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步兵與大炮
中午時分，賈莊。
距離村口炮樓八百米左右的一處平地。
“炮架，兩個炮輪，還有搖架，快快快！”
巖盛粗狂的嗓音大吼著。
他身后，十來個戰士將駝載在大騾子背上的炮架、炮輪還有搖架依次在指定的位置安裝好，一套動作包括挖掘駐鋤坑在內，累計花費時間三分多鐘。
看著炮班的動作，巖盛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還有很大的提升，但對于這群接手九二式步兵炮還沒有五天的戰士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瞄準具，炮管。”
巖盛繼續他的大嗓門：“小心一點，這東西可金貴著，別摔了。”
炮管作為整個大炮的核心，采用精鋼鍛造，堅硬結實無比，但巖盛還是習慣性小心對待，畢竟是最核心的部件嘛。至于瞄準具，這玩意是整個大炮最容易受損的結構，而且能不能打準全靠隨炮配備的光學瞄準鏡。一旦受損，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炮管安裝很簡單，至于瞄準具，插上去校調一下就行。
五分鐘后，一門九二式步兵炮屹立在預設好的炮兵陣地上。
“彈藥組！”
巖盛向后揮了揮手，但嗓門依舊洪亮如鐘。
隊伍后方，五個戰士背著二十發炮彈跑了上來，他們取下背上的炮彈，然后堆放在炮位旁，距離步兵炮大約五米左右。
“瞄準。”
咔咔咔···搖架扭動，炮管轉動方向，直指鬼子炮樓，一位炮手蹲立在炮架后，將眼睛貼近光學瞄準鏡，引導著炮管指向。
“瞄準完畢。”
炮手大聲回應。
“發信號，炮兵準備完畢。”
點了點頭，巖盛看向一旁的傳令兵。
獵獵作響中，傳令兵手里兩桿紅色的旗子隨風飛舞。
“報告，炮兵已經準備完畢。”
距離鬼子炮樓五百米外，張大彪帶著一百多人隱蔽在村口路旁的水溝后面，一直觀察炮兵陣地方向的傳令兵向張大彪匯報了接受到了命令。
“好。”
點了點頭，張大彪聲音沉重有力。
隨后，他轉頭看向身后的突擊隊戰士們，大聲喊道：
“炮兵開炮之后立刻發起沖鋒，炮樓里有三十多個鬼子，有一挺重機槍，三挺輕機槍，火力很強，注意跑位。”
“記住，炮響就跑，炮聲停下就準備尋找掩護，我們跟著炮兵的節奏沖鋒。”
“這一次，我們有大炮的掩護。”
“是。”
正在仔細觀察前方五百米范圍地形的突擊隊十個班長同樣大聲回應。
不用提醒，這群參軍最少一年半的老兵班長們自然明白，突擊之前做好計劃，熟悉并記住地形，規劃好接下來的跑位，活下來的概率要大得多，戰場上，可沒那么多時間讓你思考。
不過，好在這次突擊戰有步兵炮壓制鬼子，遠遠沒有之前戰斗的危險。
叮囑完，張大彪轉過頭，舉著望遠鏡看向鬼子炮樓。
遠處，賈莊的炮樓和幾個月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原本就是磚石結構的外壁經過加固，雖然不是水泥鋼筋結構，但也多了一層木架和砂漿磚石結構，防御力比普通的炮樓還要強的多幾倍。
以九二式步兵炮的威力，除非來個百八十發連續轟擊，不然別想徹底摧毀。
不過，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把鬼子炮樓徹底轟塌，那太不劃算了，他的任務是把鬼子全部干掉，步兵炮只需要消滅鬼子的火力點就行了。
“我們的目標是··”
“前進兩百米。”
張大彪掏出了駁殼槍，拉動了槍栓將子彈上膛，聲音仿佛洪鐘：“突擊兩百米之后，機槍組建立機槍陣地壓制鬼子，其余部隊繼續進攻。”
“是。”
這一次全體齊聲吼。
“準備。”
咔咔咔···一連串槍栓拉動的聲音，后方突擊隊的氣勢猛然一變，一百多雙銳利的雙眼盯著遠處的鬼子炮樓，眸子間殺氣四溢，如同一百只獵豹。
獵獵作響的旗語聲中，遠處炮兵陣地接受到了命令。
“炮彈。”
巖盛蹲在炮架后，語氣銳利。
“太君，太君，他們有炮啊，八路有大炮啊。”
“他們有大炮。”
賈莊炮樓內，一個穿著黃皮衣，歪斜帶著軍帽，腰間挎著一個王八盒子的偽軍軍官丟掉望遠鏡，然后慌慌張張的沖向三樓鬼子爹處。
從炮樓二樓跑向三層的路上，他一個趔趄摔倒在樓梯上，因為用力過猛，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掉落了一顆門牙。不過此時他沒心思心疼自己的牙了，畢竟比起小命來，一顆牙齒根本不算事。
“八嘎，慌什么？”
駐守在三層的鬼子小隊長先是一巴掌扇在偽軍軍官臉上，回復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狠厲，不過人精的偽軍軍官還是聽出了里面的慌亂與害怕。
雖然只有一點點，還被隱藏的很好。
能擔任一個縣城偽軍軍官的，打仗辦事的能力是不咋地，但那個不是察言觀色的絕頂高手？
這能力不行，能做的上偽軍頭頭？
“我們炮樓經過加強防御，八路軍的炮彈打不穿的，我剛剛已經給壽縣司令部打電話了，不出一個小時，皇軍的援兵就會到來。”
鬼子小隊長的語氣聽上去信誓旦旦，自信十足。
不過···
偽軍軍官看了一眼遠處電話旁通訊鬼子隱含的哭喪臉龐，心里頓時沉入水底。
這援軍怕是懸了。
最近的局勢，偽軍軍官也是很清楚。
五百多個鬼子被八路軍全殲，這么大的事情，哪怕鬼子拼命封鎖，但部隊規模減少一大半，如何瞞得住？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壽縣周邊。
不然他也不會躲避到鬼子炮樓里。
‘恐怕，壽縣的皇軍不敢出來，害怕八路軍埋伏。’
偽軍軍官很快就推測出了前因后果。
不行，八路軍有大炮，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
勞資當初就不應該進來。
隨后，這個因為劉家大院一眾漢奸被獨立團全殲之后上位的偽軍軍官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在心里謀劃著如何逃命，只可惜一樓由鬼子把守，門被封鎖，只有幾支步槍的偽軍想要逃跑撤退顯然不可能。
“嗨。”
心里想著如何逃跑，但嘴上卻是乖巧聽話：“是卑職慌張了，我下去讓兄弟們加強防守。”
逃進炮樓內的有十來個偽軍，全部駐扎在二樓。
說完，他便走向二樓。
待到偽軍軍官離開，鬼子小隊長身邊，一個軍曹語氣擔憂：“隊長，這些只那人可不是帝國勇士，等會局勢一旦惡劣，這伙人怕是會叛變，要不要···”
說著，軍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沒有絲毫猶豫，鬼子微微頷首。
隨后，他環視一圈，抽出隨身的武士刀，徒手抹了抹刀身，臉上閃過狠厲與瘋狂：
“諸君，為帝國盡忠的時候到了，九段坂見。”
“天黃陛下萬歲！”
“天黃陛下萬歲！”
十幾個鬼子兵狂熱而瘋狂：“九段坂見。”
來自壽縣司令部的命令：沒有援軍，和八路軍決一死戰，戰至最后一個人，為帝國盡忠，不要侮辱帝國武士的榮耀。
不一會，二樓便傳來了一陣槍聲，以及一陣慘叫。
突然。
轟···
猛烈的爆炸聲，伴隨著炮樓的震動，一枚炮彈命中了炮樓，崩碎了一大片外墻，震得炮樓里唰唰唰落下如雨般的碎屑，好在經過了加強的炮樓主體結構尚且完好無損，墻壁也沒有被炸穿。
“準備。”
鬼子小隊長聲嘶力竭。
一挺重機槍，三挺輕機槍從射擊孔探了出來。
“繼續。”
第一炮硝煙還沒有散盡，巖盛都不看戰果，只是掃了一眼遠處開始沖鋒的張大彪突擊隊，就命令繼續炮擊。
對面這個炮樓皮實的很，一兩炮根本沒效果，得多來幾炮，而且，他的炮兵還要為張大彪突擊隊壓制鬼子的火力。
一發還沒平息，第二發炮彈又飛躍而去，第三發也已經推進了炮膛。
連綿不絕的爆炸硝煙中，鬼子炮樓猶如一個被大錘猛擊的城墻，一片一片的垮塌，細碎的碎屑如雨水般落下，很快，滾滾煙塵開始從炮樓彌漫開來。
“八嘎，射擊。”
“射擊。”
“炮彈，隱蔽！”
炮樓內，鬼子們一片慌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村口平地上，八路軍的突擊隊逐漸靠近，卻毫無辦法。
不是鬼子不想射擊，而是機槍往往剛探出去，扳機剛板動，還沒打一個五發彈板，一發炮彈就飛了過來，不得不撤回隱蔽。
雖然炮彈在外壁上爆炸，炮樓墻壁也能夠勉強抵御對方的炮彈，除非兩炮命中一處，否則無法打破墻壁，但是彈片和灼熱罡風會順著炮樓外壁蔓延，會從射擊孔涌入，不躲避的話還是很危險的，已經有一個輕機槍射手被命中射擊孔附近的炮彈炸成重傷。
另外，唰唰唰下落的碎屑和揚起的塵土以及爆炸的硝煙也嚴重干擾了射擊。
“哈哈，再來。”
看著遠處煙霧彌漫的鬼子炮樓，巖盛語氣暢快。
雖然昨天干了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感覺心里格外暢快，根本停不下來。
用炮轟鬼子實在是太爽了。
鬼子炮樓里。
“小心，臥倒。”
第五顆炮彈在機槍射擊孔邊緣爆炸，彈片和灼熱的沖擊波順著射擊孔向炮樓內部洶涌而入，鬼子也是反應及時，紛紛臥倒，只造成了幾個人受傷。
嘩啦啦，一陣密集的破碎磚石砂漿落下，澆了趴在地上的鬼子們一身灰塵。
“八嘎。”
“這廢物炮樓！”
抖了抖身上的砂石碎屑，鬼子小隊長破口大罵。
修建的時候，為了防止八路軍貼近爆破，基座修建的很牢固，但就沒考慮過會被八路軍炮擊，上層的建筑穩固卻不不嚴實，不會因為幾炮就垮塌，但是掉落的碎屑也是讓人很煩躁。
硝煙散開之后，原本的射擊孔被這一炮硬生生擴大了好幾倍。
炮樓被開了一個大洞。
視線順著被擴大的洞口，可以看見，不遠處，近百個八路軍正向炮樓沖過來。
“射擊，射擊。”
“殺死他們。”
幾挺歪把子和三八大蓋從破洞處探出，向張大彪的突擊隊潑灑出密集的彈雨。
“臥倒。”
張大彪當即大聲提醒。
他話音還沒落下，突擊隊近百號人動作整齊劃一的從沖鋒狀態轉變為，有的一個翻滾，有的一個躍進匍匐，紛紛就地尋找遮蔽。
幾個機槍手則是順勢趴下朝著鬼子開火，動作一氣呵成。
轟···
第七發炮彈命中了鬼子炮樓。
不過，八百米的距離有些遠了，這一發炮彈有些偏差，擦到了圓柱體炮樓外沿，沒有影響到鬼子的射擊。
噠噠噠···
鬼子的子彈打在突擊隊隊員身邊的泥土上，濺起一大片泥土和草屑。
噠噠噠···
突擊隊的機槍也開火了，密集的子彈打在炮樓外，逼迫鬼子不得不停止射擊躲避子彈。
眼見敵人全部隱蔽起來，鬼子小隊長朝著身后一個鬼子使了使眼色，隨后這個鬼子便向炮樓頂爬去。
“繼續就地隱蔽，機槍組建立機槍陣地。”
看了一眼距離，以及鬼子被開了大洞的猶如被狗啃過的炮樓，張大彪命令停止繼續進攻，就地建立機槍陣地。
鬼子居高臨下，雖然目標密集，被突擊隊集火，但有炮樓掩護，哪怕炮樓已經千瘡百孔，但還是依舊堅挺。突擊隊分散隱蔽在土垛巖石后面，而且火力比鬼子還要強大，兩方展開了對射，一時間，密集的子彈流星在兩者之間劃過。
不過，三百多米的距離，雙方鮮有戰果，大多數都只是在浪費子彈。
后方，看見鬼子被突擊隊吸引，巖盛頓時哇哇大叫：
“他媽的，前進三百米。”
剛才那一炮打偏，讓他氣得不輕。
輕便的九二式步兵炮短途機動極其迅速，鬼子的注意力也被突擊隊吸引，僅僅幾分鐘，就被推到距離炮樓四百多米處。
“炮彈。”
放下腳架，巖盛接過了彈藥手遞過來的炮彈塞入炮膛。
“小心，擲彈筒。”
一枚擲彈筒榴彈從鬼子炮樓出飛出，向匍匐隱蔽的突擊隊飛去，眼尖的突擊隊隊員紛紛抱頭蜷縮隱蔽。
同一時間，巖盛也拉動了擊發繩。
四百多米的距離，炮彈徑直順著被炸開的破洞飛入了炮樓內。
洶涌的爆炸硝煙嘭涌而出，鬼子炮樓內頓時一片寂靜。
“再來。”
“再來。”
轟轟轟！···一發發炮彈在鬼子炮樓內爆炸，滾滾濃煙從炮樓蔓延出來，連續三發炮彈之后，鬼子炮樓許久也沒有動靜。
“沖啊！”
炮樓外，在第一聲炮擊響起之后，張大彪便帶著突擊隊向炮樓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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