍脖也給她…”
凌云提著一雙大人穿的皮鞋,拿著自己的圍脖,硬塞到牛友貴的手里,然后和胖子架著喝多的周成,坐上了老皮找來的驢車,朝著村外去了。
等兩人架著周成攔了一輛過路的車子上了高速之后,胖子低聲問凌云。
“喂,你是不是給他們家被子底下壓錢了?”
“你怎么知道?”
凌云一愣,不過隨后就明白了,看著胖子莞爾道。
“你是不是塞錢的時候看到我塞的錢了?”
胖子嘿笑點頭開口。
“嘿嘿,看來咱倆還是那么默契啊,對了,你塞了多少?”
“把人家唯一下蛋的老母雞都吃了,當然得梭哈了…你呢?”
“我也梭哈了。”
車子行駛到半路,周成迷迷糊糊的清醒了,他低頭看了看,猛然瞪大了眼睛。
“我曹…我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