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座,他們這是打算去干什么?”
行軍路間,方立功小聲問向楚云飛。
此時,他們跟隨獨立團一營已經行軍五個多小時,從位置上看,已經進入了鬼子實際控制區,照著目前的行軍速度,再過一段時間,就將抵達有日軍巡邏的公路了。
“我也不清楚。”
楚云飛看了一眼正前方的李云龍。
“他沒有告訴您?”
方立功有些詫異。
那剛才這兩個團長在一起聊了那么久,到底說了些啥?
“哼。”
楚云飛冷哼一聲,眼角隱約有些抽搐,語氣中更是充滿了無奈:“這個人”
回想起和李云龍的聊天,楚云飛就感覺頭大。
在獨立團待了幾天,他覺得和李云龍關系也算稍微好了一些,所以剛才和李云龍掰扯了一會,一來是打探這次的目的,二來是想借機打聽一下這些武器物資的來源。
結果,李云龍東拉西扯半天,聊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硬是讓楚云飛一個有用的信息都沒打聽到。
這讓楚云飛有些挫敗感。
他楚云飛這三十多年見過的人也算是不少了,期間甚至和不少日本間諜交過手不落下風,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像刺猬一樣,說話間看上去思維跳脫,毫無邏輯,但說話卻又滴水不漏的人。
無論怎么看,這都不像是一個沒有讀過書,從農村走出來的人。
而且,更加詭異的是,兩個小時的談話期間,雙方都對對方展開了毫不遮掩的稱贊,聊天氛圍一度非常愉快,以至于竟然聊了兩個小時。
“至于他打算去干嘛?。”
楚云飛眼神一瞇,語氣突然變得格隱含期待:
“我現在還真猜不到了。”
如果是之前,也就是和李云龍掰扯這里兩個小時前,楚云飛還能通過正常的思路去猜測李云龍帶領這一個營想干嘛,畢竟軍事行動,無非就是那么幾種,但是現在,他已經重新認識了李大團長。
這種家伙想干嘛。
正常人誰能猜得到?
“嗯?”
方立功再次疑惑:
“這無非就一種可能吧?”
“一個營的兵力,帶著一個炮兵連,哪怕他們武器裝備比較強,但也沒有深入日軍陣地的可能,而且補給也不支持長距離穿插。”
“我推測,他應該是打算進入鬼子后方,發動一次突然襲擊,吸引一部分日軍兵力注意,甚至調動部分日軍兵力來圍剿,減輕前線壓力。”
楚云飛點點頭,貌似同意這個推斷:
“正常的邏輯下,這是唯一的可能。”
“但我們目前這個行軍方向,通向的是日軍的兩個攻擊波次的中間,在這里突襲吸引鬼子兵力,并沒有多大的效果,能爭取的時間有限。”
“就算能爭取半天時間也好。”
方立功堅持自己的判斷:
“他們第一道陣地堅持的時間太短,想必第二道也堅持不了多久,能有半天的時間,就能多半天時間的轉移,也能多半天時間構筑陣地。”
“不過,這行動方向確實很怪····”
說著說著,方立功突然對自己判斷不自信了:
“無論是佯攻左右兩翼的鬼子兵站,還是破壞公路和橋梁,這些都能更加有效的遲滯日軍的行動,可他們偏偏朝著這個方向走。”
“這前面,只是一道山區公路而已啊,也不是主要行軍要道,到這里,沒太大意義啊。”
“問題就在這里。”
“這不可能是李云龍沒有想到,能做到一個團長位置,而且打出這么多勝仗,不可能想不到,那么,他為何要選擇這個位置呢?”
楚云飛加重了語氣:
“而且他的這個行動,甚至都沒有得到上級的批準。”
“所以我才說,這個人會干出什么來,很難想象。”
“想當初在蒼云嶺,我們認為他完了,認為他絕對逃不出坂田的手掌心,結果他非但撤退了出來,還擊潰了坂田聯隊,甚至干掉了聯隊長。”
“確實如此,這個人,思維方式和行為讓人猜不透。”方立功也回憶起了此事,頻頻點頭。
“既然猜不出來,那我們就好好看戲。”
楚云飛拍了拍他的呢子大衣:“另外,你發現沒有,他這個一營的營長張大彪沒有隨部隊行進,炮兵連也只有四門82迫擊炮,趙政委也帶了兩門九二式。”
“可他們的炮兵連有六門82炮,剩下的兩門去哪里了?”
“團座,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
方立功這才反應過來。
行軍這么久時間,他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畢竟平時迫擊炮連有四門82迫擊炮已經是滿編配額了,他們三五八團迫擊炮連也就四門,突然少了兩門,他一時間還真沒注意到。
“沒有去正面防線,也沒有跟隨一營。”
方立功想了想,難以置信的猜測道:
“總不可能留在楊村吧?”
“或者他們還有一支部隊在隱蔽行動?可目的又是什么?兩門炮,最多也就是一個加強連或者一個營的兵力,這點兵力能干什么?”
“不知道”
楚云飛笑了笑語氣飽含期待:“咱們能看到一出好戲,就拭目以待吧。”
就在李大團長向預定埋伏地點行進的時候。
交縣。
一處隱蔽草叢中,王喜奎透過觀察鏡,看見了正趕回來的觀察手順子,他所在的位置和順子行走的路平行,距離大約兩百米。
而在八倍可調觀察鏡的圓形視野中,他還發現,在順子身后三百米的位置,似乎還跟著一個尾巴。
這應該是一個二鬼子,王喜奎判斷著,雖然此人也是一身苦農裝,不過從其動作不難看出,這顯然不是一個長期在地里干活的農民。
沒有那個農民,會有如此隱蔽的走位。
此人跟在順子身后三百米,但距離他直線不過四百多米。
這個距離,以及今天無風的天氣,他能保證,一槍斃命,絕無活口。
轉頭看了看身邊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開槍的狙擊槍,王喜奎猶豫了一秒之后,決定放過這個二鬼子,于是他繼續手持觀察鏡看向順子。
僅僅二十歲的順子是很年輕,但也是一個入伍一年多的老兵了,而且經過和他的多次行動之后,已然極其老練,顯然他也發現了這個尾巴,不過他并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很自然的進入一個村里,然后毫無異常的進入一棟茅草屋內。
尾巴觀察了一會,靠近茅屋聽了聽之后,就離開了。
一段時間之后,順子才手持這一把鐮刀,一個背簍走上上來,并最終走到王喜奎身前。
“怎么回事?”
王喜奎問道:“咋還帶了個尾巴過來?”
他們抵達交縣之后,和這里的地下同志聯系上了,三天后,就是哪位宮野參謀長抵達交縣的日子,所以他讓順子和這里的同志一起去縣城打探情況。
“交縣的鬼子封鎖縣城了。”
“現在本地人都無法進入縣城,所以我沒能進去,而且鬼子也加強了對外地來的人監視,這個尾巴就是來監視我的。”
順子放下鐮刀和背簍,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另外,我們在縣城里兩個據點都被鬼子發現了,不過同志們都逃出來了,但潛伏在二鬼子里面的幾個同志被抓了。”
“這”
最后的消息讓王喜奎嘆了一口氣,眉頭更是深深的皺起。
據點被發現,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以鬼子對縣城的控制,建立一個城內的據點可不容易。
至于潛伏同志人被抓,被抓的人怕是很難再回來,而且兩個據點同時被鬼子動手,潛伏同志一個也沒跑掉,這說明鬼子一定是掌握了一些具體的情報。
甚至,可能有人泄密。
不過,幸好的是,這邊都是單線聯系的,組織不會遭到毀滅性打擊。
“蘇力呢?”
安靜片刻之后,王喜奎換了個話題:“他沒事吧?”
蘇力,就是他們呆的這個小村莊的同志,也是一個資深地下黨,之前和順子一起去打探消息的。
“沒事。”
順子回答道:
“蘇力哥在前面的村子停下了,打算去通知其他同志這個情況,讓其他有些可能暴露的通知躲避一段時間,他是本地人,所以沒有尾巴跟蹤他。”
“那就好。”
王喜奎稍稍松了一口氣。
“走,咱們去告訴王隊長。”
兩人當即將消息告訴王根生。
提前來到交縣查看地形的王根生得到這條消息之后,也是皺起了眉頭:
“這下,麻煩了啊。”
伏擊一個中將的車隊,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大彪帶領的特務連伏擊這個車隊不難,有兩門迫擊炮的火力支援,甚至可以輕易獲勝,丁偉團長帶領的兩個營牽制交縣的鬼子也不難,交縣鬼子雖然強大,但其主力駐扎在交縣的一個村鎮中,距離公路有些距離,主動牽制一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任務,難的是確定具體的伏擊位置。
交縣周邊有兩條公路,而且這兩條公路一個向東,一個向北,而獨立團到目前為止,是不知道這個老鬼子會選擇那一條公路出行的。
陳凡給的情報中,只有這個老鬼子出發的具體時間。
一旦搞錯方向,特務連不能提前埋伏,那靠著一雙腿,連鬼子車隊的灰都吃不到。
所以,獨立團的預定的計劃是,派人進城內盯梢鬼子車隊準備出城的方向,之后人傳人,點對點,通過射箭,旗語等隱蔽手段傳遞給城外的人,再由外面同志騎馬通知特務連提前在道路上設伏。
如今,沒了城內同志的提前通報,鬼子封城之后,車站也進不去人,那就只能在城外派人盯著,那會浪費不少時間,弄不好,就是因為這點時間,導致伏擊失敗。
“要是有無線電就好了。”
王根生撓了撓頭:“或者信鴿也行啊,這東西也比人傳遞消息快。”
要是能配備幾臺電臺,只要發現鬼子出城的方向,就立刻通知在兩條公路之間等待的特務連超小路去預定的埋伏地點,輕松省事,哪里用得著這么麻煩。
或者有信鴿,特務連帶著鴿籠,城外的人發現鬼子車隊方向后立刻放鴿子,也比人傳的快的多。
“咱哪里有那玩意。”
王喜奎翻了翻白眼:“而且鬼子對信鴿差的很嚴,一旦發現有人養立刻擊斃。”
“隊長,現在咋辦?”
順子問道。
“去那座山上。”
王根生早有準備,他指向遠處的一座高山:
“你們和曹滿堂兩組人,曹滿堂在城外守著,你們在上山看著,有八倍鏡,在哪里能看到整個交縣,發現鬼子車隊之后用旗語通知山下的通訊兵通知特務連。”
“不過,要小心一點,那邊靠近鬼子城外的兵營,山上可能有鬼子,注意不要暴露。”
“是。”
王喜奎點頭道。
旅部,滴滴答答的電報聲不絕于耳,噠噠噠的電話聲,還不時有騎兵通訊兵前來匯報消息,一片忙碌。
羅參謀看著手里的消息,臉上的表情很有意思。
他走進房間,向桌子上的旅長說道:
“還真被您猜中了,我派人去看了看,李云龍還真不在陣地上。”
“啊?”
旅長顯然也很驚訝。
他只是習慣性的讓人看一看李云龍老不老實,沒想到還真看出問題來了。
隨后旅長一拍桌子,罵道:
“他又干什么了?這狗東西,這個時候還給我搞幺蛾子。也不看看時間,現在總部可在他后面,要是出了問題,勞資斃了他”
“他帶著一個營不知去向,不過陣地上有兩個主力營還有一個騎兵營,炮兵也在陣地上,總兵力大約有一千四百人。”
羅參謀語氣帶著驚訝。
“另外,趙剛表示,就算沒有一營,獨立團也能保護總部的安全。”
“少了一個營,還能有一千四百多人?”
旅長也被驚訝到了。
隨后,他似乎是反應了過來,哼哼了兩聲:“趙剛居然放任李云龍胡來,看來這小子也被帶壞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李云龍和一營···”
羅參謀問道。
“就讓這小子不知去向一段時間,要是出了問題,回來勞資抽死他。”旅長的話不知不覺的從槍斃變成了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