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員外滿面狐疑,哪肯相信,半晌不出聲。
站在陳浮生身后恭敬侍立的哮天犬,頓時不耐煩,兇相一現,喝道:
“我家主人為你指點迷津!你這遭瘟的......”
陳浮生轉頭盯了它一眼。
哮天犬立刻訕訕低頭,喝罵的話又忍了回去。
邱員外本就已經是驚弓之鳥,此刻被哮天犬一嚇,頓時臉色慘白,不住后退。
陳浮生將卦幡取在手中,微微一振,笑道:
“來,信與不信,一卦便知,無須你付出什么。”
卦幡上龍飛鳳舞的大字“卜卦吉兇”、“求神問仙”,宛若熠熠生輝,令人映像深刻。
邱員外頓時便咬咬牙,上前拱手道:
“好,死馬當作活馬醫。我信你一次,愿意卜算一卦!”
陳浮生微微點頭,手腕一抖,取出黃符紙。
然后詢問邱員外的生辰八字,揮毫寫于黃符紙上。又將他遭遇的困境,寥寥灑灑記在紙上。
一切就緒,陳浮生拈著黃符紙,貼近卦幡的符箓,心中默誦招幡咒訣,以意念溝通符箓,進行祭祀。
邱員外忐忑難安,緊緊盯著陳浮生的舉動。
不過片刻,貼近卦幡符箓的黃符紙,無風自燃。
瞬間,化為灰燼烏有,不復存在。
與此同時,如皮如紙的幡布上,“卜卦吉兇”四個字,微微泛光。宛若有青黑之色流動,如蚊蟻、如蚯蚓,煞是奇異。
邱員外眼見如此,更是緊張不安,心中逾發信服。
陳浮生閉目。
一指按在幡布上,一指按在眉心。
剎那!
紛紛擾擾的尖笑聲,晦澀的嘶嘶聲,隱隱又有爭搶的哄鬧聲,辱罵、怨憤等諸多雜音,在陳浮生耳邊縈繞。
旋即,有朦朧的人偶虛影,支離破碎,仿佛手舞足蹈,又仿佛嘻戲打鬧、爭奪爭搶的亂相浮現。
此乃生幻、迷惑、誘動、糾纏之兆,亦是兇兆。
陳浮生不動聲色,繼續閉目定神。手指緊扣幡桿上的符箓紋路,徐徐渡入法力,追索招幡的指引。
恍惚霎那間,所有的雜音、亂相,漸漸開始匯聚。
最終聚為一個“幽深水井”的模樣。
水井色澤漆黑,周邊污泥翻開,濃濃的樹蔭籠罩下,顯得霧氣蒸騰,陰森可怖,宛若挖開的幽冥墳墓。
須臾,一切幻象終止,煙消云散。
陳浮生睜眼。
面色平靜地凝視著邱員外。
“小,小師父,小神仙......算,算出什么卦相?”
邱員外哆哆嗦嗦地求問,覺得眼前的俊秀小道士,滿臉正氣,看似半瞎的眼眸中,迸現凌厲至極的光芒,像是直刺人心。
突然!
他臉色劇變,額前的冷汗陡然變得發黑。宛若墨汁一樣,不斷滑落下來。喉口更是嘶嘶嘶只有出氣,并無進氣。
邱員外瞬間雙目圓瞪血絲,滿頭滿臉仿佛蒸發出黑氣,頭頂如同陰云密布。
此乃“招幡”之術的反噬。
嗤~~
陳浮生早已有所準備,一劍出手。
“無間龍雀”劍芒凜冽,凌空定在邱員外眉心。
“招幡吉兇,勿有定論!”
“魑魅魍魎,終焉退散!”
陳浮生清喝一聲,卦幡上的“求神問仙”四字,微泛光采。
轉眼瞬間,邱員外臉上的黑氣,頭頂的陰云,皆被劍上的鋒芒摧散。頃刻臉色潮紅,此前的詭異可怕,盡皆消褪。
“哎喲......”
“求小神仙救命啊,救救我......”
邱員外立刻如夢初醒,慌忙撲嗵一聲跪地,帶著哭音的連聲懇求。
他畢竟是走南闖北的生意行家,這一番卜卦經歷,從所未見。立即便知道碰到了神仙中人,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哪里敢放松。
陳浮生收劍回鞘,虛抬手掌,將邱員外扶起。
卜卦所得的提示,毫無疑問與五大夫槐樹旁的老水井有關。
陳浮生微微沉吟。
煙籠巷的居民們,日常取水,皆是取自槐下老井。
為何偏偏是邱員外出了禍事?
聯想到兇兆中所見的“泥人”、“污泥”,陳浮生心中一動,不禁問道:
“你捏的泥人,是否用的是五大夫槐下的泥土,又用的是老水井的水?”
邱員外一聽,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趕緊連連點頭道:
“小神仙果然是神機妙算!我捏制泥人的愛好,與別人不同。喜歡摻和樹下的陰土,老井的寒水......只因,只因覺得以此捏出的泥人,更具神韻,獨有特色......”
陳浮生臉色平靜,微微含笑,身后的哮天犬卻忍不住嗤笑道:
“百年老樹陰土,經年老井的寒水,皆是陰得不能再陰。再加泥人這等玩意,更是惹禍的根源。你這家伙能活到今日,也算是祖上積福了!”
邱員外聽了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陳浮生淡然道:
“禍事終須解決。泥人為何糾纏你,定有原因。先去你家探查一番,再看如何處置。”
“有請小神仙!我邱某的命,全交在小神仙手上!”
邱員外趕緊拱手大禮,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
......
......
邱員外的宅院,座落在煙籠巷最內進的區域。
青瓦高墻,院外種著幾棵花樹,周圍籬笆圈著幾塊菜地。朱門飛檐,內院雕廊分隔,兩間高屋、兩間庫房。裝飾頗新,一看便是搬來不久的富貴人家。
除了邱員外自己和一個老仆,另有雇用的兩個長工,負責照料起居。在院外搭建茅屋居住,種菜養花。
邱員外十數日未歸,此時回家,自然免不了一番復雜感慨。也顧不得奉茶見禮,趕緊引著陳浮生去到偏側的庫房。
房門一開,陳浮生頓時便感到一股陰寒的氣息,以及泥土的味道。
庫房并不很大,桌椅俱有。左右墻邊擺著打造的木臺,上面擺著各種形態的泥人偶。
這些泥人偶,皆是半人高。捏制得栩栩如生,還涂有鮮艷的顏色。坐臥行走,各種模樣皆有。
如若不是出了詭異血腥的禍事,這些泥人確實也算是難得的玩意。邱員外以此怡情自樂,遠比沉迷酒色財氣好得多。
“小神仙,你看。這,這如何處置?”
邱員外縮在陳浮生身后,根本不敢多看泥人,期期艾艾地小聲問道。
“你先出去。”陳浮生對邱員外說,又轉眼看向哮天犬,“你在門外守侯,如若有事,我再叫你。”
哮天犬恭敬點頭,帶著邱員外出門,把門關好。
陳浮生取出“五行照冥鏡”。
這面黃銅鏡子,可以照射鬼怪,令其無所遁形。
先看看眼前的泥人,是否有詭異再說。
鏡子入手,陳浮生調動法力,緩緩渡入鏡中。
旋即,朦朧鏡面上,頓時起了一層黃濛濛的浮光。
陳浮生手腕一翻,舉鏡緩緩對著所有泥人,逐一照射。
庫房內沉寂無聲,只有若隱若現的陰寒氣息,仿佛在眼前縈繞。
陳浮生緩緩停手,凝視著泥人,沉吟不語。
“五行照冥鏡”這一番施展,并未有任何詭異發生。
所有泥人依舊是泥人,毫無異動,沒有鬼怪附身匿影的情景出現。
“難道不在這庫房中?或者說,與泥人沒有關系?”
陳浮生細細琢磨。
按照此前的老道士言傳身教,妖精鬼怪肆虐禍害的方法,皆有不同。
妖怪已算得道成人,一心向道,即使禍害,也是為了自身利益,目標還是不擇手段地追求晉升。
所以妖怪的行動思維,與人無異。甚至有些靈智之高,超越常人。皆是知道趨利避害,行蹤不定。
但是鬼怪卻不同,為禍甚重。只因是孽障而生,毫無善惡思維,有各種千奇百怪地行為。但有目標,不達目的不罷休。
所以鬼怪若是肆虐一處,絕不遠離。直到此處千瘡百孔,幾近銷毀,才算目的達成。
老道士曾有言,鬼怪之禍,其實是受到冥獄的影響,在為冥獄傳送“陰勛”。所以一但禍起,從不罷休。
“邱員外只是受驚嚇,未有什么損失。這家宅院也是如常,未有大災。那么,禍源應該還在,不可能離去......”
陳浮生琢磨之后,當即回身打開房門。
邱員外立刻驚喜交加的搶問:“小神仙,如何?解決了嗎?”
陳浮生不置可否,冷靜問道:
“你捏泥人的土和水,是你自己取回,還是別人代勞?”
邱員外一愣,隨即搖頭道:
“并非我自己去取。家中有兩個長工,一應瑣事,皆是這二人去辦。”
“好,你把兩個長工叫來,我有事詢問。”陳浮生點頭。
邱員外趕緊小跑過去,吩咐老仆,去喊院外的兩個常住長工。
不過片刻,一高一矮,兩個穿著尋常仆役薄衫的長工,垂頭緩緩走了過來。
哮天犬原本侍立在陳浮生身后,并無言語。但此刻突然呲了呲牙,臉上兇相畢現。隨即又縮了回去,湊近極細低語:
“主人,這兩個有古怪!”
陳浮生已經感覺到了哮天犬的躁動,微微點頭。
他抬眼打量這兩個走來的長工。
身材高的那個,容貌平凡。但是嘴唇毫無顏色,顯出貧困潦倒,營養不良的模樣。
矮的那個則是低著頭,看不清容貌。身材有些瘦弱,薄衫搖動,看起來并不合身。
等到二人走到近前。
陳浮生并未開口說話,而是手腕一抖。
一扎黃符紙紛飛,全都灑在兩個長工的腳下。
兩個長工頓時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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