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起碼也得走個流程(三千四)
陸岐將自己身影隱藏在茂密林間，看著數十步外河邊發生的一幕。
年輕樵夫為斧頭沉河而傷心哭泣時。
‘河神’從河里浮現而出，柔聲詢問。
“年輕的樵夫，你為何在此哭泣？”
年輕樵夫看見‘河神’從河里飄出，又鶴發童顏、氣質超凡脫塵，就像傳說中的仙人，他憨厚面容上登時一愣，吃驚之極，連忙跪了下去。
“見…見過老神仙。”
“不必多禮，老朽是這條河的河神，你可遇到了什么困難，也許老朽可以幫你。”
面容和善的老者撫著自己花白胡須，輕笑道。
“河神？拜見河神老爺！
回河神老爺，我平時以砍柴為生，供養家中老母。
可是就在剛剛，我一不小心把砍柴的斧頭掉落河中去了，著急之下才哭泣。”
年輕樵夫心疼之極，神色焦急道。
陸岐目光看著飄飛在河上的身影，目光微凝。
他從這個老者身上，隱隱感到幾絲熟悉的感覺，其身后仿佛有妖氣升騰。
“同類，妖怪？”
陸岐深深思索著。
不明白這只妖怪意欲何為？
為何要裝作河神騙人，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話說這只妖怪能飄浮在空，應當比我厲害得多。
不知他有沒有發現我。”
陸岐心念轉動，仔細觀察老者神情，眼神微動。
“看上去他像是根本沒有發現我，還是說他發現了只是裝作不知？”
“斧頭落入河中，這個好辦。
老朽為你把斧頭撈上來即可。”
聽到樵夫的話，‘河神’笑吟吟道。
他轉身潛入河中。
半晌過后，‘河神’手里拿著一柄金斧頭浮出河。
“我找到一把斧頭，你看它是你掉的那把斧頭么？”
從‘河神’的話語和拿著斧頭的動作來看，他仿佛不知道這把金斧頭的價值一樣，只當是尋常的斧頭拿著。
年輕樵夫看著這把金燦燦的黃金斧頭，雙眼發直。
他如果能得到這柄斧頭，以后恐怕都不用再砍柴，也不用再為吃喝發愁，家中老母可以跟著他過上好生活。
但他想起自己老母對他諄諄教導，告訴他人要誠實，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拿。
而且…
跪在地上的年輕樵夫，抬頭看了一眼‘河神’又飛速低下頭，憨厚面容上閃過一抹畏懼。
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他怎么敢蒙騙神明。
“回…回河神老爺，這斧頭不是我掉入河中的那把。”
樵夫結結巴巴回道。
“不是這把？”
‘河神’又潛入河中，不一會又撈上一把銀閃閃的銀斧頭，再次詢問。
銀斧頭也很誘人，但年輕樵夫連金斧頭都舍去了，又何況一把銀斧頭。
這次再回答起來他流利多了。
“也不是。”
‘河神’第三次沉入河中，終于撈起了樵夫真正落入河中的那把斧頭。
“那這把該是了吧？”
“沒錯，這就是我掉入河中那把斧頭。
多謝河神老爺！”
樵夫跪拜叩謝。
‘河神’撫著自己雪白胡須，雙眼笑瞇瞇的，贊賞道。
“金銀面前，仍能保持本心實話實話，這很不錯。
你的這份誠實，比金銀更可貴。”
“既然如此，老朽就把另外兩柄斧頭，也賞給你。”
“什么？”
樵夫神色驚喜得無以復加，有些難以置信。
‘河神’揮袖。
金、銀鐵三柄斧頭，飄落在樵夫面前。
他緊緊盯著眼前兩把金燦燦、銀閃閃的兩柄斧頭，看在眼中差些拔不出來。
至于剛才他還為之著急哭泣的鐵斧，已是直接忽視。
“這兩柄斧頭是我的了？”
樵夫沉浸在驚喜中良久，等他他回過神后，激動的不停叩拜起來。
“多謝河神老爺，多謝河神老爺！”
“這兩柄斧頭可以給你，不過…老朽有個條件。”
‘河神’眼底隱秘掠過一道異芒，道。
“我賞你這兩柄斧頭，你不許遮遮掩掩，若有人問起，你就告訴他來龍去脈。
要叫世人都知道要誠實做人的好處。”
“是…是是。”
年輕樵夫抱著三柄斧頭，欣喜激動，本能的點頭如搗蒜。
但隨即他就又猶豫遲疑起來。
他雖是憨厚卻不傻，也明白財不露白的道理。
如果叫心懷貪念的賊人盯上，豈有好下場。
“你可是擔心，有人知道你得到這兩柄斧頭謀害你？”
“河神”撫須，柔聲撫慰道。
“你不用怕，我自會庇佑你，誰也害不了你。”
“有河神老爺的庇佑，我自也就不怕了。”樵夫面上露出憨厚笑容。
“很好，去吧…”
“河神”揮了揮手。
年輕樵夫抱著三柄斧頭，歡天喜地的的走了。
之前地上砍的柴也不管了。
有了金斧頭和銀斧頭，他以后都不用再砍柴了。
“快了，快了…”
‘河神’看著樵夫離去背影良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低聲喃喃，轉身潛入河中，消失不見。
隱藏在不遠處林間的陸岐，看到這一幕確定這個‘河神’是真的沒有發現他。
不如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出那副陰險的神情。
“奇怪？
這個家伙感覺遠比我厲害，居然沒有發現我。”
連陸岐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此人最后潛入河中時，似乎嘴里嘟囔了什么，我沒有聽清。
不然也許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陸岐目光閃動。
“這件事應該還沒完。”
他想起河神看著樵夫背影的眼神，感覺這件事才剛剛開始。
“我便靜觀其變，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雖然這個‘河神’沒能發現他，讓陸岐十分奇怪。
但這個‘河神’能飄飛在半空，還能變出金銀斧頭，感覺他還是小心躲好，不要輕易暴露自己。
樵夫回到村中后，按照河神所說，沒有遮遮掩掩，抱著金銀斧頭回家路上，吸引了一大群人。
有村民神情吃驚，貪婪看著他懷中的金斧頭與銀斧頭，七嘴八舌詢問。
“吳二，你這斧頭怎么金燦燦、銀閃閃的晃人眼睛，難不成是金子和銀子做的？”
“怎么可能會有人拿金子和銀子做斧頭？”
“吳二，你這兩柄斧頭是哪里來的？”
“…”
樵夫想起河神對他說的話，他自信有神明庇佑，也就不怕什么，干脆的把真相說出。
“我這金斧頭和銀斧頭是真的，乃是河神老爺見我誠實，賞給我的。”
“河神老爺？這是怎么回事？
吳二你和我們講講。”
“好，…”
樵夫回家路上，把故事來龍去脈講明。
事情以驚人速度傳遍村子，甚至當天晚上時，這件事就已向鄰邊幾個村子傳去。
翌日，有同村之人聽說這件事，拿著一柄破斧頭來到河邊。
李四平時在村子里好吃懶做，是潑皮無賴一般的人物，他聽說同村有個叫吳二的年輕樵夫，斧頭掉入河中，因為回答了河神幾個問題，就得到了一柄金斧頭和銀斧頭。
他十分眼紅，決定也來試一試。
“說不得我也能弄柄金斧頭和銀斧頭回去。”
李四走到河邊，故意假裝把斧頭掉入河中，緊接大聲哭喊起來。
“我的斧頭…我的斧頭啊…”
不一會，童顏鶴發、仙氣出塵的‘河神’從河里飄出。
“居然真有河神？”
李四一愣后，跪地磕頭哭喊乞求起來。
“河神老爺，我的斧頭掉到河里去了。
那是我砍柴的斧頭，沒有那斧頭我可怎么活啊！
河神老爺，幫幫我吧！”
“河神”看著哭得假得不能再假的李四，眼神陰沉，一陣無語。
“演都不會演，起碼哭時把笑的都快咧開的嘴和眼里的貪婪收一收。”
“不過也罷，這種心思貪婪丑惡之人，正是我需要的。”
他潛入河中，撈出一柄金斧頭，照例詢問。
“這柄斧頭可是你落入河中那柄？”
‘河神’準備按照流程走一遍，讓這個人帶著金斧頭和銀斧頭帶走，為他吸引來更多的貪心丑惡之人。
但李四一見到金斧頭，眼中再沒有其他，眼神貪婪無比，立刻迫不及待道。
“不錯，河神老爺！
這就是我掉入河中那柄斧頭！
多謝，河神老爺！”
李四死死盯著金斧頭，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心中暗暗想道。
“金斧頭啊，金斧頭！
有了這柄金斧頭，我以后就不用愁了，我要娶三房小妾，不，五房！”
他眼底淫色褪去，又浮現一抹猙獰！
“去年村東頭那個王老頭仗著兒子力壯當著眾人辱罵過我，等我有了金斧頭有了錢，我就要找人把他兩條老腿打斷！
還有…”
李四還在暢想有了金斧頭之后的美好生活。
“你…蠢貨！”
‘河神’瞪眼看著眼睛發直的李四，又氣又怒，冷哼一聲，拂袖轉身帶著金斧頭潛入河中。
這個家伙又貪婪又愚蠢，實在叫他演不下去了。
他扮演的是‘河神’，不是傻子，想要金斧頭，起碼也得走個正常的流程，以示對他這個喜愛誠實之人的‘河神’的尊重！
“河神老爺，不要走！
我的金斧頭…那是我的金斧頭啊！”
李四瞧見‘河神’消失不見，神情一愣，緊接臉色大變，在河邊哭喊起來。
這回是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情真意切。
眼見即將到手金燦燦的斧頭從他眼前溜走了，李四想死的心都有了。
數十步外，樹林中，陸岐瞧見跪在河岸哭嚎的李四背影，搖了搖頭。
“連別人送到手的東西，也能推出去。
這個人來河邊，就不先把事情的細節打聽一下么？”
在李四走后，河邊又先后陸續來了兩三個人，也是眼紅吳二，貪心不甘想來河邊看看能不能依葫蘆畫瓢，得到金斧頭與銀斧頭的人。
他們不像李四那么蠢，按照吳二的流程與河神對話，最終都得到金斧頭與銀斧頭，歡天喜地的走了。
當陸岐看著又一個人抱著三柄斧頭走了，他眼神微凝，一陣疑惑。
“我好像明白這個河神想做什么了…
但即使事情如他所愿，又有什么用？”
陸岐覺得自己已摸清了‘河神’的想法，但由于缺少一些關鍵信息，他仍不大清楚‘河神’這么做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