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終點站與晚歸

　　晚間的夜路上，人流不能算多也不能算少。

　　街道的兩旁，偶能看見幾個正提著便利店晚餐的上班族行色匆匆;也能看見幾個尚留連在外的中學生游手閑逛;還能看道幾個剛吃完晚飯的老年人安詳靜坐。

　　馬路上時不時會開過幾輛小車，用它們那明亮的車燈照亮路面，又一閃而逝。

　　這個小鎮并不繁華，所以平常的夜晚也沒有那么熱鬧。

　　江倩和楚言走在路上，兩人都低著頭沒有主動說話。

　　楚言在玩手機，而江倩呢，則是想著一些心事。

　　直到他們走到了一個車站，楚言停了下來，江倩才意外地說道。

　　“你回家也是在這個車站坐車嗎？”

　　“嗯，830。”楚言收起了手機回答道。

　　“我也坐830，你坐到哪一站？”完全沒有和男生聊過天的江倩顯然不太會找話題，神情也顯得很死板。

　　“川海路站。”楚言左右也沒事做，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江倩的話。

　　“我坐得比你遠，我要坐到終點站慶民路。”面向著街道眨了眨眼睛，江倩頓了一會兒，又出了口氣說道：“看來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家門口了。”

　　“所以，你本來說送我回家，其實并沒有打算把我送到家門口嗎？”側目看了江倩一眼，楚言挑了挑自己的眉頭。

　　當然，他并沒有什么不滿的意思，只是百無聊賴地在延續江倩的話題而已。

　　“這倒也不是。”聽著楚言的問題，江倩的臉色僵了一下，向著一側瞥開了自己的視線說道：“我就是說，我可以順路送你回去而已。”

　　車站里又安靜了下來，沒怎么與男生相處過的江倩難免地感覺到了一些不自在，雖然她平時在與同學的相處過程中都是保持沉默的那一個。

　　但在這種時候，這種沉默顯然顯得有些詭異。

　　沒多久，車便來了。車廂里剛好有一個雙人坐，楚言和江倩便坐在了一起。

　　當楚言貼著自己坐下的時候，江倩明顯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種橘子水一樣的味道，甘甜中帶著一點清新。

　　偷偷地瞥了一眼楚言的頭發，江倩突然有一種把鼻子湊近一些的沖動。

　　想把臉埋在他的發間，想用手輕輕地將他抱在懷里，就像是抱住什么可愛的小動物一樣，那種嬌小的感覺，應該都差不多吧。

　　不過很快江倩就回過了神來，并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我什么時候也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了，他只是我社團里的一個后輩而已…

　　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江倩的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明。

　　可沒過一會兒，她就又感覺到了一絲疲憊，白天長時間的高強度訓練，即使是她也難免會覺得有些吃不消。

　　車廂搖晃著，如同是一個嬰兒的搖籃一般，伴隨著窗外后退的街燈，還有鼻尖那一點淡淡的香氣，江倩緩緩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安穩，因為她感覺自己像是倚靠在了什么柔軟的東西上。

　　這讓她做了一個躺在云朵里的夢。

　　她很少會睡得這么舒服，舒服到她幾乎不想醒來，只想沉浸在那片橘子味的云朵里，隨風飄蕩。

　　不過最終，她還是不得不醒了過來。

　　因為楚言已經用手捏住了她的臉頰，雖然這張平日里的冷臉，被扯成一副倉鼠的模樣著實很有趣，但楚言也不準備讓她繼續睡下去了。

　　“醒來了，你到站了。”

　　看著這個靠在自己肩上，睡得像是死豬的女人，楚言無奈地用手扯著她的臉蛋，嘆了口氣說道。

　　“嗯？”直到臉頰被楚言扯出了一片微紅，江倩才迷茫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問道：“到了，到哪了？”

　　“慶民路。”

　　“慶民路？”

　　“對。”

　　“不對，你不是在川海路下的嗎？”想到這，江倩連忙坐直了自己的身子，甚至忘記了計較楚言捏自己臉的事情。

　　“我是在川海路下的沒錯，不過你靠在我的肩上睡了一路，我看你一副很累的樣子，就沒有叫醒你。”

　　這么說著，楚言搖了搖自己的頭，隨后才背著背包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

　　“你平時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我先回去了。對了，還有，你睡覺流口水的習慣記得改改，弄得我肩上到現在都還濕漉漉的。”

　　說罷，楚言便一臉嫌棄走下了車，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了江倩一個人還坐在車廂中，尚傻傻的仍回不過神來。

　　幸好，這是終點站，有的是時間讓她思考。

　　事實上，江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靠在楚言的身上睡著的。

　　更想不到楚言為了不吵醒她，居然會陪著她一直坐到終點站。

　　這讓她的心中產生了一種說不明白的感覺。

　　就像是她不明白，她的目光為何會下意識地去追尋那個走入夜色的少年一樣。

　　人的心中總是有一些柔軟的地方，或許每個人的都一樣，又或許每個人的都不一樣。

　　但可以肯定的是，當那些地方被觸及的時候，人心就會被留下痕跡，且難以抹平。

　　江倩心中的柔軟是什么呢？

　　可能，就只是她從未在父親的搖籃曲中安睡過吧…

　　不過流口水什么的，我真的有這么不堪嗎，如此想著，江倩又紅著臉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因為陪著江倩一路坐到了終點站，所以當楚言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雖然提前同唯姐說過自己會晚些回來，但是考慮到這個時間真的有些太晚了，所以楚言走進家門的時候，特地放輕了一些腳步。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才剛推開門，他就看到了楚唯的身影，不過迎接他的卻不是楚唯的責怪，而是另外一副情景。

　　眼下的楚唯，正趴在客廳的餐桌邊熟睡著，身前放著已經做好的晚餐，手邊放著還沒有動過的飯。

　　餐桌上的燈光有些黯淡。

　　看著楚唯的樣子，楚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便關上了門，慢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并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輕輕地將其臉側的頭發撥到了耳后，楚言突然開始后悔起了自己的晚歸。

　　他本該早些回來的，再不濟也應該多打一個電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白無故地讓唯姐等這么久。

　　大概是感覺到了什么，楚唯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當見到楚言正站在自己的身邊時，她立刻驚喜地說道。

　　“小言你回來啦，飯我已經做好了，不過現在應該都冷了，我去幫你熱一熱再吃啊。”

　　說著，她便站了起來收拾起了碗筷。

　　看著楚唯手忙腳亂的樣子，楚言失神地笑了一下，接著就走上了前去說道。

　　“我來幫你吧。”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些脆弱的地方。

　　而毫無疑問的是，此刻的楚唯，便是楚言心中所有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