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抉擇
蒸汽技術的運用，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在十九世紀的倫敦，人們的日常出行和生活起居都離不開這一偉大的發明。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無數關于蒸汽的暢想被小說家們提出并著作為書，但是哪怕是當時是有著各種奇思妙想的小說，只怕都很難想到帕拉塞爾蘇斯眼前的景象。
在倫敦某棟建筑的地下室當中，一座高大三米鋼鐵巨人正立于其地面之上，如此巨大的造物，光以耗材計算，所消耗的鋼鐵就要以噸來計量。
這個大家伙哪怕是一動不動，也會給人予極大的視覺壓力，而其上面散發的巨大魔力與各式各樣嵌合起來的機械齒輪，更是充斥著危險感，即便是倫敦中那些量產的混沌機械兵也遠遠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
不同于那無任何自我意志的機械，鋼鐵的巨像那如同人類眼睛一般的機械義眼因為某種情緒閃爍出了預示著危險的紅光，隨著“噗嗤…”的一聲，熾熱的蒸汽已是從鎧甲的縫隙中噴射而出。
“嘎巴…”
隨著機械巨人踏出自己的腳步，經過魔術強化的地板終究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名為巴貝奇，同時也是倫敦魔霧的制造者之一的異常從者，正處于被人類稱之為焦慮的狀態之中。
為了能讓這位體型和重量都異于常人的同僚順利的進行自己的工作，這座地下室中的每一平方英尺的區域都被施加了對應的魔術用于增加其承受能力。
只是…此刻這異于凡人的機械巨人的心情，絕對算不上輕松，隨著從身體各處不斷噴射出白色的蒸汽，鋼鐵的身軀中傳出了一個如同電子合成音一般的怪異男聲：“帕拉塞爾蘇斯…這就是，你和瑪奇里口中的‘引導人類和文明的未來’？”
作為簽訂了主從契約的從者，擁有圣杯所賦予了力量的他和帕拉塞爾蘇斯幾乎可以說是有著無窮無盡的魔力，無論是解放寶具還是連續釋放高強度的魔術，都不會出現魔力不足的窘況，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和御主的契約，斷開了。
在最初的錯愕之后，鋼鐵的從者很快的聯想到了自己御主之前的種種行為所不解之處，在其名為由拆分機與分析機組成的蒸汽器官所組成的已是超越了現實中超級電腦的計算力能力進行演算之后，不到片刻，他就的出來了一個看似荒謬但是卻又合情合理的解釋。
不該如此，也不應當如此，鋼鐵的巨人，帶著不解與焦慮，向著房間中的同伴發出了質問。
“你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嗎？擁有著超越了尋常從者演算能力的你，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步，終究是太晚了，查爾斯·巴貝奇。”
看著明明同樣身為CASTER，卻走上了一條與自己完全不同的道路，若非是被上天所捉弄，恐怕連世界的進程都為之改變的天才，這位在后世留下了無數傳說的煉金術士輕嘆了一下，繼續說道。
“建立在破滅之上的重生，怎么可能帶來你所期望的理想未來？正如你所想，人理燒卻的確是能夠創造全新未來，重塑整個世界的偉業。但是重塑世界的代價乃是整個人類群體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所期待的未來。”
聽到年輕男人的話語，如同蒸汽機運轉一般的金屬碰撞聲頓時從名為巴貝奇的鋼鐵軀體中響起，眼中的紅光更是散出了危險的光芒：“將人類所有的存在痕跡就這樣全數化為烏有，人類的一切都被否定…你難道就不會憤怒嗎？”
略帶惋惜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同伴，帕拉塞爾蘇斯搖頭否定道：“談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那位主導人理燒卻，使馭魔神的王者，即將降臨這個時代。”
“在那位王者的面前，就算是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人類，升華成為英靈的我們，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所謂魔術王，可不是在稱贊他作為王者的建樹，而是對其魔道的贊譽。作為魔術之王，他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以至于我們甚至無法想象他全力出手時的情形…”
“魔術王…”重復了一遍對方作為魔術師而得到的稱號，機械的巨人嚴重的紅芒再次閃爍了起來，隨后伴隨著空氣輕微的震動，從那龐大的鎧甲之下再度傳出聲音，慢慢說道：“那么他到底又為何要如此的否定人類？如果說他真的和神話中描述的一樣，這位曾經立下諸多功績，以賢明和睿智而聞名的王者，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會…”
“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煉金的賢者一如之前的冷靜，他并未看向這位有著巨大體型的同伴，而是一邊有條不紊整理著資料，一邊嘴上不停的說道：“就算是被親眼所見證的事實，都有可能隱藏著和表面截然相反的隱情，就更不需要去在意那些流傳于后世的傳說和記載，這其中究竟摻雜了多少的虛假和謊言，沒有人能知曉。”
說到這里，這位有著深藍色長發的文雅男人突然頓了一下，隨后輕輕拍了自己的額頭，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見他單手點出了一道道奇妙的元素符號，不斷的出現在自己同伴的旁邊，接著這些符號又如同小孩惡作劇所吹出的氣泡一般消失不見。
然后他便開始繼續先前的話題：“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表象之下的真相，那光靠傳言和觀察自然是不夠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演算能力究竟去到什么程度，不過不妨就在這基礎之上試試看吧，看看你那超越了時代的天賦究竟有什么不可思議的發現吧。”
“…”
鋼鐵的從者，從接到了那虛幻一般的信息開始，便停下了自己的行動，只見他那原本就閃爍著紅芒的瞳孔以更加瘆人的加速閃爍了起來，就如同鏈接不良的電燈泡一般，而他全身的盔甲更是不斷的閃爍出來如同電弧般悅動的光芒。
此刻的鋼鐵巨像，活像是一臺現代的超級電腦AI一般，不斷的精密計算著一切。
“不行，我所擁有的演算能力，還不足以計算真實的未來。”
再度回歸于平靜，大方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之后，巴貝奇卻是沉靜了下來，這位科學上的巨人，終究是暫時放棄了對未來的演算，即便已經化作傳說中的從者，擁有了傳奇的力量，他也深知，即便是此刻的自己，也斷然做不到以超凡的計算力對整個世界的走向進行計算，甚至不要說是整個世界，即便是眼前這個小小的倫敦，也是難以計量的存在。
畢竟純粹以計算力來衡量，能做到那一點的，恐怕已經近乎于拉普拉斯妖那種矛盾的概念，就算僅僅限于眼前的星球，將時間與空間任意揉捏于掌中，在以超絕的計算力將整個世界未來觀測，甚至重塑，恐怕以那位王者的能力，都未必能夠做得到…
但是，職介為CASTER的查爾斯·巴貝奇，并沒有久久的沉迷于眼前的思索，就如同自己的同伴所說一樣，若是要說那冥冥之中的靈光，那是不難的。
就好比現在。
嘎啦嘎啦嘎啦…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身主人的意志，在這棟建筑之外，那一臺臺原本在房屋周圍巡邏護衛的混沌機械兵也開始行動了起來。
這些巨大的機械怪物用著怪異而又恐怖的動作揮舞著自己的肢體，對著天空中遠在數千公里之外的宏偉光輪發出了宣戰似的汽笛聲。
“帕拉塞爾蘇…你真的認為，他們能夠對抗那個超越了一切人工構筑體的擁有者嗎？”
“你是要為自己贖罪嗎？我的朋友？”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煉金術師面帶遺憾的搖了要頭：“真是可惜啊，不同于你，為了一己私欲而犯下這等罪行的我，已經罪無可赦了。”
“作為求道者，我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為了我一個人的愿望，我將整個世界的人拉進了深淵。我明明知道自己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卻因為不高尚的理由繼續向前。”
將潛在的邀請直接拒絕，看著已經轉身走向了出口的機械巨人，煉金術士已經完成了對資料的整理，倚靠在一堵并不可靠的墻壁邊上，不再言語。
（朋友啊，我已經沒有再一次走在救世之路上的資格，只能在這被死亡之霧籠罩的都市之中等待著那王者降下的光芒將這顆星球和你我抹消）
“真是悲觀啊，帕拉塞爾蘇。”
似乎是已經意料到了對方的究竟在想著什么，鋼鐵的巨人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已經沒有無窮無盡魔力揮霍的他，此刻已經不復之前那樣強橫的力量。
“徒勞無功的嘗試，總勝過坐以待斃的等待，我不會因為自己的夢想遙不可期停下自己的腳步，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行動螳臂當車放棄渺茫的希望。”
“畢竟這是才人類追求夢想，學者探索未知的姿態啊，不是嗎？”拋卻了夢想的巨人終究是踏進了濃密的魔霧，就算徒勞，就算白費，他也不會停下自己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