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亂象
嘭！嘭！咔！
破舊的木門承受了它不能承受之重，隨著撞擊發出刺耳的呻吟。
兩聲之后，這扇門結束了它的一生，完成了他為主人遮風擋雨的使命。
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望向了屋里，一柄尖刀率先進入了屋內。
頭纏黃巾的士卒面相消瘦而兇惡，臉上還染著血，整個人自有一股瘋意和煞氣傳遞。
他那比狼還狠辣的目光在屋內搜尋著，不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角落，在癲狂中還能保持著一絲警惕。
房間內傳來一聲嗚咽的叫聲，士卒瞬間發現了角落中顫栗的草席。
“出來！滾出來！”
士卒也有些緊張，揮著刀朝向角落怒吼。
藏在草席后面的人更加顫抖，草席也因顫抖而不合時宜的滑落，露出后面的人。
不是敵軍...
士卒繃緊的神情瞬間緩和，內心松了口氣。
這是一對母女，一臉驚恐的婦人懷摟著因驚嚇而嗚咽的女孩。
婦人顫抖的摟著女孩，她雖恐懼，但卻緊緊保護在自己女兒的身前。
見到此，闖進家門的士卒反而握住刀柄的手更緊了。
他在不大的房間內迅速尋找起來，米缸、鍋灶...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半點可以吃的東西。
“吃的呢？米呢？糧食呢！給我交出來！”
像是賭輸的賭徒，持刀沖過去，舉刀頂在婦人面前，紅著眼朝婦人吼著，宛如一頭要噬人的野獸。
“沒，沒有了...”
還染著血的尖刀距離自己只不過幾尺之遙，婦人身子更加顫抖，卻不敢亂動，只能龜縮在角落中死死護住自己懷中的女兒，畏懼地小聲回答。
似乎是覺得這種回答并不具備什么說服力，婦人緊接著垂下眼喏喏道：“攻城十幾天，能吃的都吃了...”
“不！老子不信！一定有還有吃的！一定被你們給藏起來了！快，交出來！不然殺了你們！”
士卒拒絕相信這種回答，更加兇狠的怒吼，刀尖已經戳到了婦人的手臂上，令后者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
他雖是青壯，但他并非黃巾道大軍里的老營人馬。
老營的精銳一天兩頓，頓頓還有肉吃，伙食非常不錯，那是他向往的。
而他只是普通的士卒，尋常一天只是一頓粥水，就算是戰時攻城也只是多了一個鏌饃而已。
經過這些天的饑餓，今日終于破城，他迫切想要找到能夠填飽肚子的食物，但現在闖進這個屋子卻什么都沒找到，這令他愈發憤怒，理智即將失去。
“真的沒有了...”
婦人的臉龐上滑下兩行淚水，聲音低糜，且傳遞著悲涼的神思。
“找到沒有？”
就在士卒準備繼續逼問的時候，又一道聲音響起，他身后闖進來兩個屬于本陣的同伴。
“沒，沒吃的。”
士卒呲著牙，神情低落，同時垂下了持刀的手，轉過身去。
“沒？沒吃的不要緊，這不是有更好的嗎？啊？哈哈...”
兩個同伴都是比士卒年長的人，其中一個見到那對母女，眼前瞬間一亮，瞳孔中有綠油油的光芒逐漸綻放起來。
“哈哈哈...”
另一個同伴也笑了起來，笑意所蘊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不要，你們...你們...”
婦人頓時驚駭欲絕，見兩個人扔下兵器開始逼近，急切地后退。
可他身后是墻，退無可退，只能發出無助的乞求聲。
“大哥...”
士卒驚詫叫了一聲，他頭一次見自己這位和他同村的兄長露出這樣的笑容。
“阿貴，我們兩個先來，等下讓你也嘗嘗，去給我們把門關上。”
老卒頭也不回地開始撕扯婦人的衣服，另一個人去抓他懷中的女孩。
“阿娘！”
女孩尖叫哭出聲來。
“別動我丫頭，別動我丫頭...”
婦人面如死灰，喃喃出聲，任憑他們撕扯自己的衣服，卻死死抱緊自己的孩子不松手。
“大哥！你們這...”
年輕的士卒并非不懂他們要做什么，這種事在軍中也已經司空見慣，每逢破城之后，但有不封刀的軍令下達，在結束后總會收拾出好多尸體，有些婦人的尸體生前遭到了侮辱。
但年輕的士卒只想找吃的活命，從未做過這種事，他認為自己的兩位鄰家兄長也應會如自己一樣，還有人性。
只是他低估了能把人變成野獸的瘋狂，更高估了兩個同伴的理智。
“阿貴別想多，快去關門。”
“就是，你特娘總是要讓別人講。”
兩個同伴一人喝令他一聲，然后繼續要發泄他們的獸性。
年輕士卒喉嚨蠕動兩下，女孩哭泣的聲音宛如刀子一樣割在他心頭，這令他想起總是在夢中夢到的妹妹，那個早就餓死的小女孩。
即便有些不忍，但他最終還是沒說什么，也沒阻止。
可就這時候，他忽然睜大眼睛，臉上呈現出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還不快...啊！！”
見年輕士卒沒去關門，同伴有些不耐煩地要催促，但話還沒說完，就瞬間被擊飛出去，整個人狠狠撞擊在墻壁上，隨后骨肉消弭，在逐漸變成煙霧消散的過程中發出凄慘的叫聲。
“你...啊！！”
另外一個士卒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了天靈蓋，在駭人的怪叫中，短短幾秒內從一個大活人變成了一張人皮。
年輕士卒整個人汗毛倒立，渾身打顫，死死握緊刀柄盯著突然出現在這間屋內的青年，因見到的場景太過駭人而腿軟無法動彈。
“滾吧。”
青年不是別人，正是來到城內的劉錚。
微微彈指，人皮化作塵埃，他目睹一切，選擇饒恕這個士卒一命。
年輕士卒似乎因這句話而身上失去了某些枷鎖，如蒙大赦一般轉身就跑，狼狽逃離這間房。
劉錚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臉色更加驚懼的婦人。
而她懷中的女孩這一刻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停止了哭泣，臟兮兮的臉頰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中看向劉錚，散發著一股好奇的光彩。
劉錚沒說話，手中多了一顆烤熟的紅薯，這是他儲物法器內攜帶的零食。
蹲下身，把紅薯遞到婦人身前，婦人仍舊不敢動，小女孩卻吞著口水伸出了顫巍巍的小手。
把紅薯給了她們，劉錚站起來轉身離去。
婦人懷中的女孩捧著紅薯，呆呆地望著高大背影的離開。
片刻后，女孩強忍著口水流出而抬起頭，把紅薯舉給自己母親。
“亂世如此，不必介懷，我應多學本尊，冷眼縱觀一切，因為這萬事萬物，不論任何世界，都是強權至上為真理，慈悲和憐憫，那是強者的專權，我現在還不夠強...”
立足在街上，劉錚呢喃著，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他雖叫劉錚，但他更是武神。
本尊經歷許多，早已變得心堅如鐵，淡漠一切與他無關的生靈。
但他有些不一樣，似乎在武道元神與嶄新肉身相融的那一刻，曾經早就消失在本尊身上的一絲俠性又出現了。
就如方才，雖然明知道幫助一人無用，除非改變世道。
但看到了，他到底還是沒有冷漠縱觀，讓獸行發生。
順手而為之的事，可能是他此身唯一能彰顯的仁義。
當然，就因為有能力且可以輕易做到，又不會傷及自己利益。
不想意難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