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小心翼翼地撥開污泥。
將這個青銅色澤的物品取出,感覺入手冰涼徹骨。
他仔細凝視。
確實是一個帶著鑰匙的銅鎖。
鎖并不大,約莫核桃大小,圓砣砣一塊。表面滿是銅綠侵蝕,斑駁中透著模糊圖案。只是天長日久,辨識不清。
一枝幾乎筷子長的鑰匙,從銅鎖中穿而過。
銅鎖上部一個孔窿,呈現黑色。下部一個孔窿,呈現蒼白色。長長的鑰匙穿過孔窿,插了個對穿。
陳浮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鎖和鑰匙。
他也不多想,直接抬起劍刃,眼睛對準刃面凝視。
然后清楚見到自己的異色雙瞳。
須臾,眼瞼微有蝕痛。陳浮生抬起眼來,再次窺探手中的青銅鎖匙。
驚鴻一瞥。
旋即,一點微光迸出,落入陳浮生眼內,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
陳浮生得到一段明悟,瞬間獲知此物的底細。
此物名為“子母浮屠密枷”。
相傳冥獄有十八層幽冥地府,每層幽冥地府內,皆有“浮屠塔”,鎮壓著古往今來,整個世間墮入地府的噩孽。
浮屠塔,又分有無數密牢。而每個密牢,皆是這種“子母浮屠密枷”封鎖門戶,各有奇妙。
陳浮生手中的這件“子母浮屠密枷”,可以拆分,分為母鎖與子匙。
母鎖,以法力驅之,可拘靈、拘鬼、拘氣運,將其封鎖其中,絲毫無漏。甚至若有獨特法門,可在鎖內煉出“冥卒”。
只是煉造“冥卒”之法,已經失傳,世間難見。
子匙,單獨用之,以法力驅使,可以撬動絕大多數門戶。更妙的是,若有獨特法門,持此子匙在黑夜,可以隱身。
“子母浮屠密枷”拆分,各有妙用。
但若是合攏一體,便能探察冥獄入口。只是冥獄難尋,入口有千難萬險,無人敢去。
陳浮生細細琢磨著得到的信息,不禁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雖說是為了朱晏的承諾,來此求取機緣。
但此刻得到的機緣之物,卻可以拆分。而且很明顯,子匙十分契合朱晏的修行,畢竟她走的是盜門的傳承。
如若是此前,母鎖對于陳浮生來說,可有可無。
但是現在卻不同,陳浮生正好需要禁錮之物,來搜捕藍公子所說的雄雌妖鬼,將其鎮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其實也算是我的一份機緣......”
陳浮生默默點頭。
他立刻抽出母鎖上的子匙,將其拆分。
然后又將挖開的坑復原,踩得平整。
回到朱晏身邊后,朱晏已經悠悠醒轉,按著眉頭在發呆。
“此物名為‘浮屠子匙’,以法力驅動,可以隨意撬動門戶,出入其中。然后持此子匙,黑夜可加深你的隱身術。”
陳浮生笑吟吟地將子匙,遞給朱晏。
朱晏恍惚片刻,頓時便是驚喜萬分。接過子匙,左看右看,喃喃道:
“我修行的那片區域,有許多獸穴,常年封閉,正煩惱如何打開。此物真乃天賜良機!我持之修行,絕對是契合無比!”
她想到此處,更是喜不自勝,立刻俯首大禮:
“陳道長,機緣再造之恩,今生今世,朱晏不敢忘卻!”
“快起來,快快請起!”
陳浮生頓時有些慚愧,趕緊扶起朱晏。
朱晏對之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心中念念只想返回貞朧山下。當即便站起身,喜悅道:
“陳道長,機緣既已到手,我們回去吧。這破廟陰森沉抑,我在此地,著實是待著難受!”
“也好,我也正想趕回寶騎鎮,辦一些瑣碎事。”
陳浮生點頭贊同。
二人立刻出了破廟,黑夜兼程,匆忙返回山頂下。
......
......
與朱晏告辭之后,陳浮生馬不停蹄,趕回姜家老宅。
自從拜祭了老道士的遺魂,又安頓了姜宅墳墓。宅院周圍陰森凄涼的氣氛,似乎是淡了許多。
雖然仍是荒草叢生,到處破敗,但已經不再顯得可怖。
只要再雇些工役前來清掃整理一番,也算是可以常住。
其實陳浮生也有在此常住的想法,但如今手頭有事,暫時就先放著,事后再說。
回到姜宅,邁進破落荒蕪院內,陳浮生來到后院。
他并未歇息,而是取出鐵鏟,開始挖掘。
那個被梟首的狗頭豹身妖人,還埋在地下。正好挖出來,用“五行照冥鏡”化為冥骸,問問到底是何來路。
挖掘很是順利,畢竟埋得也不深。
很快,陳浮生放下鐵鏟,打量著泥坑底呈現出的狗妖遺尸。
猙獰丑陋的狗頭,血污的豹紋軀體,尖銳爪牙......
陳浮生盤膝坐下,取出“五行照冥鏡”。
灌注法力,意念渡入鏡內,心中默念:
“五行照冥,相克相生,輪回有序......”
剎那!
一股玄妙難明的詭異感應,傳導而來。
黃銅鏡子微微顫動,猶如蟬翼微振,朦朧鏡面上頓起無數漣漪。
陳浮生摒息凝神,握鏡的手腕一翻。
蕩起漣漪的鏡面,對著狗妖的遺尸,快速照去。
須臾。
鏡面上乍起黃濛濛的光亮掠過。
猶如一汪黃泉河水,自天外而來,淌過遺尸而去。
旋即,狗妖遺尸上浮現一層火紅的光澤。
然后接著是土黃的光澤閃現,穿梭而過。
土黃之后,亮銀色閃起,隨之消失。
陳浮生默默記著這一段五行相生之變:
“火生土、土生金,并未有過多轉折......看來是因為死得還早,并非年月深遠的亡骸......”
既知結果,他立刻從背囊里翻出“五行精粹”小盒。
此前有過化生姜老夫妻倆亡骸的經驗,陳浮生已經駕輕就熟。
依照經驗,一番施展之后......
喀嚓~~
狗妖的遺尸開始顫動,頭顱與軀體相合,蠕動異常。
喀嚓~~
喀嚓~~
連續數聲澀然聲音后。
狗妖遺尸動動手腳,抖動腰身,極其緩慢地坐起。
不過片刻,這個狗妖已經是翻著蒼白無色般的死眼,茫然緩緩轉頭,看向陳浮生。
它艱難地吧嗒著裂齒大嘴,吐出模糊、嘶啞、仿佛捏斷了喉嚨般的聲音: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
陳浮生盤膝坐著,手握黃銅鏡子,冷冷瞧著這個行兇未遂,死于非命的狗妖,淡然道:
“你叫什么?從何而來?來此何事?”
狗妖那凄慘的死眼,盯著陳浮生半晌,再才模糊道:
“我乃是南楚蟠陽大湖釁的得道獸妖......”
“生來便是異種,名號哮天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